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功夫片作為香港影業(yè)首創(chuàng)的一種電影類型,蘊含了豐富的文化元素與香港本土文化特征,成為香港電影,乃至整個華語電影的響亮招牌,成為域外群體了解中華文化、體察東方藝術魅力的重要中介。以往功夫片在發(fā)展上循著兩條路徑:大量引進喜劇元素和追求動作的視覺效果。近年來功夫片實現(xiàn)了跨界延伸,在不同類型和不同地域的電影中有著顯明的參與景觀。功夫片憑借其多變性和兼容性以及獨特的文化氣質,內蘊著發(fā)展和衍生的無限可能性。
關鍵詞 華語功夫片 跨界 發(fā)展 衍生
功夫片中的“功夫”其實是粵語對國語“武術”的叫法,指以拳腳為主的武藝,表現(xiàn)拳腳功夫為主的影片就被稱為“功夫片”。“功夫”作為一個頗具視覺沖擊力與票房號召力的影像元素,在其他電影類型中亦有豐富的參與景觀,以至于在跨類型的電影創(chuàng)作中占據(jù)重要地位,因此造成功夫片與武俠片、動作片、警匪片等電影類型之間的邊界模糊。鑒此,本文討論的功夫片是以功夫為核心元素。講究拳腳實打的影片,同時兼顧功夫片這一藝術類型的開放性,也會涉及功夫片的變異類型。下面結合具體電影分析華語功夫片在發(fā)展和衍生上的表征,并分析功夫片目前面臨的發(fā)展瓶頸以及應對策略。
一、從李小龍的英雄傳奇到成龍的世俗故事
李小龍功夫片中貫穿著一個永恒的主題——自我認同與民族身份建構。通過塑造正義而強大的中國人形象來肯定自我的存在價值并重塑中華民族的英雄形象。如《唐山大兄》中,男主角鄭潮安離鄉(xiāng)背井到泰國投靠親戚,被潮安視為母親般珍貴同時又代表了對母親的囑咐“不可打架惹事”的許諾的玉佩被打碎,在受到屈辱與正義感的激發(fā)下,潮安終于沖破中國人“以和為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隱忍品性的思想藩籬而奮起抗爭,以凌厲的拳腳功夫將欺辱同伴的毒梟與打手消滅殆盡。在《猛龍過江》里,唐龍以截拳道大敗洋人,一方面證明了中國功夫的優(yōu)越,張揚了中華武術的高超技藝與崇高的武德:另一方面則展現(xiàn)了在代表惡的強勢面前,中國人保持民族尊嚴、絕不低頭的英勇氣概,因而在愛國情懷的表達上獲得了華人觀眾的情感共鳴。在《精武門》里,民族沖突的主題更為強烈。囂張自大的日本武士,在陰險毒害中國武術宗師霍元甲后,到精武門惡意挑釁,砸壞精武門的牌匾甚至霍師傅的靈牌,肆意侮辱中國武術及中國習武者。李小龍飾演的弟子陳真,在忍無可忍之下只身到日本道場踢館。在正反派形象的對比中,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一種簡單思維的善惡二元對立。本我的正義形象與他者的邪惡形象,在簡單的敵對中建立。人物略顯平面化,但是人物性格的集中化卻使其性格特征更為顯著且深入人心。
隨著民族情緒的消退、歷史意識的淡化、商業(yè)娛樂因素的凸顯,民族身份、文化傳播等主題被置換為市井化的打斗與世俗的江湖道義,喜劇元素被大量引進。過去苦大仇深、正氣凜然的高大形象轉化為嬉笑怒罵皆為博人笑的游戲形象。即如成龍在《醉拳》中顛覆了關德興所塑造的一代武術宗師黃飛鴻的道德典范形象,解構為一個頑皮活潑嬉皮笑臉的功夫小子形象。
二、從純粹到多元化
