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到標題中阿爾巴公爵夫人這個名字,人們不禁會想起西班牙18世紀最杰出的畫家戈雅,和他最著名的兩幅油畫《著衣的瑪哈》與《裸體的瑪哈》(均作于1797-1800年),以及圍繞這兩幅油畫所流傳的閑言蜚語,畫家與夫人之間的風流韻事等等。有人說如果沒有戈雅,阿爾巴公爵夫人最多也只是歷史學家中為數極少的人才能涉及的對象,廣大群眾和藝術愛好者絕不會對她感到太多的興趣;如果沒有公爵夫人,世界美術史上就會缺少兩幅奇花獨放的傳世之作,也沒有德國著名作家孚希特萬格(1884-1958)動人心弦的傳記性小說《戈雅》(紅光譯人民文學出版社1959年版),更會少了許多糾纏不清的風流韻事和真假難辨的離奇傳說。歷史學家蘭卓稱夫人為“人間尤物,身上每一寸肌膚皆引起綺想”。有人把她譽為“西班牙的維納斯”,也有人罵她“言行輕佻”,不守婦道。究竟如何,得看夫人如何撰寫她自己的歷史,看她一生的所作所為。
1762年出生的夫人,有一串長得出奇的名字——瑪麗亞·戴爾·皮拉·泰列莎·凱埃特娜·戴·塞爾瓦·阿爾瓦列茲。雖然出生于高官顯貴之家,衣食無憂,但不幸8歲喪父,只得由身為朝庭重臣的祖父撫養,未免嬌慣任性,少習詩文,常與下人、瑪哈(西班牙下層社會的少女)為伍。她性情活潑開朗,醉心舞蹈、美術,常與瑪哈一起參加Sqnfyb///ykK98royUcmgc8TFCzdR9DI4Vr0f2w882k=民間集會和慶典,倒也逍遙自在。
為了早日繼承香火,13歲時祖父就招夫上門,把她嫁給多病好靜、性情軟弱的維拉法蘭卡侯爵為妻。兩個性格截然相反的年輕人突然湊合在一起,自然沒有共同語言,感情生活更是無從談起。再加上夫人無法完成祖父的愿望——長期未得一男半女,只好在尋歡取樂中消磨時光,造成生活更加放縱。1777年祖父去世,15歲的夫人繼承了大筆遺產和高貴的頭銜,她的家庭地位也隨之提高,做事更加不計后果。首先是與皇后瑪麗亞·路易莎的爭艷比美、公開較量。有人懷疑這也許是她三十多歲猝死、死因不明的重要禍根。
以瑪哈自詡的夫人,自然也是斗牛的愛好者、有力的藝術保護人。作為宮庭首席畫家的戈雅,恰好在這兩方面都很出色。他斗過牛,24歲在意大利留學時,曾因試圖拐走一個修女而被判刑下獄,多虧西班牙大使的周旋才得以保釋。他在同夫人的交往中得到過不少的支持,也開始有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糾葛。1796年公爵去世,34歲的夫人寡居,回到老家安達盧西亞的圣路卡別墅守喪。戈雅及時前去慰問,逗留達數月之久。據說兩幅瑪哈像就是在此期間,在一閑置的臥室完成的。至于畫中的模特兒究竟是不是夫人,至今還有爭論。有人說是馬德里神父弗萊·巴維的傭人,有人說為一權貴的寵姬。總之,那原本是一張著衣人像,而裸體像為畫家事后對模特兒的美難于忘懷,于思念中靠想象完成的杰作。在宗教裁判所統治的黑暗年代里,描繪女裸體的人一旦敗露,就要判處火刑。孚希特萬格在他的傳記小說《戈雅》中可能加進了自己的虛構,說在為夫人畫裸體時,室外還有保姆放風。畫框上還有機關,有人來時把按鈕一碰,《著衣的瑪哈》就會自動降落下來,死死地蓋住《裸體的瑪哈》,萬無一失。不過這些爭論都不重要,姑妄聽之。我們要欣賞的倒是畫家敢于向宗教保守挑戰的革命精神,對同一形象一氣呵成的準確基本造型,酣暢淋漓的筆觸和純熟的油畫技巧,耐人尋味。
戈雅是一位杰出的肖像畫家。在他的肖像畫中,人物的社會身分和性格特征總是被鮮明地表現出來。18世紀90年代他曾為法國駐西班牙大使費迪南·吉爾瑪德畫過一幅肖像。畫中大使身著法國大革命時期的服裝,瀟灑自如,隨便地扭過頭來,好像想向身邊的什么人說話,把一個革命家平易近人、樂觀機智的性格充分表現出來。據說畫前大使曾提出過一個基本要求,說:“請不要僅僅畫我,也要把我們共和國的特征描繪出來。”在我們將要介紹的的《阿爾巴公爵夫人》這幅畫作中,畫家也同樣做到了這一點。
從上文中我們可以看出:夫人是個集美麗、富有、高貴、熱情于一身的尤物,但她缺少理智,放縱和自負,瑪哈式的自負。
孚希特萬格在他的《戈雅》一書中寫道:“在18世紀最后的年代里,這個國家(西班牙)還是歐洲中世紀色彩最濃的地方……他們有一種舉世聞名而且為人詬罵的極端自負——就整體來說是對于民族的自負,就個人來說是對自己門閥的自負。”對夫人來說,可能還有瑪哈式的自負。
自詡為“瑪哈運動”的領先人物,夫人無疑要拋棄當時貴族中流行的衣著習慣,脫下法國式的服裝,穿上瑪哈式的黑色長裙,披上有花邊的連肩頭巾。她面色嚴肅,一手叉在胯部、一手指著地上的什么東西,好像在對面前的人進行質問。完全沒有貴族婦女那種高貴典雅的氣質。其實這才是生活中活生生的夫人形象。右眼眉尖下那塊黑痣,標志著人物的熱情。衣著以黑色為主,既是瑪哈的偏愛,又表明居喪期間對丈夫的哀悼。紅色的腰帶,使夫人的細腰十分突出。這一點我們在《著衣的瑪哈》中已經看到。胸前的黃色是為了突出胸部。背景是安達盧西亞圣路卡別墅風景秀麗的河灘。
值得注意的是夫人指著地上的右手,順著手指一看,沙灘上寫著不很清楚的“Goya 1997”(戈雅1997)的字樣。“1997”是幾年前清洗畫時才發現的。因為字樣是顛倒的,不可能是畫家的簽名,或有其隱秘的含意。
更值得注意的是夫人中指上的那枚戒指,除了正面鑄有“Alba”(阿爾巴)而外,還刻有戈雅的名字——“Goya”。這不能不說是他們二人關系很不一般的見證。在戈雅的遺作中還留下一張夫人在臥室中午睡的速寫,這一點普通人是無法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