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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是五四新文學的對立面

2009-12-29 00:00:00劉緒源
上海文學 2009年8期


  本文要逸出白話散文的范圍,談一談辛亥以前梁啟超的“新民體”。這也許有點像現時好萊塢影片流行的“前傳”吧。
  熟悉魯迅作品的人,一定記得他在《集外集》的序言中提到的“悔其少作”的話。對于自己早年留學日本時的文言文,他是“愧則有之,悔卻從來沒有過”。當初編《墳》時,他有意刪去了后來收到《集外集》中的兩篇文言,那就是因為“愧”的緣故。何以愧?深究一下,很有意思,甚至還可牽出一個更大的題目——究竟誰是五四新文學運動的對立面?
  這兩篇文章,魯迅自己說,一篇是“雷錠”的最初的介紹,一篇是斯巴達的尚武精神的描寫,但他記得自己那時“化學和歷史的程度并沒有這樣高,所以大概總是從什么地方偷來的”,可是現在無論怎么回憶,也已無法找到它們的老家了。他寫道:
  而且我那時初學日文,文法并未了然,就急于看書,看書并不很懂,就急于翻譯,所以那內容也就可疑得很。而且文章又多么古怪,尤其是那篇《斯巴達之魂》,現在看起來,自己也不免耳朵發熱。但這是當時的風氣,要激昂慷慨,頓挫抑揚,才能稱為好文章,我還記得“被發大叫,抱書獨行,無淚可揮,大風滅燭”是大家傳誦的警句。但我的文章里,也有受著嚴又陵的影響的……以后又受了章太炎先生的影響,古了起來……
  要研究新文學的前史,這段文章千萬不可輕輕放過。
  魯迅這兩篇文言文寫于1903年。此前的1902年正月初一(2月8日),梁啟超主編的《新民叢報》在日本橫濱創刊。10月,《新小說報》也出版了。梁憑借這兩本刊物,寫出大量慷慨激昂的宏論,其“新民體”(又稱“新文體”)頓時風靡神州。據他自己后來說:“自是啟超復專以宣傳為業,為《新民叢報》、《新小說》等諸雜志,暢其旨義,國人競喜讀之,清廷雖嚴禁不能遏。每一冊出,內地翻刻本輒十數。二十年來學子之思想,頗蒙其影響。”(《清代學術概論》)他的同時代人、戊戌變法的戰友黃遵憲當年4月即感嘆道:“驚心動魄,一字千金,人人筆下所無,卻為人人意中所有,雖鐵石人亦應感動,從古至今文字之力之大,無過于此者矣。”同年8月又道:“公言《新民報》獨立任之,尚有余裕,聞之快慰。欲求副手,戛戛其難,此亦無怪其然。崔灝題詩,謫仙閣筆,此乃今日普天下才人學人萬口一聲,認為公理者,況于親炙之者乎。”(均出自黃公度《致飲冰主人書》)這不是阿諛老友,確是那一時期普遍的評價。比梁晚一輩的報人曹聚仁也說:“《新民叢報》時代,梁啟超成為言論界的彗星,創導所謂‘新文體’(即報章文體Reportage)……《新民叢報》雖是在日本東京刊行(按:應為橫濱,曹之行文一向小處不拘也),而散播之廣,乃及窮鄉僻壤。清光緒年間,我們家鄉去杭州四百里,郵遞經月才到,先父的思想文筆,也曾受梁氏的影響;遠至重慶、成都,也讓《新民叢報》飛越三峽而入,改變了士大夫的視聽。”(《文壇五十年·報章文學》)所以,魯迅所說的那時“激昂慷慨,頓挫抑揚”的為文風氣,其實正是鬧得洛陽紙貴的梁氏文風。而他所自認的“從什么地方偷來”思想及知識,以及“文法并未了然,就急于看書,看書并不很懂,就急于翻譯”,也正是后來人所皆知的梁啟超的毛病,當然也是那一時代的通病。
