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兒教師對民間音樂教育的態度及其實施情況調查

[摘要] 對福建省174位開展過民間音樂教育活動的幼兒教師的調查發現，幼兒教師普遍認同幼兒園開展民間音樂教育的必要性，除高級教師外，大多數教師的主導性動機是外在因素；教師們對民間音樂素材選擇、方言障礙、師幼互動等普遍感到困難，設計組織時對學習難度、幼兒的自主學習等因素重視不夠，初級教師尤為明顯；先進的教育理念無法在民間音樂教育行為中得以落實是她們的最大困惑。在研究和指導幼兒園民間音樂教育時，應重視幼兒教師開展民間音樂教育行為背后的緘默知識。

[關鍵詞]民間音樂教育；幼兒教師：緘默知識

一、問題提出

“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在整個社會民間文化保護思潮的影響下，在諸多幼教專家對于民間藝術活動的積極倡導與導向性支持下，民間音樂在幼兒園教育中的缺失問題得到一定程度的解決。“教師作為文化的傳遞者就必須承擔對鄉土文化的傳遞、重構與創造。”作為民間音樂文化教育具體實施者的幼兒教師，她們對民間音樂教育活動持怎樣的態度?她們開展民間音樂教育活動的動機、困難以及主要考慮的因素是什么?有哪些急需解決的困惑?她們的教育價值取向與教學觀主要體現在哪些方面?本研究擬通過對福建學前兒童音樂教育研究中心曾經開展過民間音樂教育的部分教師進行分階段、多形式的調查，以了解一線教師的真實想法，透析她們開展民間音樂教育行為后的價值觀、教學觀等緘默知識，從而為深入有效地開展幼兒園民間音樂教育提供有益的思路。

二、研究方法

本研究采取問卷調查與座談、個別訪談等相結合的方法，分三階段圍繞幼兒教師對開展民間音樂教育活動的必要性、滿意度、動機、困難、主要考慮的因素、需要專家指點的困惑等問題展開了調查。第一階段為預調查階段，以開放式問卷與座談相結合的方式，在福建省福州市與泉州市分別召開相關教師座談會，與會者簡單填寫一份涉及上述內容的開放式問卷后，再以兩地開展的民間音樂活動為例展開研討，兩地共89位幼兒教師參加。第二階段為正式調查階段，即根據第一階段調研所獲信息，整理出相對集中的選項設計正式問卷。此次調查選取福州、泉州、廈門、晉江、龍巖等15所課題基地園中曾經開展過民間音樂教育的教師作為調查對象，共發放問卷200份，回收有效問卷174份，有效回收率為87％。被試基本情況見表1。

對本次調查所獲數據，統一運用SPSSl 1.0軟件包進行統計處理。從表1可知，此次調查中教師的職稱與教齡具有很大的一致性，故而統計分析時以職稱作為分類依據。第三階段的研究則針對第二階段調查統計中發現的一些典型問題，對其中12位教師代表進行了個別訪談，以獲得豐富的定性研究資料。

三、研究結果

(一)幼兒教師對民間音樂教育的基本態度

調查結果表明，近84％的參與者認為有必要或較有必要在幼兒園開展民間音樂教育，58％的參與者對自己曾經設計組織的民間音樂教育活動感到滿意或比較滿意，而感到不夠滿意或不滿意的僅14％，說明教師們對自己組織的民間音樂教育活動有較高的教學效能感。

(二)幼兒教師開展民間音樂教育活動的主要動機

由表2可見，超過64％的參與者開展民間音樂教育的動機來自于諸如幼兒園的要求、專家的倡導、社會中廣為宣傳的文化保護等外在因素，不到20％的參與者是因為自己對民間音樂感興趣而開展此類活動，而源自幼兒的興趣開展民間音樂教育活動的參與者更是僅有17％，這初步表明目前幼兒教師與幼兒對民間音樂尚缺乏內在興趣。

通過比較不同職稱的教師對上述問題的認識，我們發現，職稱越低的教師其開展民間音樂教育的動機受外因的影響越大。其中，近一半的初級教師開展民間音樂教育是因為園部的要求，源于自身興趣的僅5％；中級教師開展民間音樂教育的動機受園部要求的影響雖仍占第一，但已降至27.3％，專家倡導、文化保護等因素的影響也較大。該類教師對民間音樂的興趣仍較低；自身對民間音樂的興趣與熱愛是高級教師開展民間音樂教育的主導性動機，受民間文化保護誘因的影響也明顯強于初、中級教師。從訪談與日常交流中得知，高級教師群體普遍比較熱愛民間音樂，甚至在園部要求改換課題，抑或已經退休等情況下，仍執著堅持開展或自愿義務指導年輕教師開展民間音樂教育活動。

