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在《魔戒》之前,彼得·杰克遜被稱為“血腥片導演”,其早期作品幾乎都是些“血肉橫飛”之作。另一方面,他又是一個與時俱進的電影人,善于將暴力元素在不同時期進行轉化,逐漸靠近主流,從一個另類的血腥片導演成功轉型為兼顧商業與藝術的主流人物。暴力元素從來沒有在彼得·杰克遜的影片中消失,只是一直在以不同的方式進行消解。
關鍵詞 暴力元素 消解 變化
把彼得·杰克遜的名字與《魔戒》聯系起來。在2001年前,還是為許多人所懷疑。他的早期電影個性太強,充滿各種暴力血腥元素,從處女作《宇宙怪客》到進軍好萊塢的商業片《恐怖幽靈》。暴力意象處處可見:血肉模糊的外星人、僵尸大戰、弒母案件、殺人幽靈……這類作品,被歸入到了“邪典電影”的行列。“邪典電影”由“cultmovie”一詞而來,這類電影,奇幻、另類、風格混雜。拍攝手法自由放肆,擁有小眾影迷,處處閃現創意之光。彼得·杰克遜早期作品無疑非常符合這個范疇,他所創造的暴力世界,往往與幻想、喜劇以及孩子般的童真糅臺在一起,讓人過目難忘,吸引著許多人孜孜不倦探詢里面蘊藏的內涵與細節。很難想象。這些天馬行空、充斥著各種暴力元素的另類電影,居然跟《魔戒》出自同一導演之手。從這個標準上講,由彼得·杰克遜來拍《魔戒》這樣昂貴的影片,聽起來不可置信。然而,這位新西蘭導演卻讓人大吃一驚,《魔戒》不僅征服了苛刻的評論界,也令無數的托爾金迷、普通影迷贊賞有加,成為幻異電影史上的里程碑作品。接下來的《金剛》,讓老套的美女野獸故事又輝煌了一次——彼得·杰克遜不愧是一個聰明的人,善于根據時勢的變化變換風格。正因為如此,其后期的商業類電影如《魔戒》《金剛》,暴力元素顯出了與之前作品迥然不同的風貌。
一、以暴制暴:正義的戰爭暴力
激烈的搏殺、慘烈的打斗,幾乎是所有現代戰爭影片不可或缺的標志性編碼。《魔戒》,這部由19世紀英國作家托爾金所締造的充滿傳說與魔力的“中土世界”巨著,被許多人奉為圣書。早在彼得杰克遜之前。美國導演拉爾夫巴克什就第一個把《魔戒》動畫版搬上了銀幕,然而,他的作品遭受重挫。被評價為“毫無品味”。這部失敗之作對十幾歲的彼得·杰克遜卻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冷酷的黑騎士、孤獨的咕嚕、長途跋涉的弗羅多、黑暗勢力,已深深地滲透進了少年的心。由20多個主要角色支撐起來的《魔戒》三部曲,不僅事件繁雜,頭緒眾多,其中更充斥著大大小小的戰爭、打斗場面。看完影片,留在觀眾心中的是一路上“毀戒遠征隊”廝殺的場景:黑暗硫洞中甘道夫與炎魔一道跌下萬丈深淵、剛鐸將軍波羅莫在叢林流下的第一滴血、半獸人堆積成山被焚燒的尸體……這些還只是征途上的小插曲,從《雙塔奇謀》開始,幾場浩大的戰爭拉開了序幕:圣盔谷之戰、樹人反擊戰、王者之都保衛戰、黑暗之門終結戰。這些正面對碰的戰爭。驚心動魄、雄偉悲壯,交織著護戒使者弗羅多前往末日火山毀戒的歷程,構成了《魔戒》里所有有關保護與反抗的故事。
