引擎之爭：新興產業“叫板”傳統產業

　　焦點一：誰是“龍頭”的判斷分歧
　　背景：人民論壇雜志社調查顯示，電子信息產業是最被網友看好的未來中國經濟“新引擎”
　　
　　觀點擂臺
　　浙江大學經濟學院經濟系主任、教授　葉航：未來30年中，電子信息產業、新能源產業等新興產業很難支撐中國經濟發展，我認為能支撐中國經濟持續增長的必然還是傳統的支柱產業——汽車業與房地產業，但房地產業能不能保住龍頭地位，要看其能不能健康發展。
　　北京郵電大學研究生院院長、教授　宋俊德：至少在今后20年中，電子信息產業會成為并保持一個龍頭產業的地位，傳統支柱產業如果在創新上落后了，它就勢必要垮臺、要在時代的進步中被淘汰。
　　
　　發展階段決定了傳統支柱產業的“龍頭地位”
　　
　　未來30年，電子信息產業很難支撐中國經濟發展。談一個國家的支柱產業必須要把這個國家所處的經濟發展階段搞清楚。我認為，我國正處于工業化的后期階段，中國工業化的道路與西方是有所不同，但他們的一些經驗教訓值得我們借鑒，有一些規律必須遵循。
　　工業化它有三個階段，初期階段、中期階段、后期階段。在不同的階段，它的支柱產業都是不同的，很多發達國家在工業化初期階段，往往拉動經濟快速增長的是輕紡工業。英國最早就是以紡織工業起家。到中期階段，一般來說就是家電業。日本是一個典型，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它是靠發展輕紡工業開始恢復經濟，六七十年代是以家電產業作為一個支柱產業，到了八十年代以后就是汽車工業。美、英、日大致都是這樣一個趨勢。我們國家其實從九十年代到現在這15年左右，汽車工業和房地產業已經成為國民經濟兩個非常大的支柱產業了。
　　未來30年中，我認為能支撐中國經濟持續增長的必然還是傳統的支柱產業——汽車業與房地產業，人類工業化進程的歷史規律是躲不過去的。西方工業化最終能夠完成，不管是日本還是美國，很大程度上還是源于汽車工業的發展。雖然美國的汽車產業已經開始走下坡路，但它作為傳統的支柱產業，是戰后拉動美國經濟增長最重要的一個引擎。戰后西方國家的經濟之所以不像二次世界大戰之前那樣經常出現危機，沒有出現大規模的失業，很大程度上就是靠汽車來拉動的。我們現在講支柱產業，你不要考慮到它多么時髦，多么高科技，規律不能違背。
　　中國進入后工業化時代有其自身的特殊性、復雜性。如果處理不好，它會給國家帶來非常嚴重的負面的影響。工業化的完成也就意味著后工業化階段，一個國家必須找到它新的支撐產業。那么美國相對來說比日本走得好。在IT軟件等高科技行業上，美國實際上是領跑全球的，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美國經歷了一個痛苦的轉型，它轉得比較好，找到了新的增長點。日本其實做的是不太成功的，它現在還是在傳統的行業中走不出來。
　　從這個角度來說，我們國家未來30年的復雜和艱苦也就在這里。一方面不能違背傳統產業發展的規律、不可能不重視它，否則我們國家這么大一個經濟體無法支撐；另一方面，我們又要積極地考慮增長模式的轉型問題，就是剛才提到的電子信息產業、新能源，國家這是要著力來培育的，但它只是先導產業，它有可能成為支柱產業，但不是我國現階段的支柱產業。
　　換個角度講，如果房地產、汽車這兩大產業我們現在有意識地去控制它，然后去發展電子信息產業，首先就碰到這樣一個問題，這么多農民工怎么轉得出來?高科技對人力資源要求很高，農民工根本就沒有辦法去進入。農民工不就業，收入不提高，內需市場怎么發達得起來?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不要追求時髦唱高調。高科技、電子信息產業我們都知道它好，但是它不是我們工業化后期這30年能夠起到支撐作用的產業。(葉航)
　　
　　新興產業將改變中國發展格局
　　
　　電子信息產業成為我國經濟的新引擎，它的優勢是得天獨厚的。一方面，它本身就是一個發展非常迅速、創新非常快的產業；另一方面，電子信息產業的創新能夠更好地推進傳統農業、制造業、服務業的創新步伐。可以說，當電子信息產業與其它產業完美地融合、滲透到一起，更大地促進其它產業的進步和發展的時候，它真正的龍頭和引擎作用就顯現出來了。因此，我認為這個調查結果是非常符合實際的。
　　中國是一個發展中國家，我們的工業和農業在GDP中占60％，而服務業占40％左右，發達國家服務業一般占75％～80％，而工農業之和為20％～25％，黨中央從1997年就提出了大力發展現代服務業，并在2006年啟動了國家科技支撐計劃，全力發展現代服務業，實質上是對我國國民經濟的結構作大幅調整。