(三)幼兒教師開展民間音樂教育活動的主要困難

由表3可見，參與者認為開展民間音樂教育時困難最大的依次為：民間音樂教育素材的選擇(67.82％)、方言障礙(59.77％)、幼兒的創造表現(43.68％)、師幼互動(43.68％)。據教師們反饋，目前適宜幼兒園使用的民間音樂素材仍十分缺乏，需要教師們花費大量時間與精力進行挖掘、整理與改造，還時常需要借助專業人員的幫助。同時，很多民間童謠、歌曲、戲曲等都是用方言演唱的，大多數孩子昕不懂，更不會說方言，故而在體驗、理解與學習時困難重重。此外，各約有13％的參與者對于民間音樂教育中的師幼互動與創造表現感到困難。她們反饋，在民間音樂教育活動中，雖然教師已經注重幼兒情緒的調動以及教學活動的游戲性與趣味性，但教師教、幼兒學的現象仍較普遍。

各級職稱教師在開展民間音樂教育過程中的困難與總體情況大致相近，但困難集中度各有不同，職稱級別越低，困難項越集中；職稱級別越高，困難項相對比較分散。其中，初級教師的困難主要集中在教材選擇與方言障礙兩項，幾乎所有的初級教師對民間音樂教材的選擇都感到困難；高級教師的困難則明顯轉向于師幼互動，該群體特別關注民間音樂教育中的師幼互動問題，而她們對民間音樂示范表演方面的困難也明顯高于另兩類教師。

在訪談中，不少教師對開展民間音樂教育活動感受最深的就是，與常規性的音樂教育活動相比，民間音樂教育活動需要實現的目標太多，其中有教育價值的因素太多，使得她們常常抓不住核心，顧此失彼，反而難以產生令人滿意的效果。

(四)幼兒教師設計組織民間音樂教育活動時主要考慮的因素

教師在開展活動時主要考慮的問題能體現教師的教育價值觀與教學觀。由表4可知，幼兒教師在設計組織民間音樂教育活動時主要考慮的因素依次為：幼兒興趣(75.86％)、文化價值(57.47％)、音樂特色(42.53％)、利于創造(36.78％)。可見，教師們尤其關注幼兒在學習過程中的興趣，同時也比較注重民間音樂潛藏的文化價值、民間音樂素材中具有審美感染力或富有特色的音樂元素以及幼兒在活動中的創造性表現。

不同職稱教師除在考慮幼兒興趣的因素上具有很大的相似性外，其余方面有較大的差異。初級教師極為注重音樂特色，她們通常認為“選好音樂素材就等于成功一大半”，沒有一位初級教師把幼兒的自主學習作為主要考慮的因素；中高級教師考慮的因素大多比較接近，都比較重視民間音樂教育的文化價值以及幼兒在活動中的創造性與自主學習。相對而言，高級教師還較多考慮教師的示范表演，她們認為教師準確、富有感染力的表演是幼兒感受、了解民間音樂的主要途徑，是激發幼兒興趣、實現教育目標的前提。這說明高級教師對民間音樂藝術的示范表演要求較高，這也許正是前項調查中她們對表演感到困難的主要原因。

(五)幼兒教師對于民間音樂教育的困惑與期待

在調查中，幼兒教師的困惑集中反映在以下兩方面：一是既然社會如此重視民間音樂藝術的傳承與發展，為什么沒有一支專業的文化建設隊伍對福建省各地的本土民間音樂及其文化進行深入挖掘與整理，建設符合幼兒園教育需要的本土音樂教材與素材庫?二是《幼兒園教育指導綱要(試行)中先進的教育理念如何在民間音樂教育中得到實現?她們也意識到民間音樂教育活動中存在著幼兒主體性偏弱、教師教導太多等問題，但卻無法在實踐中有效解決。教師們期盼著相關部門能盡早開發、建設一個完善的民間音樂素材庫，期待著幼教專家能深入現場剖析具體活動中存在的問題及原因，提供有效的指導策略，為民間音樂教育的科學有效開展提供具體的幫助。

四、討論與建議

(一)幼兒教師具有較為強烈的民間文化保護意識與文化責任感，但其文化自覺意識與教育視野尚待提高

調查結果表明，作為民間音樂教育的具體執行者，幼兒教師普遍認同在幼兒園開展民間音樂教育的必要性，文化保護是她們開展民間音樂教育的主導性動機之一，民間音樂所蘊含的文化價值也是她們設計組織該類活動時主要考慮的因素，但幼兒教師的民間文化自覺意識與文化底蘊仍有待提高。很多教師尤其是中青年教師對民間音樂不熟悉，對民間音樂所蘊含的文化不了解，無法深入挖掘其文化內涵，在活動中也就只能更多地對幼兒進行人文知識的簡單傳授。

為此，首先應提高中青年教師對民間音樂教育及其文化的內在興趣，激發其實施民間音樂教育的內在動機。教育行政部門、園部管理者以及專家等在指導與評價中青年教師教學活動時，應積極鼓勵，注重保護她們的積極性，同時應為她們提供行之有效的具體化指導，幫助她們在不斷進步中產生效能感。其次應積極創設各種條件，如組織民間音樂知識培訓、鄉土文化游、民間音樂采風、鄉土文化競賽等活動，增進教師對民間音樂文化的了解與熱愛。再次各級幼兒師范院校應把民間音樂納入學校音樂教學的視野，讓幼兒教師在職前就對民間音樂及其文化有更多的接觸、認識與學習。