  在魯迅那篇著名的《吶喊·自序》中,也曾說到“然而我雖然自有無端的悲哀,卻也并不憤懣,因為這經驗使我反省,看見自己了:就是我決不是一個振臂一呼應者云集的英雄”。
  誰是可以一言而致“應者云集的英雄”呢?梁啟超肯定是一個。當時有心維護清廷的嚴復就曾說:“往者杭州蔣觀云嘗謂:梁任公筆下大有魔力,而實有左右社會之能,故言破壞,則人人以破壞為天經;倡暗殺,則黨黨以暗殺為地義……于是頭腦簡單之少年,醉心民約之洋學生,至于自命時髦之舊官僚,乃群起而為湯武順天應人之事。”(《與熊純如書》)
  從上述兩段魯迅的話中,細加辨析,可以看出,魯迅很快發現了梁氏為文的弱點和“古怪”“可疑”之處,也明白了自己所處的地位,此后也即明白了自己的工作——而這顯然是不同于梁啟超的。
  有一件事情十分有趣,在《集外集》的序中,魯迅說自己的文章“也有受著嚴又陵(即嚴復)的影響的”,“以后又受了章太炎先生的影響”,卻就是不點出梁啟超的名來。統觀《魯迅全集》,真正提到梁啟超的地方,其實很少很少,大多是一筆帶過的。在《馬上支日記》中,是說梁啟超被西醫割去了腰子,隨后就說到中西醫問題了。而《在現代中國的孔夫子》中,只是從梁啟超編的《清議報》上看到過的一幅孔子像說起,然后就說孔子的事了。這種有意不作正面談論,可能和魯迅系章太炎弟子,章太炎和梁啟超有過很激烈的論戰,而章門弟子大都站到了自己先生這一邊有關。
  同是章太炎弟子的周作人,也很少提到梁啟超。最有意思的是,周作人寫過兩篇談黃遵憲詩歌的文章——《人境廬詩草》和《詩人黃公度》。人境廬詩是梁啟超倡導“詩界革命”的典范之作,也是他的名著《飲冰室詩話》的核心論題,談人境廬,不可能不談到梁啟超。但周作人就是有這本事,只見他娓娓寫道:
  黃公度是我所尊重的一個人。但是我佩服他的見識與思想,而文學尚在其次,所以在著作里我看重《日本雜事詩》與《日本國志》,其次乃是《人境廬詩草》。老實不客氣的說,這其實還有點愛屋及烏的意思,我收藏此集就因為是人境廬著作之故,若以詩論不佞豈能懂乎。我于詩這一道是外行,此其一。我又覺得舊詩是沒有新生命的。它是已經長成了的東西,自有它的姿色與性情,雖然不能盡一切的美,但其自己的美可以說是大抵完成了。舊詩里大有佳作,我也是承認的,我們可以賞識以至禮贊,卻是不必想去班門弄斧。要做本無什么不可,第一賢明的方法恐怕還只有模仿,精時也可亂真,雖然本來是假古董。若是托詞于舊皮袋盛新蒲桃酒,想用舊格調去寫新思想,那總是徒勞。這只是個人的偏見,未敢拿了出來評騭古今,不過我總不相信舊詩可以變新,于是對于新時代的舊詩就不感到多大興趣。此其二。
  ……
  這是《人境廬詩草》一文的開頭,另一文也有相似之妙。雖然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懂詩,是個人偏見,但三言兩語,卻是將梁啟超精心構建的“詩界革命”理論,幾乎全部推翻了。然而竟一字未提任公的大名。后文雖然提到,則主要是為了探討人境廬詩的版本,而從中也可發現,他對梁氏的文章言論其實是爛熟于胸的。
  了解了上述情況以后,我們不妨再作分析:五四新文學運動自周氏兄弟加入以后,到底發生了怎樣微妙的變化?
