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20世紀初始之際,美國人心目中的“中國形象”完全被“妖魔化”。3 0年代,“中國形象”卻產生了重大轉變。在此轉變過程中,根據賽珍珠的小說改編的同名電影《大地》扮演了重要角色。通過電影《大地》中所體現的正面為主的“中國形象”一所展示的人倫,家庭和諧等“中國之美”來管窺中國所具有的“世上的罕見的美”。【關鍵詞】 賽珍珠《大地》“中國之美”
電影《大地》放映之前,在大多數歐美人的眼中,中國不過是世界版圖上一片疆域遼闊但卻遙遠難懂、充滿奇風異俗的國土。活生生的中國人被當作展品在博物館陳列,在他們的心目中,中國人是面目模糊、行為古怪的,沒有個性甚至沒有人性的一類人。在20世紀初,在西方人看來:當時有兩種“黃禍”,一種來自中國本土,如義和團等;另一種是那些生活在倫敦、舊金山等地的“唐人街”中的丑陋、骯臟、狡猾、麻木而又殘忍的“中國佬”,由于他們本來就是罪犯,所以被認為是威脅西方的“黃禍”。更有甚者,1923年,自謂老牌“中國通”的美國記者羅德尼·吉爾伯特(R·Y·Gllbert)在其所著一書中公開叫囂“中國是一個劣等民族”。中國風習的“怪異”強化了西方文化的優越感,中國文化現實被視為低下和負面的,在文化交流方面,作為他者的中國是象征性地死亡了的。
賽珍珠的小說在20世紀30年代的美國廣為流傳,是當時美國人了解中國的重要信息來源,其中尤以《大地》最受歡迎,被譽為用文字描寫中國的一幅最優美的圖畫。1931年,賽珍珠小說《大地》在美國出版。這部小說出版之后總計被翻譯為30種語言,并獲得普利策小說獎。該小說曾在美國先后發行200萬冊,而根據小說改編的電影也極為成功。
1 933年《大地》被改編為百老匯話劇,1937年,根據賽珍珠的同名小說改編的電景鄉《大地》在美國全國上映,獲奧斯卡獎。《大地》成為了20世紀30年代初期美國普通公眾了解中國的最重要、最直接的渠道。據統計,電影發行后的一段時間內,大約有2300萬美國人看過這部電影,而全世界觀看此片的人數則高達4300萬。
影評家陶樂斯(Dorothy B Jones)在評論電影《大地》時指出《大地》里的中國人不再是“毫無個性特征的群體”(faceless mass),而是一個“勤勤懇懇、身強體壯、堅忍不拔、吃苦耐勞、尊老愛幼、值得欽羨和愛慕的民族”。陶樂斯同時還強調電影《大地》是好萊塢第一次用現實手法描寫中國的重要而認真的嘗試,而不是用怪誕、神秘和另一個世界的虛構人物來講中國人的故事。
電影《大地》之所以能取得如此效果與作者自身的經歷息息相關。賽珍珠出生在中國,跟中國的孩子們一起長大,她對于中國的感受不僅與大多數從未到過中國的美國人大相徑庭,即便是較之于許多成年之后才來到中國的美國人,也有著很大差異。對她來說。中國不僅僅是個地圖上的標記,一個帶有異國情調色彩的神秘東方古國,而是一種伴隨著她成長的氛圍,是她不能忘懷、久久念想的精神家園之一。
由于她豐富的中國經歷,賽珍珠撰寫了數部關于中國底層農民的小說,并因此而榮獲諾貝爾文學獎。史景遷認為,在眾多以中國為背景的異國情調作家中,賽氏是最具洞察力的一位,因為是她發現對西方公眾來說最大的異國情調原來存在于中國最普通,但卻最少為人注意的無數農民及其家庭的生活境遇。史景遷此語指出了賽珍珠受到西方公眾廣泛歡迎的意識形態原因。賽珍珠的小說在美國公眾心目中造就了中國底層人物的形象,細致刻畫了中國農民生活狀況惡劣,但卻不屈不撓的精神。
