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在浙江的時候,就聽說一個老外因為癡迷中國茶,自費游遍中國所有產茶的地方的故事。想象中,應該是一個瘦弱的高個子老外——奔波于中國各地的茶區,所以很瘦很黑,或者長著滿臉的絡腮胡子。后來,湖州的大茶兄介紹馬修先生來到成都,因此有機緣與他近距離接觸,算是因茶而結緣。這次的見面,了解了更多他眼里的中國茶印象以及他對中國茶那份特殊的情感。
愛茶的馬修,生于紐約。長于紐約,只因為癡迷中國茶,幾年時間里,他不停歇地奔走于中國的各個茶區。他對茶的理解的是: “喝茶的當下,你就安靜地了解了這個世界的真相。”
這是一個特別的人,他的名片上印著6個“茶”字,分別用甲骨文、篆、隸、草、行、楷6種不同字體寫成,以證明他對中國茶的癡愛。
到第一線,拍最真實的茶
他全名叫馬修蘭頓,當他邁著長腿長腳,肩挎數十斤重的攝影器材滿臉微笑地向我伸出手來,我才知道,這個愛茶的老外,不僅人高馬大,也不瘦不黑,是一個很陽光、很直率的人。他的職業是一個國際攝影家,作品大氣精美而且內涵豐富,常常為各類國際攝影大賽作評委。
在飯桌上,他讓我們猜年齡。我們一致認為他應該才30多歲,他坦白說自己已過了不惑之年了。至于為什么顯得年輕,他哈哈大笑地用中文說,“多喝茶!”馬修至今單身。他說茶就是他的愛人,這頗有點隱居砥湖的林和靖處士“梅妻鶴子”的味道。
他從中學的時候就知道了中國的茶。自從第一次喝到中國茶開始,他就有一種使命與理想,那就是來到中國,用鏡頭完整記錄下中國茶的點點滴滴。于是,他開始了自己愛茶的旅程。每次長達一兩個月的行走,他堅持要到第一線,拍最老的樹,拍最古老的制茶工藝,拍最真實的茶。
如今,馬修行走的足跡已經遍布云南、福建、浙江、湖南、四川等產茶大省。每到一處,他要看的地方只與茶有關。問,有茶沒有,有,就去;如果回答,只是景區。他就拒絕前往。他在中國留下了數千張的攝影作品,在這些精美的圖片里,每一張都蘊藏著精彩的故事。作品中,有用樹叉炒茶的茶農,有采茶的僧人。有喝茶的老人,有千年的古樹……一切都與茶有關。
他計劃用3年時間出一本關于中國茶的書。全部以他的攝影作品來表達。他問我,書名叫《茶的靈魂》好嗎?有沒有更好的名字?我建議說用《茶語》,寓意通過茶本身的“語言”來表述所有的情感與故事。他很認真地說,茶是不會說話的,這個還不太好。
這是我們最初的接觸。
極力推崇傳統制茶手藝
在四川尋覓與茶有關的地方,最值得去的自然是蒙頂山了。
正是夏天最熱的時候,我們租了一輛車子在午后直奔雅安而去。雅安的廊橋,青衣江水流淌東出。一路奔波,到雅安已是傍晚了。馬修絲毫沒有要休息的意思,提議當晚就去看雅安的藏茶。我們依例拜會了雅安茶界的老朋友,在濃烈的藏茶香中,馬修開始對發生在茶馬古道上的故事感興趣。拜會持續到晚上11點,確定好了第二天的行程與線路,他才舍得休息。第二天一早,我們都還沒起床,馬修卻已經在廊橋上拍照了。
我們先驅車前往名山縣的蒙頂山,他用鏡頭記錄下了與茶相關的所有蹤跡。在雅安的茶馬古道文化廣場,那些銅雕人像展示的是數百年來在茶馬古道上的背茶人,有年弱的老人,也有懷抱著嬰兒的母親,為了生活,他們背負二三百斤的藏茶在古道上艱難行走。烈日炎炎,但為了表達逆光中雕像的面部表情,馬修還是特意讓我們幫忙支起反光鏡,一試再試,我們在太陽的暴曬下都快有些受不了,但他依然堅持著,這就是他對工作執著的態度。
在與馬修同行的幾天時間里,我發現馬修對茶園的自然風光并不是太感興趣,他更愿意表達與茶相關的人文故事。
所以,當我們在中峰鎮上,看到一位老人家銀胡飄飄。在6月的夏天采摘夏茶背到茶葉收購站的時候,他的鏡頭就開始閃個不停,并且要求對方擺上各種姿勢。幸好,采完茶的老人家也純樸熱情,完全配合。馬修拍完相片,高興得像一個孩子。他說,這是今天最好的相片。或許,這就是馬修的快樂所在。
對于蒙頂山,馬修的興趣仍然停留在那些古老的茶文化所遺留下的古跡與變化中。他希望能親眼看看現場手工制茶。這讓我們比較為難,因為早就過了清明雨水的采茶季節,在這樣炎熱的下午,連找戶制茶人家都不容易,而要找到手工制茶的師傅更是難上加難。幾番聯系,我們終于在蒙頂山半山腰的一戶農家中,看到了手工制茶的現場。原本已經失望的馬修很興奮地再次投入到工作中,為了拍到炒茶師的表情,他把頭都快埋到炒鍋里了。
柴火在燃燒,鍋里的溫度達到四五百攝氏度。手上長滿繭的老人家,很興奮地在鏡頭下炒茶。他極力推崇這些手工藝的傳承,認為這是茶生生不息的生命力的另一種表達。
如果僅僅從茶文化傳承的觀點上看,這并沒有錯。但市場的競爭越來越需要工業化的進程與產出的效率,越來越講究規模與效率的市場經濟,與純手工打造的“藝術品”的結合點在哪里?中國茶產業發展的出路在哪里?以保留傳統手工工藝作為自己的獨特優勢還是以大規模的現代化生產為發展突破的契機?從茶產業發展的進程來看,手工制茶與茶葉的商品推廣之間卻似乎存在著一種悖論。
離開制茶人家,我們繼續前往蒙頂山的永興寺拍照。這里是甘露祖師的道場,也是蒙山施食儀軌的發源地。寺觀全部由石木結構組合而成,是獨特的禪茶文化勝地,在1700年的古意之中又見新的氣象。
永興寺的甘露禪茶,由寺院尼眾自采自制,極具后韻與回甘,飲后滿頰甘香。馬修把隨身帶來的鏡頭換上換下,試圖以各種角度來記錄茶的蹤跡,在得知這里即將要舉辦禪茶大會時,他特別吩咐一定要叫上他。
對于馬修來說,這次的行程充滿了新奇。一個星期后,他告別成都,再次前往充滿神奇色彩的彩云之南,尋找他心中的普洱茶與那些特立獨行的茶人。
閃爍著童真的眼神,過于偏執的工作態度,精益求精的堅持,讓與他共事的人都有點受不了,而正是這樣的作風,成就了他的作品風格,也讓他更深地融入到中國茶中。
在老外馬修的眼里,在中國的山山水水間,攝影是他的生命,而茶成了他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