  
  本來,新文學運動提出的是文言與白話的問題,亦即語言工具問題,當然這也顧及了內容與形式兩個方面,用胡適的話來說,就是提倡了“活的文學”。《逼上梁山》中就亮出了他的這一“總結論”:
  今日所需乃是一種可讀,可聽,可歌,可講,可記的言語。要讀書不須口譯,演說不須筆譯,要施諸講壇舞臺而皆可,誦之村嫗婦孺皆可懂。不如此者,非活的語言也,決不能成為吾國之國語也,決不能產生第一流的文學也。
  陳獨秀進而在《文學革命論》中提出了“三大主義”,即:推倒貴族文學,建設國民文學;推倒古典文學,建設寫實文學;推倒山林文學,建設社會文學。這就更顧及了內容的方面。但他真正注意的對立面,還是那陳腐的文言傳統,所以他隨即提出中國粲然可觀之近代文學惜為“十八妖魔”所厄說:
  此妖魔為何?即明之前后七子及八家文派之歸、方、劉、姚是也。此十八妖魔輩,尊古蔑今,咬文嚼字,稱霸文壇……歸、方、劉、姚之文,或希榮譽墓,或無病而呻,滿紙之乎者也矣焉哉。每有長篇大作,搖頭擺尾,說來說去,不知道說些什么。此等文學,作者既非創造才,胸中又無物,其伎倆惟在仿古欺人……
  
  這里的“八家”即唐宋八大家,歸方劉姚即歸有光、方苞、劉大櫆、姚鼐,所指的無非就是桐城派古文了。所以,新文學運動初起時,對于“桐城謬種,選學妖孽”的批判,火力最為集中。可是,事實上,正如陳平原所指出的,桐城派古文的生命力在于和八股取士暗合,學這一派古文者最能寫好時文,到清末取消八股取士,桐城派的生命力也就衰微了(《從文人之文到學者之文》,三聯書店2004年版)。梁啟超的“新民體”一出,其影響,早已遠遠超過了占領文壇二百年的桐城派。所以,錢玄同、劉半農等一出手,作為桐城派殿軍的林琴南輩,實在不是對手。可見,這一業已過時的古文派別并不足以成為五四新文學運動的真正的對立面。
  二周兄弟就在這時出場了。在錢玄同劉半農大戰林琴南的兩個月后,魯迅寫出了《狂人日記》,又過了三個月,寫出了《我之節烈觀》;周作人則在這場大戰的十個月后,寫出了《人的文學》與《平民的文學》。據胡適在《中國新文學大系·建設理論集》的序中說,新文學運動的中心理論只有兩個,其一是上述“活的文學”,其二便是“人的文學”。而后者,正是由周氏兄弟打開局面的。
  在周氏兄弟的靈魂深處,潛藏著章太炎的影子。這是一個很奇妙的精神現象。當年,變法維新時期,章太炎也參與過《時務報》的筆政,與康、梁有過合作,但此間已見出分歧。到亡命日本以后,他寫了《駁康有為論革命書》,并因“《蘇報》案”與鄒容一起入獄,一時名聲大振。至1906年,他主編《民報》,因革命與改良問題,與梁啟超筆戰甚烈。他和康梁之間,除了政見上的不同,其實更有治學態度上的相左,也就是“古文經學”與“今文經學”的沖突。章氏治學崇實,對古代典籍和事件主張審慎考訂,接受的是“實事求是”和“六經皆史”的學術思想,而康梁專講“微言大義”,好發“非常異義可怪之論”,康改造今文經學為戊戌變法張本,但正如梁啟超后來在《清代學術概論》中所反省的,“往往不惜抹殺證據或曲解證據,以犯科學家之大忌”。另一方面,章氏棄絕援引攀附,堅持思想上學術上的“矜己自貴”,反對無所持守,進退失據,而梁啟超到日本后,倚重日譯西方近世學術思想,以及從“萬木草堂”學得的“史學、西學之梗概”,雜糅新見舊識,左右摭拾,即憑其“筆鋒常帶感情”,放論時勢潮流,且梁氏心情敏感多變,“不惜以今日之我與昨日之我開戰”,自然屬于自矜曠觀、進退失據這一路了。這就必然受到章氏不遺余力的攻訐(此觀點取自李振聲文《作為新文學思想資源的章太炎》,載《書屋》2001年第7期,讀者可詳參之)。而魯迅的《狂人日記》與《我之節烈觀》,字里行間蘊涵著對于中國歷史與國民性的痛徹心肺的研究,并不是那種泛泛的號召性的文字(《狂人日記》與作者后來的創作,頓使梁氏倡導的所謂“新小說”黯然無光)。周作人的兩篇文章更是持論謹嚴,是堅持獨立思考與科學分析的平實之作,與當時通行的文風大不一樣。這都是扎扎實實的創作、研究和論說,它們的出現,打開了人們的思路,而不再沉湎于一時的狂熱了。
