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材和魂

編者按：

玻璃藝術緣起西方，整體成就也以歐美國家最為顯著。日本的玻璃藝術雖然起步較晚，但卻憑借其精巧的技能以及豐富感性的“日本的審美意識”在世界玻璃藝術獨樹一幟黑木國昭就是這樣一位活躍在日本藝術界的工藝大師。

至今黑木國昭被玻璃的美吸引、感動了半個世紀。

玻璃與玻璃制品源起西方，日本“現代名工”、玻璃藝術家黑木國昭用玻璃造型時，在最大限度保有玻璃材質自身美的同時，對玻璃注入富于精巧技能和豐富感性的“日本的審美意識”，其美折射了日本的美感、文化、風習和傳統，構筑了釋放華麗的光與色、裝飾美的世界。黑木的玻璃工藝作為重要的賀禮和紀念品獲得極高的評價。黑木采用不同的表現手法實現不斷涌現的構想，其作品營造出眾多的感動，許多人選擇他的作品作為個人藏品而珍藏。

居住或工作空間是日本人生活文化中的一大亮點，它也是玻璃工藝的用武之地。黑木的工作涉足玻璃制口用品、陳設物、建筑裝飾物等，如玻璃的酒具、茶具、花器，還有玻璃制的門、窗、屏風、照明器具等。他的工作傳承傳統、合璧東西，并通過玻璃技藝傳達自己的創作理念和審美意識。將“日本的美”向世界傳播，是黑木玻璃藝術創作的中心理念。他希望更多的人能了解他的創作動機，并以世界共通的審美價值觀及商品市場性，將日本人自古以來所傳承的審美意識、獨創性和藝術性在玻璃藝術中作充分體現。黑木作品的特征就是將日本的美和審美體現于玻璃器物，他的大部分內外優秀的作品是在工藝激發中獲得靈感而創作的。

黑木先生的玻璃作品主要有四個系列：

■ 《光琳》系列。尾形光琳的裝飾繪畫在黑木學藝初期便給他以強烈感動，其創作動機來自18世紀江戶時代尾形光琳晚年的手繪代表作——國寶《紅白梅圖屏風》。

■ 《新世紀的浪漫》系列。作品啟迪干百年前新藝術運動法國巨匠艾米爾·加萊高難度技藝的《洋牡丹花形花瓶》。

■ 《浮世繪風景版畫》的再現。“日本浮世繪”曾給印象派畫家和其他藝術家以巨大影響。歌川廣重的《東海道五十三次》、葛飾北齋的《富岳三十六景》都是浮世繪風景版畫中的傳世杰作，深受日本百姓的青睞。黑木為它們營造了新的面世媒介。如，在名為《微風晴好》的玻璃花器上，黑木再現了《富岳三十六景》中的最高杰作“赤富士”，并試圖以玻璃藝術升華靈峰富士所特有的內在感染力。

■ 《綾切子》。黑木的綾切子是21世紀日本切子的代表作，是黑木在承繼“江戶切子”的基礎上，創新并成就的作品群。《綾切子》的創意理念是，考慮地球環境，將綾町的樹木文化融入玻璃藝術，其創作目的是促進與宣傳自然環境保護。

黑木崇敬日本的傳統美與傳統工藝，并盡力通過自己鐘情的玻璃素材把它們發揚光大，使他的作品既是日本的又是世界的，并富于時代感。黑木的玻璃成就也受到玻璃文化的源起地之一意大利威尼斯的關注。2008年11月—2009年1月末，黑木受意大利政府邀請，在坐落于玻璃的故鄉——威尼斯的意大利國立歌裴扎羅博物館舉辦了名為《以玻璃材質表現的日本美——琳派與廣重藝術的展現》的個人玻璃藝術展，獲得盛贊。有評論認為此次展覽會是“將意大利重要的玻璃文化帶回了威尼斯，使其回到了自馬可波羅以來的歷史上的文化故鄉”。

黑木國昭在日本九州宮崎縣的綾町設立有玻璃工房，在那里他做產品搞創作并培養以玻璃工藝家為目標的年輕玻璃人。他也時常到玻璃的源起地意大利威尼斯，與當地的年輕玻璃工藝家切磋技藝并做技術指導。

在玻璃藝術的道路上，黑木自在地、執著地馳騁著，并不斷探索創新。

有感于黑木先生的作品，筆者向他提了如下問題：

問：黑木先生所了解的當代日本玻璃藝術狀況與特征?

