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煙

我們將早已獻出的愛，

當作了從心中拂過的陣陣輕風，

而往事不過是天地間，

匆匆掠過的歲月的回響。

——趙玫《一本打開的書》

有月亮的晚上，人的心情是比較愉快的，可有月亮的晚上，人也往往帶著倀惘。外婆，在這樣一個有月亮的晚上，您的眼睛如以前一樣明亮，仿佛蘊滿春水，洋溢著快樂，洋溢著寬容，洋溢著對我掩飾不住的寵和愛，朦朧的心幕拉開了，展示出一幅幅清晰的畫面——

那是一個深秋的黃昏。霧靄四伏，朦朧里，一位年過六旬的老人，領著一個幼稚的女孩在路旁掃秋葉，落葉瑟縮著，打著旋兒飄飛飄飛……那模糊的臉愈來愈清晰一一是您，那是您，外婆。您帶著我輕輕地掃著，掃完落葉，您已累了，但是您仍蹲下來將小小的我背在您那已彎成弧形的背上。那時候，伏在您背上的我雖然小，卻已知陶醉，陶醉在上帝為我造就的最舒服的搖籃里。天黑了，星星一顆顆地布滿了蒼穹，您背著我回家了。

您哼著古老而憂傷的歌：“月光照／輕風吹／離家的人兒／為誰醉?”

透過歲月的風塵，依稀可見，許多年前的您和我。外姿，您是否記得，那個愛吹氣球的我?那次您給我買了一個彩色的氣球，誰會知道剛出門試吹，便吹炸了。“哇……”傳來我嚎啕大哭的聲音。您轉臉便向店里走去。再一次試吹又是“哇”地一聲大哭。當時，那個無知的小女孩只知道一哭，您就心痛，就有數不盡的氣球了。

時間似白駒過隙，彈指一揮間我已長大。看著鏡子里的我，眉宇間更多的是青春的自信與快樂，當然也有青春的悵惘和煩憂。而您呢?我的外婆，您再也不是那能背起我，唱著歌兒給我聽的外婆了。您的面龐是那樣清瘦，眼神中滿是無盡的憂慮。每次望著您那踽踽獨行的背影，我感到了您的無奈，您的衰老，您的孤獨與寂寞。外婆，我分明感到，如今的您變得沉默寡言，而我日漸成熟，不再擁有童年的幼稚和無邪，不再擁有童年的天真和活潑。我已漸漸長大，但我多么渴望我仍然是那個小小的、無邪的、受您寵和愛的小女孩呀!

外婆，您是否記得：那時，小鳥們個個都挺快活，許多鳥兒嘰嘰喳喳地叫，好像唱著快樂的歌。我坐在地上，看著您用大掃帚呼啦呼啦捉鳥，是多么開心的事情。我與小鳥玩一陣又把它放掉。因為您對我說：“人心中要有同情和愛，哪怕對小鳥，也要這樣。它可以陪我們度過一時的幸福時光，但它有屬于它的生活，你有屬于你自己的生活。”美好的事物總是稍縱即逝的。沒有秋日落葉的飄零，何來新春翠綠的風景!只有懂得失去，才會重新擁有。外婆，此時我才知道您話中之意。

時間飛逝，我已逐漸長大，走向成熟，而您卻日漸衰老。昔日您和我共同走過的日子已一去不返。往事如煙，歷歷在目，然而卻又是恍若隔世。您發出長長的嘆息，蒼天無語，只聞蕭蕭秋風滿耳，這也許就是歲月的回答?

外婆，您衰老了，生命力正在一點一點地消褪。我知道，終有一天您會離我而去。今生今世，我們共同走過的日子，也許不多了。外婆，以后的日子，我會無限地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