  胡適在《中國新文學大系·建設理論集》的序中鄭重地說:“次年(七年)十二月里《新青年》(五卷六號)發表周作人先生的《人的文學》。這是當時關于改革文學內容的一篇最重要的宣言。”他還承認,在周作人所指出的“非人的文學”之中,包括了他和陳獨秀本來很推崇的一些古代白話小說,這是很可注意的。“我們一面夸贊這些舊小說的文學工具(白話),一面也不能不承認他們的思想內容實在不高明,夠不上‘人的文學’。用這個新標準去評估中國古今的文學,真正站得住腳的作品就很少了。”在文中,胡適還把周作人提出的“個人主義的人間本位”這種“淡薄平實”的理論,視為后來造成“個人解放”時代的思想源頭,也視為他們“《新青年》的一班朋友”的共同主張。
  其實,從胡適的這些觀感再延伸開去,我們就會發現,不僅他們曾經推崇的舊小說夠不上“人的文學”,即梁啟超當年所竭力鼓吹的新詩、新小說,以及“新民體”的文章,有多少是夠得上“人的文學”的呢?且不說那些作品中明顯的概念化傾向,在梁氏當時的觀念中,又有多少關于平民,關于普通個人生存狀況的深刻關懷呢?放開關于內容的分歧(這里確實存在著復雜性,存在著包括時代與個人、政治與人性等尚需探討的問題),再從文風上看,事實上,自梁氏“新民體”風靡海內以后,這種文風并未大變,即五四前期陳獨秀的《文學革命論》與錢玄同劉半農唱雙簧的《奉答王敬軒先生》等,此類名文,也仍有“新民體”的風氣在。正是《人的文學》這類“淡薄平實”的文章,掩過了“新民體”的風頭。在《人的文學》中,周作人引入了進化理論,引入了歐洲的人的發現,也提出了他后來畢生關注的婦女問題與兒童問題,還列舉了易卜生、托爾斯泰、莫泊桑、哈代、泰戈爾、屠格涅夫、庫普林等西方作家的作品,一一與中國舊小說相對比,這都不是梁啟超式的道聽途說,而是真正有過深入研究的。所以,更準確地說,這是以一種科學性的嚴謹的文風,打破了“新民體”以勢奪人的一統天下。也就是說,從提倡“活的文學”到進而提倡“人的文學”,新文學運動出現了一個質的變化,新文學運動的對立面在這時也已有了根本的不同。
  回望“五四”新文學運動,至少,從文體演變的角度看,新文學所要否定的,并不只是古代文學,更不只是桐城派的古文或八股文,而應同時也包括近代文學,包括梁啟超所鼓吹的“詩界革命”、“小說界革命”和“新民體”。因為后者事實上已經否定了前者,已占據了主流的地位。雖然新文學對后者的再否定,沒有陳獨秀的《文學革命論》或錢玄同劉半農的《奉答王敬軒先生》那般熱鬧而劍拔弩張,但這種事實上的批判,以及新舊文體上的對比和交替,其實是相當激烈的。
  現在回過頭去看,“新民體”的總體特征,其實就是一種“氣”,作者調動感情,一鼓作氣,統率全文,滔滔而下,將讀者裹挾而去。這一特點,在梁氏早中期的文章中,其實是一貫的。試看《少年中國說》開頭:
  日本人之稱我中國也,一則曰老大帝國,再則曰老大帝國,是語也,蓋襲譯歐西人之言也。嗚呼!我中國其果老大矣乎?任公曰:惡!是何言!是何言!吾心目中有一少年中國在。
  這是很典型的發憤感慨,在梁文中比比皆是。再看《變法通議自序》的開頭:
