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被遺棄的韋瑟羅爾奶奶》是美國南方女作家凱瑟琳·安·波特的知名短篇小說,小說成功地塑造了一個一生坎坷、飽經風霜、操勞一生、意志堅強、性格倔強老婦的形象。本文從三個階段分析了韋瑟羅爾奶奶從喪失自我到發現自我的女性意識逐漸覺醒的過程。
關鍵詞: 《韋瑟羅爾奶奶》女性意識覺醒
凱瑟琳·安·波特,美國著名的南方女性作家,她的作品以深刻的思想性與完美的藝術性的高度統一而獲得普遍贊譽,蜚聲文壇。波特以中、短篇小說見長,她的《被遺棄的韋瑟羅爾奶奶》堪稱其短篇小說的典范。在該小說中,作者運用意識流手法向讀者呈現了韋瑟羅爾奶奶生命最后一天的內心活動,人們看到了她從20歲在婚禮上遭未婚夫拋棄到80歲因病而終的坎坷的一生。小說中的韋瑟羅爾奶奶經歷了向男權社會屈從到追求自己的獨立人格再到自我意識的覺醒這一成長歷程,成為了南方婦女成長的典型,體現了男權社會向兩性平等社會轉型過程中女性的自我意識覺醒過程。
一、對傳統社會的屈從
韋瑟羅爾奶奶生活在20世紀初的美國小城鎮,她的生活充滿了波折,她一生操勞,生活的全部重心都圍繞著她的家庭。她要照顧孩子,料理家務,她清楚地記得“要煮多少人的飯,縫制多少人的衣服,還要種多少菜地”。即使在孩子出生之前她也要騎著馬在冬天的鄉村道路上奔波,還要一宿一宿不睡覺,坐著照顧害病的馬,害病的黑人和害病的孩子,幾乎一個也沒少。為了家,為了孩子,她把自己的幸福、自由、權利都讓給了別人,心甘情愿地付出她所有的愛,而從沒想過索取愛的回報。韋瑟羅爾奶奶在丈夫死后獨自挑起家庭生活的重擔,至死她都在考慮如何處置家中的田地,怎樣安排兒女的生活。她完全可以改嫁,可以去追尋自己的愛情,可是她也沒有這樣做。她為了家庭的完整和和諧而自愿放棄本應該屬于自己的幸福,她的身上有一種傳統的美德。對家庭的忠誠、負責,讓她默默地忍受內心對愛的渴望和煎熬,而不違背社會道德去追求自己的生活。這樣一個辛苦一生的女人,順其自然地接受了生活中的變故。
正如小說的標題The Jilting of Granny Weatherall所暗示的,她一生都在被拋棄:她在年輕時遭到第一個戀人喬治的遺棄,那是她一生當中最刻骨銘心的事情,她披著婚紗,擺出雪白的蛋糕等著她的未婚夫來教堂娶她做新娘,但最后喬治的身影卻始終沒有出現。隨著歲月的流逝,韋瑟羅爾奶奶最終原諒了負心人喬治,甚至在彌留之際仍要見一見六十年前棄她而去的戀人。丈夫約翰代替喬治進入她的生活后,命運又一次捉弄了她,英年早逝的丈夫沒有給她任何死亡的信號,拋下她帶著孩子飽嘗生活的艱辛,隨后她最喜愛的孩子也離她而去。隨遇而安、順其自然的生活態度使韋瑟羅爾奶奶在生活中不主動去尋求改變,而是任由各種變故降臨到她的身上。
由于根深蒂固的以男性為中心所形成的女性傳統文化和傳統意識——女孩子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做好男人的附屬品,為了所謂的愛情,她們必須做的就是準備奉獻自己,所以在婚禮當天韋瑟羅爾被喬治拋棄時,她一個人默默地承受了一切。在她生存的社會中,男人為所欲為,不必為自己做過的事負責,但社會對婦女的要求卻緊緊束縛著她。在丈夫約翰去世之后韋瑟羅爾奶奶也是獨立生活著,自己打理著莊園的事物,自己撫養子女長大,教育他們不要浪費,扮演著一個該由男人扮演的角色,溫柔的一面漸漸退化。沒有丈夫的呵護與分擔,自己承受著一切,內心痛苦而孤獨。
二、對獨立人格的追求
和當時社會的其他女性相比,韋瑟羅爾奶奶是一個有著鮮明個性的人物,是一個獨立、剛強、意志堅強的女性。她留給人們的印象是一個將生活牢牢掌握在她的控制之中的人。她用她的思想和言行控制著周圍的環境和人們。她不停地發號施令,把一切都處理得井井有條、妥妥當當,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干,甚至在彌留之際仍想著安排家務事。面對人生無數的坎坷,韋瑟羅爾沒有依賴于任何外界力量,沒有悲觀與絕望,她依賴的是自己。喬治、約翰和她最喜歡的孩子相繼拋棄了她,這一切讓她意識到了外界的一切都是靠不住的,只有靠自己。這一切造就了她獨立堅強的性格。在臨死前,她依然認為自己是堅強的,不靠醫生也不靠兒女,自己同死亡作斗爭。韋瑟羅爾沒有讓自己的不幸支配自己的生活,在第一次失戀之后,她沒有悲觀失望,而是選擇了新的婚姻。在丈夫離自己而去時,她也沒有意志消沉,抱怨上天的不公,相反,她的毅力再一次得到了考驗,她通過自己的努力很好地維持著家庭的正常運轉,并以此為豪,甚至想告訴丈夫她做得很好。在上帝即將拋棄她時,她也付出了最后的努力來證明自己的力量。
