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情獄》的影像語言

摘要 《情獄》是著名導演基耶洛斯夫基的遺作，丹尼斯·塔洛雛奇導演的一部節奏緩慢、色調低沉的成功影片，其中雖有明顯的基氏風格，但可以從中發現塔洛維奇對電影的獨特思考。導演通過對萬花筒色彩和觀察視角的變化來表現主人公由情感之福變成情感之獄的過程，并且通過萬花筒影像的圓形結構形象解說了處于情感困境的人們，這些形象的鏡像語言向我們生動地表達了其對人類情感的透徹理解。

關鍵詞 《情獄》 萬花筒 色彩 視角

前言

天才導演丹尼斯·塔洛維奇在基耶洛斯夫基創作的基礎上運用嫻熟的影視語言技巧，導演了《情獄》，對影片中四位女性復雜而深刻的情感歷程進行了逼真的描寫，雖然其中許多鏡頭語言都明顯帶有基氏的風格，如往垃圾桶里扔垃圾的老太太、杯中的蜜蜂、被撕掉的綠葉等。但是，無論是從場景、道具、色彩、拍攝角度、剪輯、氛圍等都可見導演自己獨特的影視風格，同時這些與表達影視中主人公的情感變化有緊密的聯系。

一、萬花筒影像的象征意義

影片開始，不斷旋轉的萬花筒有節奏的運動幻化成了一只圓形鳥窩，里面幾只白色的鳥蛋，然后以暗紅色為基調的畫面仍然在旋轉，一只剛孵化的雛鳥在費力的將窩中另外兩只尚未孵化的鳥蛋拱出鳥窩，自己也摔掉在地上。令人窒息暗紅色與黑色相交的畫面繼續旋轉，不斷撕裂后不斷重新組合，直到形成一個如無底深淵的暗紅色的畫面。圓形圖案繼續旋轉，關閉三姊妹父親的監獄逐漸顯現。影片開始了敘說。

萬花筒意象不僅象征了人生的五顏六色、豐富多彩，而且作為具體鏡像體現了導演對人生情感的真切體悟，其在影片中共出現五次。第一次是影片開始，以暗紅色的雛鳥排擠同類獨占窩的畫面。畫面繼續旋轉，轉出禁閉人的監獄，導演通過這一形象的鏡像語言為整部影片奠定了一個基本的情感基調：五彩繽紛的生活景象之后，隱藏的是單調而唯一的色彩：情感的排他性與獨占性、生命無處不在的束縛。

中間有三次出現了萬花筒的意象，兩次是療養院的老頭子，每次都拿著好像是望遠鏡的東西在聚精會神地望著峽谷深處優美的風景。萬花筒的五顏六色與單調的療養院風景形成了鮮明對比。老頭對萬花筒的癡迷不僅暗示了他對多彩生活的向往和對缺乏色彩變化的環境氛圍的排斥，他渴望交流、溝通以及與他人的融合。療養院就是他的情感監獄。另外一次出現在莎蓮父親從監獄中回家與其母親爭吵起來，臥室中的幼小的孩子打開了一個發出百合般聲音的玩具，發出五彩的光。美好而溫馨的聲、色、光與外面父母劇烈的爭斗形成了鮮明對比，讓人感覺辛酸而無奈。同時，三姊妹臥室中柔和的五彩光被外室中黑暗的光線完全吞噬，這一重一輕，一暗一柔的鮮明對比，表明了美好愿望在殘酷的現實生活面脆弱。最后一次出現是在影片結束，三姊妹相約去看望母親，母親說我對我做過的事從來不后悔。導演用俯視的鏡頭顯示了以圓桌為圓心以紅色座椅為半徑的畫面，轉成了五彩的萬花筒。影片至此完成了首尾相應，形成一個循環結構。所有的一切包括情感的殘酷、生命的無常與巧合、情感的束縛與自由、交流的缺失等都融于萬花筒內部。