　　我對電子信息產業的信心，絕不是僅僅來自它對經濟發展的貢獻。電子信息產業對社會生活品質的提高體現在方方面面。什么是現代服務業，信息技術、通信技術、電子技術等本身都屬現代服務業。而電子信息通信技術同時肩負著對農業、工業和傳統服務業促進、推動乃至融合的任務。
　　有一種提法叫作生產性信息服務業，其主要是指電子信息和通信技術與其它產業融合產生出新的業態，如電子商務、現代制造業和現代服務業。這些新的產業的誕生和增長將讓我們國家產業結構上趕上或接近一些發達國家，形成以服務業(現代服務業)為主(占GDP70％左右)，而工農業總和占GDP20％～30％左右的產業結構，到那時我們國家將有強大的創新能力，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產品會成為主流，國民收入也會有較大的提高，使我們真正邁入一個環保與經濟協調發展的小康水平國家。
　　傳統支柱產業和電子信息產業一樣，也面臨著結構調整和創新的問題。如果能夠加快創新節奏、能夠繼續保持強勁的進步勢頭和較大的市場空間，它就能夠生存；如果在創新上落后了，它就勢必要垮臺、要在時代的進步中被淘汰。其實現在產業振興規劃中很多強調創新的東西，黨中央的文件、精神中早就已經有了，但是我們沒有能夠很好地執行。現在就是形勢逼著你去執行，你必須提高，你再簡單地靠出賣廉價勞動力已經不靈了，時代已經不允許了，這個時候我們就必須要升級。(宋俊德)
　　
　　點評：如果給已出臺的十大產業排序，我認為，排在第一方陣的是：裝備制造業、汽車業、電子信息業、船舶業；第二方陣：紡織業、輕工業；第三方陣：石化產業、鋼鐵業、有色金屬業；第四方陣：物流業。物流業是新興服務業，屬于生產性服務業。新興服務業是和其他產業相配套的，也是為電子信息業、輕工業，包括裝備制造業等產業服務的，是很重要的一個行業。從我個人角度來看，裝備制造業、汽車業、電子信息業和船舶業對中國工業化發展舉足輕重，但其他產業發展也十分重要，必須給予大力支持。(國家發改委宏觀經濟研究院副院長　馬曉河)
　　
　　焦點二：房地產業能否依然“笑傲江湖”
　　背景：在我國，2003年提出房地產業是支柱產業，2006年進一步提出房地產是重要支柱產業。然而，2007年以來。對于房地產業在我國今后經濟中的支柱產業地位和作用提出質疑的聲音不斷。未能入圍十大振興產業又使其成為焦點。
　　
　　觀點擂臺：
　　北京大學中國區域經濟研究中心主任、教授　楊開忠：質疑值得商榷，我認為房地產業作為支柱產業是與我國國情相適應的。
　　廈門大學能源經濟研究中心主任、教授　林伯強：新能源產業肯定是這個世紀新的經濟增長點，對于國家的現代化發展來說，新興產業拉動經濟的力度即使比房地產小，但它對于這個國家的崛起更具有長遠意義。
　　
　　房地產業作為支柱產業與國情相適應
　　
　　發達國家在其工業化的過程中沒有把房地產作為支柱產業，我想原因是多方面的。最基本的原因之一在于，早期發達國家的工業化是建立在殘酷“圈地”和殘酷壓榨工人勞動的基礎上的，因而這些國家在其工業化早期，房地產業確實沒有得到應有的發展。但是隨著經濟發展和社會變化，房地產業在這些國家具有了相對重要的地位；另一個原因，相對于我國13億人口而言，發達國家在其工業化時期國內城市化規模遠不如我國這樣大，因而房地產業也不可能像在我國這樣重要。我國是社會主義國家，工業化不是建立在殘酷“圈地”和壓榨工人的基礎上，同時，我國城市化人口規模十分巨大，因此，房地產業作為支柱產業是與我國國情相適應的。
　　我個人認為，在今后20年左右。房地產業仍將是支撐我國經濟社會發展的支柱產業。首先，房地產具有廣闊的市場。一方面，是城市化需求巨大。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城市化率雖然從1978年的不到20％上升到2008年的45％左右，然而，發達國家城市化率一般在70％以上，當我國實現現代化時也應達到這個水平。這意味著，若按平均每年城市化率提高一個百分點考慮，在未來25年左右我國城市人口將有3.5億以上的增長，加之現有近6億規模城市人口住房的改善性需求，我國城市化將形成人類史無前例的、龐大的城市土地和住宅需求。另一方面是經濟服務化的巨大需求。首先，隨著我國作為世界制造基地的崛起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服務業在經濟中地位提高是必然規律。