在傳統文化中,世界是男人的世界,文化是男性的文化。在父權制起主導作用的意識形態領域中,女人應該是女兒、姐妹、妻子、母親——是人種的附件,處于附屬男性的地位。其實性別角色是后天形成的,是社會與文化的產物。法國最具代表性的女性主義批評家西蒙娜·德·波伏瓦在她的著作《第二性》中有一句廣為人知的名言:“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變成的。”這句話的深層含意就是所謂女性本質是根據父權制的需要制造出來的。雖然婚禮上新郎喬治的缺席給韋瑟羅爾以沉重的打擊,給她的生活帶來了混亂,但此后的60年里,她變混亂為有序,始終按自己的打算生活,一直討厭措手不及的她把一切安排得有條有理。這種轉變實質上顯示出女性意識逐漸覺醒。女人不應作為附屬品活著,要為自我解放和自我獨立而斗爭。女性的覺醒是時代的產物,她們意識到婦女人格的問題,向社會發出“婦女人權”的強烈吶喊。作為一名女性,韋瑟羅爾奶奶獨立的人生無疑是對父權社會中視女人為低人一等的“第二性”的性別歧視傳統的一個絕好的諷刺。作者波特通過這一人物,表達了20世紀初西方女性對精神自由和地位平等的追求,對女性獨立的期望,反映了女性反抗傳統、尋求自我、追求獨立人格的主題。
三、自我意識的覺醒
小說發生在20世紀初美國南方的一個小城鎮,美國南方女性總體來說是南方父權制度的產物,是社會制度的服從者,而且她們尚未意識到父權社會強加于她們的“他者”的形象。根據拉康的理論:“認識通過認同于某個形象而產生自我的功能。”人的自我發展歷程就是不斷認同的歷程。對于被壓抑或被排斥的群體來說,需要有一個理想的目標群體可以認同,從而擺脫社會強加的“他者”形象,實現真正的自我。但是韋瑟羅爾奶奶這一代南方女性是被孤立的群體,她們的生活圈子只局限在家庭。然而她卻是一位具有反抗精神的女性。盡管這種反叛是自發的,卻在一定程度上促成了她模糊自我的覺醒。
小說中,諸多苦難的磨礪使韋瑟羅爾奶奶愈加獨立、堅強和自信,已不再像從前那樣把約翰當男子漢了。而且她還想著再見到約翰時指著“活證據”——已長大成人的孩子驕傲而自豪地說:“怎么樣,我干得不壞吧?”更為重要的是,在生命之燈熄滅前韋瑟羅爾奶奶總結自己幾十年的人生歷程時,對于自己的被男人所棄有了新的認識,對人生的頓悟于生命即將結束之時適時地到來。盡管跟任何別的女人一樣有著美滿的家庭、心愛的丈夫和乖巧的孩子,彌留之際的奶奶還是意識到了:“除了家庭,男人和孩子之外,還有別的什么哪。那不是一切吧?反正有什么我沒到手。”“那不是一切”的詰問表明奶奶的自我意識開始進一步覺醒,她開始明白幸福的婚姻、家庭并非女人生命的全部,而女性的尊嚴、同男人平等的主題地位同樣也是人生的重要追求。死神一步步逼近,奶奶等待著她心中的上帝向她顯現奇跡,但同60年前相同的一幕又出現了:沒有奇跡。奶奶再次遭遇被棄之痛,不同的是,這一次是被她所篤信的上帝所棄。上帝,以其被父權制社會所創造的男性形象代表了這個社會的終極權威。但對于飽經滄桑、歷經苦難卻始終堅持抗爭的韋瑟羅爾奶奶來說,這再次的被棄只能使她的反抗更加堅決。“哦,不,沒有什么比這更殘忍了,我永遠不原諒它。”這是她臨終前的頓悟,隨之而來的是她深吸一口氣將象征生命的蠟燭吹滅。韋瑟羅爾奶奶在她的一生結束時的覺醒給現代女性帶來了希望,那就是女性自己作為“人”的主體意識的覺醒,是她們在觀念上心理上對于自身的確立。唯有如此,女性們才能把自己從困厄與悲哀中解放出來,做自己命運的主人。波特通過刻畫這一倔強的女性人物來表現女性堅韌的意志和獨立的性格特征。盡管經歷了風風雨雨,但女性們可以靠自己的努力戰勝磨難,獲得尊重,這一切都標志著,隨著女權運動的深入發展,女性意識開始覺醒。
這部短篇小說雖然故事平淡無奇,但構思精巧、寓意深刻,波特以她獨特的女性視角塑造了一個飽經風霜、倔強的老婦人形象,旨在通過展示婦女生存的艱難來喚醒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批評社會對婦女的不平等對待。波特贊美婦女的覺醒與反抗,謳歌女性的偉大與堅強,表達了現代派主題之一:喪失自我,尋找自我,發現自我。波特把婦女所受婚姻、家庭、社會環境的限制和羈絆,受傳統觀念與道德倫理的束縛,作為一個社會問題提了出來,充分體現出女性意識的本質內涵。正是在這部作品里,波特象征性地表達了自己對舊的精神文化遺產的批判態度,暗示著女性意識所強調的獨立的、與男性分享的文化要求與社會意識形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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