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幾次偶然的關于“小沈陽”表演的話語交鋒,媒體和一些非演藝名人最近紛紛開扯“俗文化”與“低俗表演”的話題。
感覺提娛樂,言必稱“文化”是件挺可怕的事。因為文藝中確實存在“單純的娛樂”這一項,一概往文化上升華,許多東西就沒了活路。比如民間曲藝,它里面確有許多不適于在現代文明生活中繼續存活和推廣的幽默(如模仿殘疾人、嘲笑傻子等),那類東西跟“文化”八竿子都連不上。可非有學者熱心,發掘出個“俗文化”,提攜藝人登堂入室,其實把事情搞得更加混亂。
“小沈陽”的小品《不差錢》本來便是一個“單純的娛樂”,但它內容里那種“我感謝你八輩祖宗”這樣有著超級暴笑效果的臺詞,又確實不太適宜在大雅之堂上推廣,導致這種矛盾的出現不在藝人的思想境界,而在編導本身的文化敏感。許多批評和爭吵的人,把這種關系弄擰了。
單純的街頭或舞臺“俗文化”,不一定處處強調文化含量,畢竟這里面有著受眾有限和舞臺即興發揮等方面的因素在寬容和制約著。但電視上的“俗文化”,卻一定要強調文化含量,因為它的平臺和信息傳輸方式是現代媒體與高科技,而且還屬于“媒體行為”,受眾通往無限,集體腦力成本的付出又奇高,稍有不慎,就會弄出費力不討好。所以來自影像方面的錢,好掙,又不好掙。
《我的團長我的團》剛熱炒完不久,南北幾個城市又開始為新近熱播的《潛伏》大作文章,約寫評論的電話也一再打來。我住的城市該劇放得早。人家在別的城市看《潛伏》時,我已通過碟片開始日以繼夜在趕看孫紅雷演的另一部劇《人間正道是滄桑》了。感覺這三個劇集恰好可以用來“代言”影像版俗文藝在文化質素上的三種不同形態。
《潛伏》可以用來“代言”那種“健康的娛樂”——戲好、表演精彩、無害;《我的團長我的團》可以用來“代言”那種具備一定的文藝實驗性、擁有轟動效應,主題傾向卻可供商榷的娛樂(把抗戰過程中的艱苦簡單演繹成“《二十二條軍規》式的惶惑和消解”,我認為這是一種對歷史的輕慢和錯誤詮釋),放到劇集上講,這類可供商榷的熱播劇過去還有《大明宮詞》和《士兵突擊》;《人間正道是滄桑》則可以代言另一種“俗文化”——在不失精彩的同時,承載著今人對歷史的冷靜反省,乃至對文明和過往民族憂患的正視,這樣的劇集,過去還有《無悔追蹤》、《走向共和》、《大明王朝:嘉靖與海瑞》,它們代表了華語電視劇不同時期在制作和內容深度這兩方面結合上的最高水準。
這三種形態(其實還有別的形態),缺了哪一種,都很難構成娛樂業和整個文藝的繁榮,但高、下之間的分別,多少還是有的。觀眾,尤其是那些娛樂業的管理者、經營者,對它們不一定非要強求哪個,但辨識的眼光卻一定要具備。因為通過電視以及其他媒體的放大,它們會對社會智識“成色”的形成產生潛移默化的作用。“俗文化”的凝重,正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