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鈴還須系鈴人

偽裝的負債者

“我跟Candy說好了，下班咱們仨個一起逛。”經理助理Lily拿著文件從我身邊路過的時候，俯下身子跟我輕聲耳語道。

“好啊，我沒問題。”說這話時，我有一種被信賴的優越感。

有品位、會劃價、好眼力、肯花錢、熟悉各大賣場的貨品優勢——我幾乎具備了“購物達人”應有的全套素質，提到逛街，也就順理成章地成為姐妹們考慮的“軍師”首選。也因此，經常在同一時間收到多個邀請，最完美的解決辦法正如Lily說的，“一起逛”。

然而，我的素質不是與生俱來的，就像對“熟能生巧”一詞的解釋中提到的那樣：是“勤學苦練”的結果。運用逆推法，我在這上面交的學費也就可想而知了。

78年出生的我至今單身，依現行的標準，已經被劃人“剩女”之列，不過這個詞在我身上的表現形式是讓人羨慕的：現任全球最大風電設備制造商天津分公司的部門主管，一個人住在父母送的一套100多平方米的房子里，完全沒有一般小家庭的貸款壓力。在外人眼中，開好車、逛名店就應該是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你先去取車吧，我們在門口等你。”說完，Lily和Candy兩個人打卡，手挽手出了辦公室。

今天的目標是一條適合夏天穿的打底仔褲，我恰好在新一期的《時尚芭莎》上看中法國名模穿的那條，下意識地反應到百盛有這個牌子。去百盛，我輕車熟路，到達目的地后為節省時間，我沒找路邊的車位就直奔地下停車場。車就停在通往賣場的樓梯旁，聽到樓上傳來的那段熟悉的背景音樂，我的神經也跟著音符的節奏跳動起來。

“那個牌子的款式都是跟歐美同步的，新品應該已經到了。”我邊走邊說。

果然不出我所料，一到專賣區我便發現模特身上穿的正是那條。我自信地隊試衣間走出來時，沒等問，Lily和Candy便不約而同地對褲子在我身上的效果嘖噴稱贊。

“小姐，麻煩開票吧。”我滿意地回到試衣間，接著從里面喊，“我保證，你倆穿只能比我更好看，干脆咱們一人一條吧。”

等我出來的時候，Lily把交款單遞給我，小聲地說：“14位數，我們還是去別家看看吧。”

4位數對我來說等同于在銀臺的刷卡消費憑條上瀟灑地簽個名字。有誰不知道要為自己的賬單負責?可是一直沒有金錢壓力的我，早就將刷卡消費從大學畢業時的三四百元，晉升到每筆簽單都上千；從偶爾奢侈一下，進化到已經習慣無負擔地享受高質量的生活了。于是，手頭的錢不夠了，我就不斷地辦新的信用卡去繳納原有的賬單，依仗有不錯的工作做擔保，我前前后后辦了6張卡。我想早點還完6張卡債，但卻又每個月每張都只能還最低應繳金額和高昂的循環利息，我不知如何解決這個龐大財務的缺口。

先學會管理自己的欲望

在外人眼中我應該像表面看到的一樣沒有任何生活壓力才對，怎么會把自己搞到負債累累呢?

今年6月的某天，當我開衣柜一看，驚覺入夏沒幾天，已經新添4條連衣裙，每條都花了我1000多，還有去年買的兩條寶姿的主打款沒拆過吊牌、兩只TOD·s的包包……這才意識到幾萬卡債的來源。幾個小時前，我聽同事抱怨看上的一件衣服老公嫌貴不同意買時，還暗自慶幸這種事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現在看來，沒人遏制自己的消費欲望，這難道就是“剩女”的悲哀?