這部電影的一個重要貢獻是向西方讀者展現了一大群個性鮮活的中國人,尤其是一個他們前所未見的“新中國”,不僅引起西方對中國的關注,而且改變了19世紀以來西方流行的“反面”的中國形象。《大地》中主要人物的描繪有血有肉,對民俗描寫美輪美奐等無疑對提升西方人心目中的中國形象大有裨益。本文以賽珍珠小品文《中國之美》為題探討其代表作大地》中的這些“中國之美”。
人倫之美
在有著“齊家,治國,平天下”悠久文化傳統的中國,家庭式全部倫理的基礎所在,在中國社會居于中心位置,倫理觀念的變遷突出表現在家庭形態,家庭關系等方面。
儒家倫理要求人們在家庭內部要孝順父母,敬愛兄弟,這是處理家庭上下左右關系的基本行為準則。只有每個人都扮演其該扮演的角色,大家才能相安無事,家庭才能穩定和繁榮。
在賽珍珠的作品中首先關注道德就是“孝”。從作品的細節看,賽珍珠把孝道表現的耐人咀嚼。首先,賽珍珠看到了孝子不僅能養還要敬,即以禮的要求對待父母的生活。電影《大地》中所表現的孝,首先是孝的外在表現形式一養。在《大地》中最孝的要算王龍,在結婚之前他每天都給父親端茶倒水,做飯。在糧荒之際,叔叔又向王龍要糧食時,王龍說:“我只能給你這么多了。即使我不管孩子,我先得照顧我爹。”他在逃荒至南方的路上也沒有拋棄累贅的父親,由此可見王龍對父親已經達到了“能養”的境界。其次,更進一步,我們從王龍身上還可以看到“敬”的內涵。逃荒路上,在大家都在商討如何活下去的時候,王龍的父親卻不管這些,在那里睡覺。“這時一直睡著的老人醒了,他們給了他一個碗”,可以看出在這種生死存亡的邊緣狀態下,王龍的父親做的事就是吃和睡,而王龍沒有一點對父親的不滿和埋怨。這可以說明賽珍珠看到并抓住了中華“孝”的精髓。
同時。賽珍珠看到孝子要以禮的要求對待父母的喪葬、祭祀等事宜。子日:“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所以孝子對待父母要做到“視死如視生,事亡如視存。”《中庸)))子日:“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懷。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通喪也。”《論語·陽貨》)即孩子一生頭三年是完全依靠父母的,因此父母死后要以同樣的時間服喪來感恩。在守孝三年的問題上賽珍珠認識得很清楚:“盡管王龍死了而且已經埋在地下了,人家還不會忘記他,因為他的兒子還得為父親守三年的孝。”可以看出,賽珍珠已經領略到了守孝三年的涵義。
總之,賽珍珠從這些中國傳統倫理中發現了中國之美一倫理的美,和諧的美。賽珍珠以一個長期生活在中國的外國人的獨特視角,發現并揭發了中國傳統倫理的真正價值,并向西方社會極力宣揚這一點,這為當時西方人對中國固有的那種被“妖魔化”的形象極好的回擊。
服飾之美
作為一種文學創作手段,賽珍珠的服飾描寫既注重借鑒古代小說“略神取貌”的表現方法,又善于使用動態的服飾描寫來體現獨特的審美效果,它同時也是渲染氣氛、推動故事發展的手段。
在電影《大地》中,我們不乏看到以中國有形物質民俗進行故事敘事和審美表達的還有服飾等視覺之美。
先看服飾民俗。在《大地》的“兒子”服飾是這樣描述的:
因為他是他媽媽的寶貝,怕讓鬼捉了去,所以他一只耳朵上戴個耳環,以便使鬼神以為他是女孩,不值錢。
兩個嬰兒從頭到腳裹著大紅緞襖,小腦袋上各戴一頂小圓帽,唯一不同之處是沒有讀過書的妻子為嬰兒戴了一頂繡著金菩薩的帽子,而讀過書的妻子為嬰兒戴一頂繡了花的帽子,也許她不信菩薩保佑之類的那一套。
這兩段寫的都是王龍孫子的穿戴。簡單的一個耳環和一頂帽子的民眾習慣中卻包含了許多的內容:避邪、重男輕女、崇信、兒童衣著美觀等。單純從形式上看,如此的穿戴服飾又呈現出富有中國特色的民俗審美意識:耳環沒有實際功能,僅成為裝飾;小圓帽除求援外,繡花成了悅目的主要手段。