在類型發(fā)展上,成龍的警察系列進一步對功夫片進行了藝術革新將傳統(tǒng)的中國功夫與現(xiàn)代法律意識結合,將功夫、喜劇、警匪、槍戰(zhàn)、特技等多種元素融為一體,完善了功夫片的美學形態(tài)。在動作的視覺效果上,成龍融入各種資源完善了中國功夫的能量,創(chuàng)造出驚險的動作效果。在《醉拳2》中把毽子當足球踢、用氣墊船沖浪、高空跳傘,這些電影鏡頭在傳統(tǒng)的功夫片中沒有看到過。
其次,多元化也表現(xiàn)為女性空間的出現(xiàn)。站在女性主義的立場上,李小龍功夫片有著明顯的男性中心主義,為了肯定男性,犧牲了女性角色的完整性。李小龍功夫片中多出現(xiàn)兩種類型的女性:善良純潔的處女與邪惡放蕩的妓女。妓女固然是引誘男性上當?shù)囊靶呐c情欲的象征。處女與母親往往成為某種傳統(tǒng)倫理道德的化身,成為男主角堅守道德與武德的精神規(guī)范與情感動力。性則總是與惡人、墮落等意義相關,片中的英雄不沾女色,與女性維持柏拉圖的精神交往。但是在李連杰的功夫電影中,出現(xiàn)了不少女性形象,如《黃飛鴻》系列出現(xiàn)的十三姨、《方世玉》系列出現(xiàn)的雷婷婷、花子以及苗翠花。這些角色不但有重要的戲份,甚至影響男主角的思想行為。可以說,李連杰功夫片中豐富的女性影像不但沒有削減功夫片的陽剛之氣,相反給男主角創(chuàng)造更多表現(xiàn)男性力量的空間,同時營造了一個男性與女性并置的多彩空間。
90年代,純粹的功夫片比較罕見,功夫作為一種元素融入了其他電影類型中,這是功夫片為適應時代變遷和市場需求而作出的自我調整,這種調整表現(xiàn)了功夫片的兼容性和開放性。從電影類型的商業(yè)發(fā)展來看,功夫類型片與其他電影類型片一樣,無可避免地走向娛樂性、消費性、流行性、多元性和世俗性但是由于中國功夫本身的文化內蘊,功夫片仍然是華人社區(qū)較為特殊的代表作。
三、本土回歸和異地開花
踏入2000年,《臥虎藏龍》與《葉問》可謂是早期香港功夫片原始文化精神的神勇回歸。《臥虎藏龍》里高深莫測的儒道精神與《葉問》中強烈的家國意識與高尚的武術之道,都將武術、功夫從塵世超拔至精神烏托邦的高度,注重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彰顯與民族精神的張揚這正是對早期功夫片,甚至早期武俠片的某些重大而嚴肅的主題回歸,體現(xiàn)了功夫片崇道的懷舊情懷,可謂是給香港功夫片,乃至整個華語電影的發(fā)展立下了新的路標。
除了本土回歸,功夫片還異地開花中國功夫更是成為一種承載中華文化的重要元素而被廣泛借鑒。2008年《功夫之王》、《功夫熊貓》可謂是中國功夫精神與西方人功夫情結兩雙應和的天合之作,《功夫之王》的故事構架本身是完全西方的,它通過一次歷險來完成一個男孩的成長。歷險中遇到的怪人、導師、美女,還有臉譜化的大反派,可以說是很平面的想象,如同對照著電子游戲和兒童故事描繪出來的模板。眾人尋寶的過程和五指山的存在,也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指環(huán)王,魔幻色彩大于神話意識,時刻標榜著它的異族印記。這也是一種全球化中難以避免的文化滲透,但其中具有深刻綿長的中國功夫神韻影片中充斥著中國武俠世界或古代傳說中的人物號稱八仙之一及醉拳大師的吟游詩人呂巖(字洞賓),報仇心切的俠女金燕子、沉默寡言又神秘強悍的默僧,讓功夫迷們處處找到中國功夫的印記。