特別需要強調的是，幼兒教師應走出幼教的一隅天地，擴大教育視野，主動融入基礎教育改革的大潮中。自2001年《福建省人民政府關于基礎教育改革與發展的決定》提出“推進鄉土藝術進校園”的要求后，福州、泉州、廈門等地中小學“鄉土音樂進課堂”活動都開展得較有聲勢，但幾乎沒有幼兒教師參與其中，或是根本不知道身邊的該項活動。

(二)多方合作共建幼兒園民間音樂教材與素材庫，形成民間音樂文化建設的生態鏈

福建省幼兒園民間文化建設滯后現象在多年前就已經存在，全國其他地區也出現了幼兒園課程中民族文化傳統與現代文明成果分離的現象。教材建設是民間音樂文化教育的保證，“鄉土音樂進課堂是一個政、學、社、研相結合的系統工程”，必須由行政部門牽頭，組建一支由民間音樂藝術家、音樂專業工作者、幼兒音樂教育專家以及幼兒教師共同參與的隊伍，多方合作共建幼兒園民間音樂教材與素材資源庫，并逐漸形成“挖掘一改造—創造一應用—再改造一再應用”的民間音樂文化建設的生態鏈，保證所建設的教材與素材庫能不斷完善，并適合幼兒園的教學需要。

(三)應加強對幼兒教師民間音樂教育行為后緘默知識的研究

緘默知識是個體自己獲得的一種“行動定向知識”，具有程序性和實用性，能夠幫助個體達到自己認為有價值的目標。盡管許多教師對幼兒是學習主體、教師是幼兒學習的支持者、引導者等理念已經熟記于口。但潛移默化地支配著幼兒教師的民間音樂教育行為的仍然是其潛在的教育價值觀與教學觀。

如民間音樂蘊含著豐富的教育價值，既有外顯的知識技能，也有內隱的文化習俗、價值觀、生活態度等，但在民間音樂教育活動中，教師們更多關心的是如何在一次活動中讓幼兒較為完美地再現所學習的民間音樂知識技能，追求即時的學習效果與熱烈的活動氛圍。從教師們關注的問題、感到困難的因素等都能透析出這一集體無意識，如教師感到選材與方言困難的根本性原因就在于感到幼兒無法學會教材中的知識技能，無法通過教學活動展示即時的學習效果，教師們在訪談中表露的觀點也證實了這一點。以知識技能的學習、表現與創造為主的民間音樂教育由此成為一種存儲式”教育，并沒有被幼兒真正理解與吸收。雖然調查結果顯示教師們十分注重文化價值，但什么才是民間音樂教育中具有文化價值的東西，教師們也常常難以把握。在針對閩南民間舞蹈《車鼓弄》展開的研討活動中，教師們對于本活動重點的探討多半聚焦于如何引導幼兒學習、創編車鼓公與車鼓婆走路與合作抬南瓜的動態、表情，而對于閩南民間舞蹈中以詼諧幽默的風格處理人際爭端的人文價值理解不夠、重視不夠。

再如，從幼兒教師在設計組織教學時主要考慮的問題中不難發現，教師們考慮的大多數問題仍然是圍繞著教師的教展開的：如何挖掘民間音樂的文化價值教材、如何凸顯音樂的特色、如何突出教師的表演、如何生動地講解與教授等，對幼兒的學習能力及其主動發展關注不足，體現出一種以教師為本、以教論學的教學觀。

而要在民間音樂教育活動中弘揚與發展幼兒的主體性，教師就必須擺正自己的角色地位，把關注的重點轉向幼兒。教師在幼兒民間藝術學習中的作用主要不是解釋和教導，而是啟發與引導幼兒動手。引發幼兒創造。不能讓幼兒體認的文化再優秀，也沒法產生塑造作用；不能讓幼兒主動學習的技能再精湛，也無法發展其審美能力；不能讓幼兒自由創造的產品再完美，也無法煥發生命活力。

當然，不少幼兒教師也開始意識到自己的教學問題，對民間音樂素材如何處理，才能更適合幼兒的年齡特點?如何有效引導幼兒了解方言，從而與民間歌曲產生共鳴?如何幫助幼兒擺脫學習民間音樂時因經驗不足而導致的被動地位，從而可以由淺入深地體驗民間音樂的魅力?民間音樂教育中蘊含著音樂、動作、文化等豐富、多元的教育價值，怎樣確立一次活動的核心目標?等問題進行了思考與探索，只是成效還不如愿。她們強烈期待著專家能進行更高層次的專業引領與扎根現場的具體指導，以逐步擺脫上述緘默知識的制約，將先進的教育理念化為指導具體教育行為的具體策略，使得民間音樂教育活動更加科學化。實踐表明幼兒園民間音樂教育之路仍然任重而道遠，需要教師、專家、園所管理者、教育行政部門及社會各界的繼續努力與通力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