當前，服務業滯后已經嚴重影響了我國國際競爭力的提升和經濟發展方式的轉變，加快服務業發展已經成為我國經濟發展的重要戰略。服務業、特別是生產性服務，與制造業不同，他們的資本投入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于房地產。因此，隨著服務業、特別是生產性服務業的發展，必然帶來對房地產業的巨大需求。其次，房地產供給潛力巨大。我國雖然人均土地面積小，但國土面積位居世界前列，土地總量大，加之土地利用和住宅的技術進步，城市化土地和住宅供給在總量上潛力是巨大的。第三，房地產產業鏈條長、聯動效果強。房地產業的相關產業涉及鋼鐵、建材、機械、化工、陶瓷、紡織、家電等60余個產業，通過生產和消費聯動對經濟發展的貢獻率可以達到20％以上。
　　我國曾在經濟發展上產生了一定程度的對房地產業的過度依賴。為了促進房地產業健康發展，我國房地產支柱產業政策必須從以資源分配為中心的方式轉向培育產業競爭優勢的方式。(楊開忠)
　　
　　發達國家從未選擇房地產作為支柱產業
　　
　　我不太贊同房地產業會成為支柱產業，新興產業不能承擔重任的觀點。美國參議院通過了新政府提出的8380億美元的經濟振興方案，該計劃中將有一半以上涉及能源產業投資。奧巴馬的最終目標就是通過能源改造、轉型，使得美國大幅減少對中東、委內瑞拉等國的石油依賴，進而實現國際秩序的重建，促使全球經濟轉型。
　　我認為新能源產業可能是這個世紀的一次技術革命，是這個世紀新的經濟增長點，當然這就不是這兩年的事情了，而是長期的事情。新能源產業是我們應該好好把握的一個契機。世界已經經歷了三次技術革命，我認為新能源業很可能就是第四次技術革命。如果不發展新能源業，就無法解決排放污染的問題。這就只有依靠各個國家的共同努力，需要政府加大對新能源產業的投入。新能源產業，在價格上和減少污染上都有很大的優勢，肯定會對今后的經濟格局產生重大影響。
　　中國汽車產業發展所產生的能源消耗對世界能源供求產生巨大影響。如果不限制汽車業發展，必然會影響到中國的能源安全。另外，汽車業對環境的污染也決定了我們不能盲目擴大汽車業規模。
　　迄今為止，世界經濟史上只有憑著傳統的制造業和新興產業，支撐和帶動了當代大國現代化發展的故事，發達國家在其工業化的過程中沒有將房地產作為支柱產業。這是因為前者不僅帶來產品，同時還刺激科技進步，提高效率，形成獲取巨大利潤和擴大再生產的良性循環。新興產業拉動經濟的力度即使比房地產小，但對于這個國家的崛起更具有長遠意義。(林伯強)
　　
　　點評：可以說，這場百年不遇的金融危機，對很多產業都產生了很大影響。但并不是所有產業應對措施都要以振興規劃的形式來體現。在這種情況下，房地產業雖然沒有入選十大產業振興規劃，并不是說房地產業不重要。房地產業產業鏈條長，對建筑、建材、裝飾、設備制造、就業等都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國家對房地產業的重視程度并不低于上述十大產業。(國家發改委宏觀經濟研究院副院長　馬曉河)
　　
　　沒有夕陽的產業，只有夕陽的產品
　　
　　目前我國必須從兩個方面著手才能真正保證中國經濟的長期增長和發展。
　　首先，在短期內以放松管制為主，啟動內需，促進內部競爭和創新，鞏固、振興和發展現有的支柱產業，例如，鋼鐵、汽車、造船、石化、輕工、紡織、有色金屬、裝備制造和電子信息等產業。同時，加快以金融和現代物流為代表的現代服務業的發展。
　　其次，從長期看要培育和促進新興產業的發展，例如新能源、新材料、生物科技和文化創意產業。對一個國家和地區而言，新興產業的興起和發展是新一輪經濟增長更為重要的力量。
　　但無論是短期還是長期，都應當把注意力放在產業創新上，而不是簡單地刺激需求。產業創新不僅包括技術創新，而且包括組織創新和制度創新在內的所有創新活動。歷史的經驗證明，在現有產業的發展上，沒有夕陽的產業，只有夕陽的產品。產品過剩的背后是生產方法的落后。
　　因而，中國產業振興和發展的鑰匙就掌握在我們自己的手中。這把鑰匙就是發現、尊重、推廣和積極扶持發生在產業活動中的小的、偶然的和具有積極效應的創新事件，使它積累和放大，成為主導中國新一輪經濟增長和發展的力量。這種力量既可能存在于現有產業之中，也有可能存在于新興產業之中。(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