萬花筒中的圖案幻化成人生的命運主題，“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這個萬花筒的世界，一切偶然又是必然，萬花筒是整部影片的關鍵元素，影片的基本思路也是從萬花筒的屬性延伸而來。

二、萬花筒的主色強調

“電影藝術的特性是電影色彩思維的基礎，它決定了電影色彩的本質屬性”電影色彩為電影時空交錯與轉換展現出獨有的表現方式，對揭示作品的主題與格調，展現作品內在矛盾沖突，營造環境氛圍與情緒，抒發人物內心情感波瀾有重要作用，“色彩在銀幕影像中獲得意義與價值，同時賦予其他試聽元素以意義與價值，從而生成了作品的語境關系。”

萬花筒作為《情獄》這部電影的關鍵元素，其中飽和的色彩成為本影片的色彩基調，如暗紅色，黑綠色，純白色，深藍色等。首先是基調色：整部影片以暗黑，暗紅為主色調，給人一種緩慢，陰沉壓抑的感覺，這種情感色調不僅表現了影片的內在品質，形成了影片對情感深刻思考的風格特征。逼仄、狹窄的室內及擁擠的大街道，莎蓮房間、蘇菲房間以及大學教授家等不僅空間狹窄，都配以深沉的暗色調，呈現出沉悶，陰暗的氛圍，表現了主人公情緒的低沉與壓抑。這也是整部作品中人物的情感基調。

二是場景色。場景色的配置是構成電影鏡頭畫面色彩的基本元素，是判斷一部影片色彩思維的直接線索，《情獄》的場景色則以萬花筒中的紅、白、藍為主色調。首先便是三姊妹的著裝與生活場景，構成了電影畫面色彩組合，反映出影片人物的心理狀態。大姐莎蓮是個獨居的大齡姑娘，經常來回看望在療養院的母親，沒有任何的抱怨與反感。圍繞她的色彩是沉靜的藍色，暗示其性格中平靜、內向而憂郁的特征。一條藍色的圍巾便顯示出導演的用心所在。

二姐蘇菲是一個美艷的已婚婦人。有攝影師的丈夫和兩個孩子，圍繞她的色調是濃重的暗紅色，象征了其情感的熱烈而絕望。對丈夫既愛又恨的復雜情感使其在發現丈夫的背叛之后陷入了情感深淵。在表現這種情感時，導演運用了多種表現手段，首先是暗紅色的色彩氛圍：蘇菲的衣著，居住的房間等其出人的地方都被賦予了這種色彩。另外臉部特寫是表現其情感變化最為突出的手段，如蘇菲第一次到酒店找到丈夫丟失的結婚紀念品打火機之后，黑暗的房間里不斷開關的打火機跳躍的暗紅色火光映出其平靜而痛苦的奇怪表情，對面的結婚記念照在火光的映照下逐漸變模糊，人的情感也在其中迷路。另一次是其跟蹤丈夫與其情人到酒店，黑暗的車上她點燃了手中的煙，煙光中顯露出其表情的絕望與堅定。影片最后，她毅然宣布與丈夫離婚，房間中的暗紅色與黑色空間被換成潔白色，象征其已經走出了其情感的地獄，將以往的一切看的平淡而釋然。

小妹安妮是個純真的大學生，愛上了年老慈愛如父的教授，陷入情感漩渦不能自拔：“當他撫摸我，愛我，我才存在”，圍繞她的白色基調則說明了這種情感的真與純，同時白色的脆弱與透明也象征了這種情感結局的悲劇性。晾衣繩上大塊白布，臥室中的白色床單，床頭邊玩具樹上的星星與月亮發出的白光將一切籠罩在白色的浪漫中。但是最后當教授一句“他可能很愛家，說不定他很后悔”最終使安妮清醒地認識到這種情感的虛幻性。她一身黑色衣服來醫院想打掉肚子里的孩子，醫院中白色的墻壁，白色的地板，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日光燈，這個白色透明空間與其一身黑色衣服形成了鮮明對比，顏色的運用顯示出導演對安妮情感的獨到理解，空虛絕望中還有沉重。多彩的萬花筒一個一個巧妙地組合成絢爛的景象，轉眼間又支離、破碎，后又重新組合，繼續旋轉。萬花筒無疑是導演表達對人類情感獨到理解的獨特表現手段之一。