  法何以必變?凡在天地之間者,莫不變。晝夜變而成日,寒暑變而成歲;大地肇起,流質炎炎,熱熔冰遷,累變而成地球;海草螺蛤,大木大鳥,飛魚飛鼉,袋獸脊獸,彼生此滅,更代迭變而成世界;紫血紅血,流注體內,呼炭吸養,刻刻相續,一日千變而生成人。藉曰不變,則天地人類并時而息矣。
  這很容易讓人想到韓愈的《送孟東野序》。這種以氣為主的文風,上可追溯孟子(梁啟超是崇孟而貶荀的),中間經過韓愈為首的八大家,然后連到桐城派,再到清代的八股文,“新民體”正是對八股文革命或改良的產物,其中仍有著明顯的八股習氣。周作人寫過一篇《談韓文》,雖然批的是韓愈和八股,但也正可用以批評任公:
  即以上述《送孟東野序》為例……頭一句膾炙人口的“大凡物不得其平則鳴”,與下文對照便說不通,前后意思都相沖突,殊欠妥帖……蓋即此是文字的游戲,如說急口令似的,如唱戲似的,只圖聲調好聽,全不管意思說的如何,古文與八股這里正相通,因此為世人所喜愛,亦即其最不堪的地方也。《賭棋山莊筆記》之三《稗販雜錄》卷一有云:
  “作文喜學通套言語。相傳有塾師某教其徒作試帖,以剃頭為題,自擬數聯,有剃則由他剃,頭還是我頭,有頭皆可剃,無剃不成頭等句,且謂此是通套妙調,雖八股亦不過此法,所以油腔滑筆相習成風,彼此摹仿,十有五六,可慨也。”以愚觀之,剃頭賦與《送孟東野序》實亦五十步與百步之比,其為通套妙調則一也。如有人愿意學濫調古文,韓文自是上選,《東萊博議》更可普及,剃頭詩亦不失為可讀之課外讀物。但是我們假如不贊成統制思想,不贊成青年寫新八股,則韓退之暫時不能不挨罵,蓋竊以為韓公實系該項運動的祖師,其勢力至今尚彌漫于全國上下也。
  
  由此返觀之,當五四之初,雖然梁啟超未遭二周兄弟點名,但他的詩界革命、小說界革命及“新民體”,卻不能不作為新文學運動的真正的對立面,因時代又要往前跨出一大步了,亦因“其勢力至今尚彌漫于全國上下也”。
  
  當然,這種尚氣的文風,并非全無是處。《孟子》文氣浩蕩而理路明晰,許多篇章既有感染力又有說服力,這是不能不讓人心服的。今人馮友蘭的哲學文章,能把深的東西講淺,而并不減損內在的涵量,他的文氣也是既長且有力,一路上有問有答,有比喻,有排比,而終于能把道理說得明明白白,這是深得孟子文風之妙的。胡適在新文學運動以前的白話文,微含“新民體”遺風,主要是有一點宣教味,有一點抒情性,還有一點氣勢在。他后來的文章平易恬淡,一清如水,不以氣勢奪人。但鯤西前輩不止一次地提醒說:胡適的文章受梁啟超影響,談一個問題,他常常要說過以后,再強調一下,設法讓你注意和接受,這是他們共同的地方。細細品味,確有這個特點。蓋胡適本質上是個老師,他要面對廣義的學生,他總要讓自己的意思更易于被人接受,在這一點上,與作為“宣傳者”的梁氏,也就有相近之處,但這與要將人裹挾而去的文體,已不再是一回事。反過來,這也說明,梁氏文章中,可以吸取的積極之處,必定還是不少的。梁啟超自己,則是一個“不惜以今日之我與昨日之我開戰”的豪俠之士,他未必讀不出五四新文學陣營對自己的相煎相逼,但他從容應對,不出惡聲,保持了一個藹然長者的形象。他的文風也在變化,陳子展在《中國近代文學之變遷》中說:“他的文章每因和論敵作戰而有進步,又每因自己年齡的增加、時代的進展而有進步……在這樣的進步的歷程中,漸漸脫去了以前浮夸、空洞、叫囂種種毛病。”晚年的梁氏寫出了《清代學術概論》、《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等扎實的論著,但其內在的文氣仍在,只是不那么以勢奪人了。可見,問題的關鍵還不在于氣。