答：20世紀80年代起，日本的玻璃設計與工藝教育體系初步確立了，收藏玻璃作品的美術館增加了，關于玻璃的專業雜志也創刊了，日本的玻璃文化在世界年譜中的現身盡管姍姍來遲，但畢竟有所表現了。

和過去相比，今天的日本附屬于企業的設計人日趨減少，為了自由的創意、為了使設計獲得更隨心意的制作表現，為了強化作品的個性化，許多玻璃工藝家擁有了自己的小型玻璃爐，建立了自己的玻璃工房。

問：玻璃及其工藝是何時進入口本的?

答：玻璃傳入日本，通常被認為是公元前10世紀至公元3世紀之間的彌生時代，在彌生時代是否開始制造玻璃至今還沒有確切的證據，不過發現了2000年前的玻璃爐及實施制作和加工的遺跡。

有史料可以證實，日本在飛鳥奈良時代(594—794年)已經可以制作玻璃原料。當時玻璃分為祭神用和生活品用兩大類，祭神用的辟邪吉祥物“勾玉”的玻璃是日本制作的，生活品用玻璃最早(1549年)是由來日本傳教的基督教傳教士弗朗西斯科-薩比艾爾帶到日本的，這類玻璃器物為權貴們所愛并視為傳家的貴重寶物。

玻璃開始普及是江戶時代的元祿末期(1688—1703年)。為改變當時日本景氣的低迷狀態，幕府在文化與商品經濟方面實施了對西方的開放策略，隨著意大利傳教士希多奇來日，玻璃制品得到了廣泛的開發并普及到一般市民中的富裕人群。

問：玻璃制品在日本的主要發展脈絡?

答：其發展主要經歷了從江戶時代中期一明治時代一昭和時代直到今天。

江戶時代(約18世紀初—1868)的日本玻璃得到了長足發展，但最終由于鉛成分過量，使易脆玻璃制品成為主流，導致了日本玻璃衰退期的到來；

明治時代(1868—1911)，玻璃屑開始從國外進口，玻璃工廠增加了，不容易破碎的碳酸鈉玻璃也增加了；

昭和時代(1926—1989)，經濟高速成長，玻璃廠建立了大量生產的體系；

昭和時代以后，隨著日本社會富裕程度的普遍提高，人們生活趨向細分化、精致化、藝術化需求，玻璃大工廠漸被富于個性風格的中小型企業或個人工房取代，形成了新的供求格局。

問：對黑木先生玻璃藝術有較大影響的人或事?

答：昭和時代我進入東京的玻璃廠工作，一天，偶然看到了在夕陽中閃閃發光的碎玻璃。那時我最初為玻璃開眼、為玻璃感動，在那里我的技術和生產速度獲得了提升。當時為探尋自身的創作方向經常去美術館學習繪畫與設計，尾形光琳的作品給予我極大的沖擊，自此我的追求方向日漸清晰。那時我反復思考的問題是，如何用“鑲嵌”、“泥金繪”等傳統的日本手工技法在西洋玻璃上表達“日本文化”和“日本的美”?東西融合是否可能?這都是其后《光琳》系列誕生的原因。在玻璃器物的裝飾方面多獲益于日本“琳派”的代表性裝飾美術家——京都的尾形光琳(1658年的萬治元年—1716年的正德六年)。

在精神和玻璃技法等方面受影響于“新藝術運動”的先驅者，法國藝術設計巨匠艾米爾·加利(Emile Galle 1846—1904年)，他是玻璃工藝家、陶藝家、家具設計者、藝術指導者、企業經營者，在工藝方面曾受日本的影響。

問：《光琳》系列是黑木先生玻璃藝術的永久性創作課題，請談談創作感受。

答：我認為，作品創作最重要的莫過于具有超越時空的“鮮度”。為了引發其“鮮度”，即有必要分析和研究現代社會、還有必要回憶曾經的歷史、文化與傳統，并引其為今天的參考，這在作品的創作過程中將產生不容忽視的影響。

