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仿佛探戈舞中的雙方,既彼此需要,又不得不同時邁出相反方向的舞步,以不斷交換彼此的前進與退步,勝利與妥協,這樣,舞蹈才能持續。
1983年我訪問中國,與眾多中國的政府官員進行了富有成效的會談,進一步加深了我對中國的認識。其中,與一位政府高官的談話讓我印象至深。他鼓勵我到中國發展,這讓我有些困惑,因為我并非經營著一個大企業,而中國當時還是一個資源匱乏的貧窮落后國家。我向他請教,對于我們這種專注于資源、能源、工程開發和細分市場投資的私人機構,在中國會有怎樣的發展機會。他笑著回答說,與西方國家相比,西方國家的人均GDP已經達到幾千美元,而當時中國的人均GDP僅500元人民幣,中國經濟底子薄,未來發展空間巨大,更容易實現經濟的成倍增長。唯一的風險就是改革不能進行下去,以及中國人是否能夠抓住擺在面前的歷史機遇。他的一席話打動了我,使我下定決心來中國發展,并開始更加深入的了解中國,參與到中國的改革與發展進程中。
26年來,中國發展的顯著成就讓我時常想起那位高官充滿自信的微笑,以及他的遠見卓識:1983年,中國的GDP僅為6000億元人民幣,人均GDP600元;而到2008年,中國GDP已迅猛增長到30萬億元人民幣,人均GDP高達2.2萬元人民幣。經常有朋友問我,中國如何應對這些出乎意料的巨大轉變所帶來的各方面挑戰?我認為,中國持續的力量來自悠久的歷史文化傳統,包括家庭觀念、孔儒禮教、社會關系以及解決問題的務實態度;還有就是上世紀中期中國為實現統一所遭遇的苦難經歷和巨大犧牲,這種經歷增強了中國人對共同事業和未來統一的渴望和凝聚力。然而,近年來現代通訊和傳媒技術高度發展,世界加速變化,人們的生活方式也不斷更新,這對上述力量必將產生一定影響,但這影響是增強或是削弱這種力量,尚未可知。
過去,中國的進口主要用于滿足基本需求。而在去年7月,中國平均每天進口500萬桶石油,這在全球經濟衰退的大背景下無疑是一個可喜的增長信號。這至少表明了中國的經濟發展是一個不可逆轉的變化。尤其在金融危機的大背景下,中國以其出色的經濟表現和負責任的態度贏得了世界的尊重,并被寄予厚望,希望中國能夠成為帶領世界其他國家擺脫金融危機、實現經濟復蘇的引擎。世界尤其是西方國家希望勤奮的中國生產出更多具有價格競爭力的產品,并以這些國家的貨幣或債券來支付。這同樣有助于改善這些國家國民的生活質量,提高其社會福利水平。
中國目前的問題在于中國的債權主要是由這些債務國的貨幣來計價并支付的,這不在中國的完全控制當中。簡單來說,美元的幣值穩定對于中國至關重要,中國的外匯儲備大部分都是美元資產,而美元匯率由美聯儲掌控,中國對此幾乎無能為力。中美之間關于貨幣匯率和金融政策的爭論,將成為雙方持續進行的儀式化進程,雙方始終都需要參與其中,就仿佛探戈舞中的雙方,同時邁出相反方向的舞步,不斷交換彼此的前進與退步,勝利與妥協。舞蹈雙方深知并充分尊重一個事實,就是他們彼此需要對方作為舞伴,這樣,舞蹈才能持續下去不會休止。
中國為了當前的巨額外匯儲備只能選擇與美國共舞,但中國迫切希望將來的新增外匯資產可免于陷入當前境況。這就是為何中國致力于推動特別提款權,改變游戲規則,以及在一些國家推行人民幣貿易計價和結算,或進行貨幣互換,從而減少對美元的依賴。
這種變化需要中國建立新的學習曲線。中國如何在政治上、經濟上和文化上處理與其他新興經濟體的關系?中國處理與世界其他國家主要通過美國,也就是用美元以及美國的方式。中國的商界精英和知識界人士對盎格魯-撒克遜體系非常熟悉,但現在他們需要一種迥然不同的模式來處理與新興經濟體的關系。中國如何處理這種兩難處境將對中國未來的經濟發展產生深遠影響。(作者系SDC公司董事局主席,本文只代表個人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