  但如果一味以氣勝,一味模仿,那就十分危險了。在四川作家李劼人小說《暴風雨前》中,就有一位田老兄教了郝又三一通作文秘訣:“容易,容易……不管啥子題,你只顧說下些大話,搬用些新名詞,總之,要做得蓬勃,打著《新民叢報》的調子,開頭給他一個登喜馬拉雅山最高之頂,嵩目而東望曰:‘嗚呼,噫嘻,悲哉!’中間再來幾句復筆,比如說:‘不幸而生于東亞!不幸而生于東亞之中國!不幸而生于東亞今日之中國,不幸而生于東亞今日之中國之什么;再隨便引幾句英儒某某有言曰,法儒某某有言曰,哪怕你就不通,就狗屁胡說,也夠把看卷子的先生們麻著了。”這真是對新舊八股的辛辣諷刺,卻也是五四后的新文學以“新民體”為對立面的又一例證。
  在我動筆寫本文之前,有兩位朋友給了我重要的提示。其一是我的同事,她提出,“新民體”在中國其實很有潛力,“文革”一起,那些大字報、宣言書,甚至報刊社論等,幾乎都是“新民體”的翻版。另一位是老作家辛豐年,他提出,解放初期的文風,包括干部們的報告,那還是有生氣的,比起國民黨時代的機關八股和官場文言,不知要好到哪兒去,不過現在的報告又不行了,都是讀文件、背文件,那是因為領導干部不再動筆,稿子都是秘書寫了。他們給了我很大的啟發。
  確實,我們的國民性中,一向有那種不愿深究物理,只愛跟著起哄的懶而從眾的心理,于是,真正深入研究的文章沒人讀,煽動性的大話狂話最能惑眾。一到“文革”,這類文體立刻沉渣泛起,相互模仿,形成風氣,并飽受好評。因這樣的時候并不要你認真思考,更不允許作深入研究,只需表達情緒,或緊跟,或反對,或聲討,所以越空疏越叫囂反而越好。而林彪身為當時的“副統帥”,在文風上也有示范的作用,他的報告中那些“最最最”以及大量疊加式的排比,既不要動腦子,又有氣勢,還讓人過目不忘,當然也就成了為文的模式。但其實,這和“田老兄”所教的那套秘訣,真可謂一般無二。現在,我們離“文革”那樣的災難已經越來越遠,但此類文風作為一種集體無意識,還是伴隨在我們身旁。十多年前,我們讀到過一本《中國可以說不》,前不久,我們又讀到了它的姊妹篇《中國不高興》,那真是滿本的激情加大話,激昂慷慨,頓挫抑揚,梁氏文章所有的毛病——浮夸、空洞、叫囂,里邊都有,唯缺任公式的坦率和真誠。這種有嘩眾取寵之心,無實事求是之意的文章,與當年的“新民體”,其實是不能同日而語的。這就提醒我們,在我們的潛意識里,這些沉渣都還完完整整地放著呢,它們時時想打著“民族主義”旗號來還魂,我們切不可丟棄戒備之心。
  但另一方面,看到現時的大報日報一派新聞八股,千文一面,百報一腔,真是欲哭無淚。聽報告也是干巴異常,偶有一兩個講自己的話,流露自己性情的領導干部,感覺上真是如沐春風。解放初那種樸素、干練、坦直、朝氣充益的文風會風,都到哪里去了呢?這種時候,就真希望報紙的老總、宣傳機關的干部,還有各級領導們,能多讀些梁任公的文章,至少能學學他的激情,能有他那樣的奮身投入,能有那不同尋常的姿態和性格的魅力。雖然我這近乎異想天開,但梁任公身上,確實還是有這積極的一面吧。
  “新民體”已離我們遠去了。我不希望它歸來;但是,我們也不可將它忘卻。
  附記:說到梁啟超的“新民體”,不能不聯想到與他同時代的另一奇人吳稚暉。吳稚暉的文章,或文或白,亦土亦洋,時笑時罵,半真半假,讀起來滑稽突梯,細嚼卻有特殊之味,有一種故意的“夾生”之美。他的文體有點像鄭板橋的字,獨此一家,別人是學不來的。但今人黃宗江的文章卻與其有相似之妙。本文無暇細作展開,拈出此點,供今后有興趣的研究者參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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