可以說。“戰爭、搏殺、恐怖”是《魔戒》三部曲里給人外在的直觀感受,在黑暗得有些壓抑的《魔戒》里,魔多邪惡軍團所帶來的緊迫感超乎想象,當源源不絕的半獸人如潮水一般涌上城堡,那種焦慮的、莫可名狀的恐怖直指人心,人類、精靈唯一能做到的。只有揮起手中的利箭武器,瘋狂砍殺敵人。感受恐怖暴力,又一次回到了彼得杰克遜最擅長表現的主題,無論是浮現死人面孔的死亡沼澤,還是戒靈坐騎扇動著巨大的翅膀逼近時那種毛骨悚然的聲音。都將“黑暗的淫威和觸手可及的邪惡”表現得淋漓盡致。號稱娛樂元素大全的《金剛》,其實也充滿了暴力元素,“美女加野獸”的故事只是一個由老版金剛而來的框架,真正屬于彼得·杰克遜個人的,是其中穿插的懸念、暴力、恐怖、冒險元素,我們看到杰克遜增加了許多老版《金剛》里從來沒有過的東西:奔跑中的恐龍、蟒蛇般粗的蜈蚣、巨大的馬蜂、肉蟲子般的恐怖生物,還有一些根本叫不出名字的物種,都在隨時讓一幫可憐的荒島闖入者送命。
細細品味便能感覺到。彼得·杰克遜所熱衷的暴力恐怖元素在《魔戒》以后的幾部作品中一直延續,然而。觀眾卻不像觀看其以前的影片那樣有不適感,相反還看得津津有味,這是怎么回事呢?原因很簡單,彼得·杰克遜用“以暴制暴的正義感”化解了影片里的暴力。
“人在潛意識中,對于地域、民族、集體等文化有一種天然的認同感,這是一種集體無意識的呈現。”有共同信仰的群體,對暴力就有著相近的理解,當暴力包含了全民所認可的精神,就會含有“光榮”的成分。因此,由群體心理所產生的“正義感”便成為暴力的一種消解方式。當黑暗魔君索倫的黑暗勢力籠罩整個中土世界、半獸人開始在村莊大肆殺戮,反擊戰爭成為“保護象征”而具有了“光榮暴力”的意義。在弗羅多遭遇種種困難而心生動搖時,甘道夫的話很好地說明了一切:“每個人遇到難關時都會這么想,但我們無法決定自己的命運。你只能在如何完成你被賦予的使命中前進。”暴力反抗在犧牲、勇敢、淚水、堅強中得到了合理的位置,在金戈鐵馬的戰爭中,飛濺的鮮血、空中交織的箭雨、冷兵器碰撞的金屬聲、士兵泛著冷光的鐵甲……相比起《群尸玩過界》,《魔戒》有著更多血腥的場面,幾乎每一場戰爭。彼得·杰克遜都用了將近半個小時的銀幕時間展示,其中有大特寫鏡頭的廝殺,更有展現整體場面的航拍效果。令人驚心動魄的真實感非但沒有讓觀眾退卻,反而進一步激發起觀眾潛在的參與感。在這里,暴力成了一種民族精神的展現,“一方面,人民痛恨戰爭:另一方面,要結束戰爭必須通過戰爭”。光榮正義的戰爭暴力,建立于整個民族心理認同的基礎,由于阿拉崗手中砍向敵人的劍由此才呈現出光榮的使命感和奇異的美感。
二、溫情對于暴力的消解
除了用“正義”的共同精神消解暴力。“溫情”也是彼得杰克遜的一個砝碼。在暴力與反暴力的關系中,感情因素的介入使暴力繼續被消解。當末日火山近在咫尺、甘道夫率領著全部人在黑門前與魔多大軍背水一戰為佛羅多上魔山毀戒爭取時間時,弗羅多卻筋疲力盡倒了下去。山姆艱難地爬到主人身邊,使出了最后的力氣。把弗羅多背起,一步步向著末日火山挪去……這一刻,平凡的湯姆不再是一個不起眼的配角,他身上所綻放的友情之光恰如其分地把影片推到了另外一種氛圍。戰爭之外,處處滲透著溫情,軟化了暴力,讓人更加關注暴力之外的人情味。皮平、山姆這些“平民英雄”的形象,透露出彼得杰克遜的心聲:雖然這個世界艱難險阻,但忠誠、善良、遠勇氣永不會過時。