“文化”是各類藝術作品從無到有的請打的“原動力”。

今天，日本有許多曾經優秀的傳統和裝飾文化在五光十色的現代文明中漸漸逝去，如何通過我的創作將那些曾給日本人民帶來深刻感染的傳統傳承發展下去，這貫穿我日常的創作課題。

作為一個藝術家，要為自己的作品創作盡其所能，更要與周邊的“造物同行”們齊心合力，關心我們的生存環境——地球的未來。

問：《新世紀的浪漫》系列的創作動機是什么?

答：其創作動機來自于對20世紀初的一件玻璃制品的復刻。1997年，我正在摸索現代玻璃新工藝，令人慶幸地收到了日本NHK電視臺和三得利美術館的玻璃器物復刻品訂單，所定物品是100年前法國玻璃工藝大家艾米爾·加利創作的《洋牡丹花形花瓶》的復刻品，由于該作品制作技術的高難度，被世人認為復刻不可能完成。而對于該復刻我最終獲得了成功。自此，這個需要極高難度技術的作品群——《新世紀的浪漫》系列應運而生。

在復刻過程中，我體驗了形成百年前新藝術運動樣式的出色技術，也觸到了加利的精神世界。我認為我擁有了超越玻璃同行的技能，我希望能以我對美好自然的個性理解和獨到表現挑戰玻璃工藝姐的前輩們。在2001年，新世紀的開幕之年，以“新世紀”冠名了這一作品系列。

問：日本政府如何扶持玻璃工藝的發展?

答：日本政府對于玻璃的研究和技術開發等工作制定有相應的扶持策略。如對新規劃的玻璃開發、玻璃表面的組成變成改質及微細加工技術開發的扶持；從地球溫暖化的觀點出發，對于玻璃溶解窯的熱收支的改良策略，對于玻璃的高溫溶液與高溫氣流流動組成時的測量技術的開發等，日本政府都給予必要的扶持。

1 《光琳》白金鑲嵌(直徑31.2cm×高55.2cm)

2 《光琳》白金鑲嵌(直徑22.4cm×高31.4cm)

3 《光琳》白金鑲嵌(寬31cm×深19.5cm×高42cm)

4 《花衣》香爐 白金彩(寬7.5cm×高13.8cm)

5 《光琳——春訪》金彩浮雕鑲嵌(寬33.5cm×深20.5cm×高47cm)

6 《新世紀的浪漫——蘭花》花器(寬23cm×深21cm×高52.5cm)

7 《新世紀的浪漫——燕子花》花器(寬27.7cm×深28.5cm×高47.2cm)

8 《新世紀的浪漫——葫蘆》(直徑20cm×高33.5cm)

9 《富士山三十六景——微風晴好》花器(寬58cm×深30.5cm×高54cm)

10 深缽“綾切子”(寬23cm×高12cm)

11 “綾切子”三層玻璃匣(直徑22cm×高21cm)

注釋：

[1]現代名工：在日本專門對國家卓越技能者設立有表彰制度，是受日本厚生勞動部大臣表彰的國家卓越技能者的統稱。

[2]琳派：其代表人物是活躍在日本江戶時代的裱屋宗達和尾形光琳，“琳派”是指那些與光琳、宗達持同類審美傾向、用同類表現手法的藝術家和工藝家們。“琳派”的造型特征是，背景多用金銀箔，構圖大膽，多以裝飾手法進行造型表現，題材以花木、草花為主。“琳派”給歐洲的印象派與現代的日本藝術設計以及大的影響。

[3]歌川廣重(1797—1858)：活躍于江戶后期的浮世繪名家，浮世繪風景版畫第一人。其代表作有，《東海道五十三次》。

[4]葛飾北齋(1760—1849)：活躍于日本江戶后期的浮世繪畫家，繪畫生涯長達七十年，代表作《富岳三十六景》為浮世繪風景版畫開辟了新路。其重要成就在于融合了東西方造型的特質。

[5]江戶切子：是1854年是發于江戶(今日東京)的玻璃精細切割、磨刻工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