三、萬花筒的觀察視角

拍攝角度是電影抒情性功能的重要表現手段之一。巴拉茲認為，物體本身都有形狀，“每個形狀代表不同的視角”，“不同的理解”。“不同的心情”，“攝影機方位變化表現了拍攝者的內心狀態，表現出其與眾不同的個性。同樣的東西由于拍攝者角度不同而構成不同的畫面性質”比如俯視，仰視。傾斜等非常規的拍攝角度往往帶有強烈的情緒色彩，因而常用來表現某些特殊含義。

《情獄》最常用的非常規拍攝視角是俯視和仰視。而這些角度正是我們看萬花筒最常用的視角，療養院中的老頭坐在路邊的座椅上聚精會神的看著手中的萬花筒，然后鏡頭一轉，我們發現療養院位于山頂之上，這個座椅的下方顯現出低處的風景，他的視角是俯視的。

影片敘述的開始。莎蓮與母親到學校找父親的一幕也是由俯仰視角拍攝成的。先是仰視，幼小的莎蓮看見驚恐的父親與赤裸上身的男學生，然后視角變為俯視，莎蓮的眼睛被母親迅速用手蒙住，四個人呆立在父親狹小的辦公室中，空氣凝固。仰視的角度不僅顯現了闖入者的驚訝還體現了鏡頭視點中被發現者父親與其男學生的弱勢存在，攝影機俯視的視角使我們產生看萬花筒的感覺，并且產生不詳的感覺。顯然，這種拍攝角度加強了觀眾對莎蓮父親無辜被冤的認同感，從而觀看者與銀幕形象通過該拍攝視角而產生某種心理關聯，加強了我們對莎蓮母親這個悲劇形象的矛盾心理。另外有圓形樓梯的俯視如莎蓮發現被神秘男子跟蹤后跑回家，經過長長的圓形旋轉樓梯，這時攝影機用俯視鏡頭使我們看到層層的旋轉樓梯與樓下窗外無奈的薩巴斯蒂尼，突出了莎蓮脆弱的自我保護心理，所以當有人靠近她的時候，緊張與恐懼的感覺通過一個鏡頭表露無疑。同樣，蘇菲跟蹤丈夫比埃爾匆匆離去時也是用了俯視角度，將層層的圓形旋轉樓梯與丈夫急促的步伐，蘇菲怨恨而痛苦的心情渲染的十分貼切，進入酒店，蘇菲抬頭，隨著她的視角我們發現深如萬花筒般的天花板上令人眩暈的暗紅色圖像，此時攝影機用仰視鏡頭使蘇菲在抬頭觀看時猶如看絢爛的萬花筒，產生眩暈的感覺：然后用俯視鏡頭顯示了蘇菲的脆弱及渺小。天花板上如萬花筒般的圖象也隱喻了人類情感的復雜與多彩。另外，蘇菲帶孩子在屋檐下躲雨也是用了仰視的鏡頭，觀眾隨著蘇菲的眼睛看到的是層頂上面眾神歡樂的圖案場面，然后是俯視鏡頭，屋檐下蘇菲用自己雙手緊緊地護住自己的孩子，顯示她已經開始面對自己的情感狀況了。

攝影機隨著主人公的視角俯或仰，顯現了導演對主人公情感的深切體會。同時，這種非常規的視角同時也體現了影像主人公孤獨而逼仄的情感心靈空間，這些可以通過影片中狹窄的空間構圖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