繼《魔戒》之后,“溫情”的殺手锏在《金剛》中得到了更加突出的運用。盡管彼得·杰克遜本人不承認猩猩與美女之間存在“人獸戀”,但人獸之間的感情描繪還是可圈可點。1933年出品的《金剛》,是怪獸電影開山之作,彼得·杰克遜把它從95分鐘改編成兩個多小時的新版本。如果要說新版金剛與1933年那只粗魯、傻氣的猩猩相比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復活的金剛多了一份溫情。如果認為《金剛》里只有鋪天蓋地的打斗、恐怖驚悚的刺激。那就有所偏失了。富有商業頭腦的彼得·杰克遜把金剛注入了童心般的天真與溫柔,使他的破壞行為不再可怕。首先,杰克遜刻意安排了美女安戴爾的第一次逃跑,目的是為了表現在這個危機四伏的原始叢林,離開了金剛,只有死路一條。當安戴爾遭遇蜈蚣、恐龍襲擊命在旦夕時,金剛從天而降宛若一個天神。接下來的“金剛大戰暴龍”段落更是鮮明地表現了金剛的不可替代性:無論是新版還是舊版,兩只巨型怪物的大戰都是重頭戲。而杰克遜在打斗中添加了感情佐料。舊版中,金剛與暴龍打斗時,安戴爾被放在了一棵樹上,無論她從樹上倒下、還是驚嚇尖叫。金剛根本無暇顧及,僅僅是一場白描式的打斗。而在新版里,彼得·杰克遜設置三條暴龍同時對付金剛,這樣,金剛不得不始終把安緊緊地握在手心保護,即使它的戰斗力會因此減少一半。盡力保護安的金剛負傷累累,美女對野獸的態度也隨之一點點改變,他的各種暴力行為也隨之抹上了令人崇拜的色彩。在彼得杰克遜之前,金剛只是一個充滿破壞力的簡單化符號,而杰克遜用一場場舊版中所沒有的美女與金剛交流的戲,改變著劇中人物形象的同時也改變著觀眾的思維慣性。從安戴爾為金剛“表演節目”,到他們一起看夕陽,觀眾的心理已經完全偏向這只擬人化的猩猩。金剛被塑造成一個孩子氣的家伙,它稚氣未脫,強大而無邪,與安戴爾更象是一對傾向于心理溝通的朋友。正因為如此,觀眾能原諒金剛從劇院里逃脫之后陷于瘋狂狀態的肆意破壞,能原諒金剛對公車的襲擊…-·觀眾已經不再去關心城市安全,他們更多的是為金剛黯然飄落帝國大廈而嘆息。
表現暴力同時又消解暴力,是彼得·杰克遜影片的特殊標記,他的技法順手捻來,自然輕松《魔戒》、《金剛》除了用“正義與溫情”消融暴力,也善于利用許多搞笑細節來活躍氣氛。比如矮人金利就是彼得杰克遜特意設置的一個喜劇角色,精靈王子與矮人金利一路上互相調侃、互相比賽,成為沉重黑暗的《魔戒》中一抹輕松亮色。尤其《雙塔奇謀》,是一段令人窒息的賽跑,是你死我活的殺戮場面,杰克遜不忘讓矮人為觀眾送來一絲笑料:在追趕半獸人的奔跑中,金利象個球一樣從山坡上滾下來,氣喘吁吁仍不肯認輸……《金剛》中輕松元素就更多了,從金剛打死暴龍之后意猶未盡地玩弄暴龍的嘴巴,到與安戴爾賭氣……一切都是為了讓悲劇不要太沉重。兼顧熱情和理性、藝術與商業。
從一個自己編劇、拍攝、剪輯、制作怪獸電影的年青人,到走向世界,彼得杰克遜在影壇中留下了自己的名字。暴力元素在彼得杰克遜的作品里呈現著不同的面貌,縱觀整個創作歷程,我們不得不驚訝于其與時俱進的電影興趣元素。從拙劣的手工縫制頭顱斷肢到用世界上最頂尖的特效技術包裝,彼得·杰克遜總是根據不同的時代變化讓自己擅長的暴力元素呈現不同的口味。既要展現暴力元素,又要將其恰如其分地進行消解,以脫離小眾趣味,這需要高超技巧。沒有陳腐的規則,沒有刻板的觀念,勇于創新、犯錯誤、不顧一切表達獨特見解,一旦涉及就要做到極致的勇猛與沖勁,這便是其影片暴力元素在幻想、喜劇、冒險的氛圍中得以展現魅力的原因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