《功夫熊貓》主角熊貓是中國國寶,猴子、毒蛇、丹頂鶴、老虎、螳螂都是中國傳統(tǒng)武術中幾路最知名且最具特色的拳術代表。片中充滿師道與武學精神的發(fā)揮。武力高強的“無畏五俠”,在個子小小的師傅面前,也是畢恭畢敬地叫“師傅”,這是中國武術門派的傳統(tǒng)規(guī)矩在太郎與熊貓阿波的比武中,所闡釋的是“停止武力”的武道精神。武,止戈也。種種熟悉的主題與意蘊,無不讓我們驚嘆西方人通過中國元素將中國文化的神韻極為真切地表現(xiàn)了出來。
以《功夫熊貓》和《殺死比爾》為例,它們在票房與名譽方面都有不俗戰(zhàn)績,其根本原因就是東方文化外衣、西方文明內核的無礙融合,以至于東西方觀眾都能順利地介入對影像的理解與文化的對話。
四、華語功夫片的瓶頸與應對策略
我們在肯定功夫片在擴容電影類型、建樹華語電影、宣傳中華文化方面的功績的同時,也不得不正視功夫片目前存在的問題。具體來說,華語功夫片需要解決的問題主要是以下三個方面:
首先是資源短缺問題。武打人才的儲備不足一直是功夫片發(fā)展的瓶頸。當紅的一些功夫巨星如李連杰、甄子丹、趙文卓、吳京等都是從大陸引進的。就目前而言,人才匱乏問題更為嚴重,青黃不接的狀況逐漸凸顯。
其次是特技融合問題。比如,近年的《雙子神偷》、《龍虎門》、《導火線》等影片,并沒有將電腦特技很好地融進故事情節(jié)與影像構置之中。生硬的嫁接,反而淹沒了功夫的純粹美感。相較于好萊塢的動作片,華語功夫片的特技水平遠遠落后。
最后是文化淡化問題。功夫本身就是一種典型的文化樣式,承載著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儒釋道交融的哲性命題。隨著功夫片商業(yè)化的泛濫,其文化意義不斷淡化,影像主題越來越難以辨識,身份根基越來越松軟動搖。著名導演何平認為,功夫片帶給世界電影的不僅是功夫電影的類型、風格、技巧、敘事,更重要的還有溝通東西方文化的電影人才和作為東方文明精華的中國文化。可謂是一語道破華語功夫片的根本魅力與實質意義所在。
鑒于此,關于如何激發(fā)華語功夫片的活力,筆者有以下幾個初步設想,
第一,走合拍片之路。兩岸三地之間開展合拍以及跨國界合拍是應對功夫片資源短缺的重要策略。借鑒印度歌舞片《從印度到中國》將亞洲電影的兩大著名標式——歌舞與功夫成功聯(lián)袂,華語功夫片更應以積極態(tài)勢主動出擊。
第二,平衡現(xiàn)代特技與實打功夫之間的關系。如成龍所說:“與成熟的好萊塢動作片相比,中國功夫片在電影視覺特技營造上還遠遠不夠成熟,還需要不斷地學習和進步。”
第三,堅持功夫片影像中的文化內核。華語功夫片自其孕育到發(fā)展成熟都是立足于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宣揚,以鮮明的民族文化為其影像實踐的標記,功夫片應該繼續(xù)打造民族文化品牌,向世界展示更多的中華民族英雄形象,輸送更豐富的傳統(tǒng)文化符號。
面對一個全球化的語境,文化的交融與碰撞將愈加頻繁,華語功夫片的未來將是一個更加兼容并包的多元化呈現(xiàn)。作為一種主觀期待,中國元素的現(xiàn)代化與國際化進程中,必然要堅守著一種可以稱之為“中國”的東西,遑論其外在包裝如何變化,摻入何種外來要素,相信一點’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