這實際上代表和表現了賽珍珠自己的美學觀,即能在別人看不見美的地方發現美。這里的糧店及其陳設、小柳條籃等,是人們生活的日常用品,是一種自然物體的美,因而其中所蘊含的美往往因司空見慣而不易被常人所覺察。在《中國之美》一文中,她還對綢緞店作類似的描述:“包裝紙撕掉了,你面前突然出現一片奪目的光彩,龍袍就是用這料子做成的。看著閃閃發光、色澤鮮艷的織錦、絲絨、綢緞在你面前堆起。你會感到眼花繚亂,就像有一群脫繭而出的五彩繽紛的蝴蝶在你眼前飛舞一樣。你選好了所要之物,這輝煌的景色也就重又隱入了黑暗。”賽珍珠強調說:“這就是中國!”事例和話語非常典型和精到,中國民間的美就是這樣既隱性、黑暗,又亮麗、輝煌地結合在一起,常常讓人琢磨不透,其價值與意義難以估量。
服飾不僅是一種獨特的人生哲學,還是認識世界,品味人生的獨特經驗。服飾描寫成了她捕捉人物靈魂的獨特角度,它顯現出來的獨特效果又成為賽珍珠小說風格的一個重要成分。這表明了賽珍珠在深層意識上對中國傳統服飾文化的獨特審美體驗及穿越古今的文化底蘊,也為當時西方了解我們這個“文明古國”開啟了一扇窗口。
家庭和諧之美
在紛繁復雜的社會構成中,家庭是最基本的單位。古訓道,“家和萬事興”。家庭和諧,既是一種孜孜以求的生活目標,更是一種清曠豁達的生活境界。恩愛和睦、幸福美滿的家庭,是人生旅途的溫馨驛站,是事業興旺的堅強后盾和力量源泉。
電影《大地》等幾部賽珍珠著作中展示了中國幾代同堂的傳統家庭模式。《大地》以王龍結親開始,他很快生了兒子,形成三世同堂之家。王父死后,王龍有了孫子,依舊三世同堂。王龍發跡后,王氏家庭人丁興旺,被尊為“王大戶”,王龍君臨一切《母親》起始,便是一個三世同堂的農民家庭場景:母親在灶房燒飯,兩個孩子偎在身邊,婆婆坐一旁。煮好飯,母親先給婆婆盛,又給兒女各盛一碗。夜幕時分,男人從田里回來,快到家時他突然唱了起來。可見,“母親”是一個溫情的妻子、慈祥的母親和孝順婆婆的好媳婦。祖孫三代其樂融融《同胞》里的梁博士雖然并未真正打算離開美國,卻總是憧憬著有朝一日做三世同堂的一家之主。“到北京找個帶花園的舒適房子,孩子們都在身旁,詹姆斯是個出類拔萃的大夫,家里仕女云集,孫兒孫女到處跑,他和孩子媽都老了,受敬重受尊敬,只有在中國,老人才那么受尊重!”在賽珍珠的筆下《大地》中的王父及老年王龍、《母親》中的婆婆及老年的母親和堂兄、《龍子》中的林剡、《同胞》中的燾大叔等,不僅得到贍養,而且受到尊重,盡管這些家庭也有貧窮、災難和坎坷,卻充滿了田園牧歌式的寧靜和天倫之樂的幸福。
家庭和諧的根本在于家庭成員之間恩愛的感情。男女雙方情投意合、相敬相親,成員之間同舟共濟一一是千百年來人們對于婚姻家庭生活的美好憧憬和理想。這些美好的家庭和諧理念在賽珍珠小說中都得到很好闡釋。
如前所述,史詩般的電影《大地》向西方展示的是:“她的美是那些體現了最崇高的思想,體現了歷代貴族的藝術追求的古董、古跡。倘若一定要我找出中國之美的瑕疵來,我只能說它太隱逸,太高稚了。盡管困苦的生活有時會將它扼殺,但它卻是永生不滅的,有時她會在那些沉思冥想的人的心田里茁壯成長。”在電影《大地》中,中國農民勤勞勇敢的形象得到了充分的刻畫與表達。同時也深入到美國觀眾的心中。
電影《大地》的巨大成功都說明在特定的歷史時代條件下,正面的、積極的中國形象取代了消極負面的形象而博得了眾多美國普通民眾的認可與同情。而這一形象對于美國全力支持中國抗戰的實際行動起到了先導和推進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