可是我已經習慣了這種消費習慣，看到喜歡的東西，就想擁有，分不清需不需要，想買就買的感覺太舒服了。

就在我為此而苦惱的時候，讀到一篇刊登在華爾街日報上的文章。作者談到，因為自己非常喜歡看電影，早在幾年前就開始夢想擁有一臺大屏幕電視機，但當時，一臺高清晰度的電視機要花費大概1500美元，所以他對自己說，等到價格降到500美元時就買一臺。幾年后的—個圣誕節，當他發現一臺價格在500美元以下的大屏幕電視機時，卻沒有買下來的沖動，于是沒有出手。他不明白這其中的原因，就找到紐約大學的一位教授咨詢。教授把這一過程比做一次登山旅行，當距離旅行日期尚遠的時候，人們關注更多的是即將看到的風景，而當啟程之期臨近時，人們就會開始考慮旅行中的種種問題，比如蚊蟲叮咬等等。于是，作者意識到，教授所說的恰如自己遇到的情況，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會花1500美元買臺電視機，但每每想到可以用它來看電影，就感覺自己樂在其中。大減價改變了所有這一切，讓他開始更多地關注到那些日常生活中會遇到的問題。比如，電視機到底應該擺放在哪里?安裝會不會麻煩?還有，那段時間，作者搬進了新買的房子。原來的房主把一臺八成新的27英寸東芝電視機留給了他……

文章的作者最后得出的結論是：購物的沖動，是可以一閃而過的，并且購物往往很少能帶給他真正心靈上的喜悅，而那些的確帶給他這種喜悅的東西卻通常平凡的讓人尷尬。

之后，我反思自己。那些沖動的購物經歷我遇到過很多次，也正如他說的，很多時候即使買了自己喜歡的東西，也常常會有些許失望。就好像那兩條沒有拆過吊牌的，在衣柜里掛上一年的寶姿連衣裙一樣。

現在，我正有意識地鍛煉自己，看到喜歡的衣服、包包，都會馬上想一下買回家之后的問題，如果和已有的雷同，或有被放在衣柜“冬眠”的可能，但卻還想買的時候，我會馬上走，這種逃離的辦法往往能讓我全身而退。

面對債務堅持依靠自己

還在上學的時候，我就十分喜歡古希臘圣哲蘇格拉底說過的那句金言：戰勝自己，就是最大的勝利。于是我痛下決心，剪掉了全部6張信用卡，培養自己用現金支付的習慣，之后，通過投資公司的一位朋友申請了兩年期的小額信貸，準備集中把卡債還清。

債務整合后，和長時間動用循環信用比起來，利息負擔反而減輕了，我整個人又精神起來。然而，負債是從零散的小錢開始的，積攢起來卻是個龐大的數字。一向強調女性獨立的我，從來沒想過在還債上要借他人之力，當然包括自己的父母。我堅信自己的困難靠自己解決，才能認識到這背后的嚴重性，才會大徹大悟，否則，可能還會出現另一次幾萬的債務。

要想開源節流，除了和自己的欲望抗爭，最有效的就是從大錢省起。我審視自己日常生活，除了有穩定收入的工作之外，最大的資本就是自住的這套100多平方米的房子。當初，父母慷慨地拿出大部分積蓄，為我買了靠近市中心，配套健全的公寓，然而，我現在的工作地點在開發區，如果住在市區，單從節省開銷的角度考慮，反而是靠近外環的郊區更適合。于是，我帶了些簡單的日用品，在東麗區租了套小獨單。而那套繁華地段配備全套家電的大房子在一個相對實惠的價位很快被出租出去了。兩套房子的差價和由此降低的生活成本，讓我每個月能輕而易舉地省下3000多元。還貸變得輕松不少。

而讓我意想不到的是，從市中心區到東麗，生活形態和重心的轉移讓我花錢的機會少了，也不想花錢，雖然還背著幾萬的負債，我卻覺得自己過得更快樂了。我開始明白，曾經被卡債追著跑的日子，不是錢賺得太少，而是想要的東西太多。現在，那些虛榮的物質，我已經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