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新井白石的朝鮮觀

[摘 要]江戶時代(1603—1867)是日本歷史上多彩多姿的時代。新井白石(1657—1725)又是江戶時代許多著名的、受人重視的人物中最為多采多姿的一個。德川幕府在對外關系上，有兩方面矛盾。一、對待西方天主教勢力。二、與朝鮮李朝的交往。新井白石在幕府這兩方面矛盾中，都有突出表現，而不是隨波逐流，說明他識見之不同凡響。德川幕府對外方面的矛盾之一，是與朝鮮李朝的關系。如果說在幕府與西洋勢力的矛盾中，白石冒當時之大不韙，對西多迪這樣的耶穌會傳教士采取公正開明態度;那么，在與朝鮮的交往中，白石則是力爭兩國平等相處，務使日本不至有損國威。本文將通過新井白石對朝鮮通信使實行的種種改革，試論新井白石的朝鮮觀。

[關鍵詞]新井白石 朝鮮通信使 聘禮改革 朝鮮觀

[中圖分類號]K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489(2009)10-0046-03

德川家康在1603(慶長8)年建立江戶幕府，經過第二代將軍德川秀忠和三代將軍德川家光的時代而建立了幕藩體制。1709(寶永6)年六代將軍家宣開始執政到1793(寬政5)年松平定信沒落的90年，是江戶時代相對來說比較安定的時代。這時，德川幕府首先恢復了于朝鮮的邦交，在日朝之間建立了互通信義的“通信”關系。日本的國書由對馬藩代任國使，呈遞朝鮮國王;朝鮮國書則由信使帶到日本。信使前來日本，起初曾借各種理由，如平定大阪、祝賀昇平、將軍得嗣等等。信使來到日本時，幕府命令沿途各藩盡力接待使節一行，試圖通過豪奢華麗的接待方式來裝潢幕府的國際儀容，對于國內，特別是對于西國大名，則以此炫耀幕府與外國有邦交并受到國際上的承認。

這時的新井白石是一名儒學者，同時也是幕府政治的參與者。他在擔任朝鮮通信使接待一職時，對朝鮮通信使進行了一系列的改革，試圖以日本優位于朝鮮，進而建立以日本為中心的朝貢體制。新井白石對朝鮮的認識，對日后日本人認識朝鮮產生了極大的影響。從這一點我們可以說，研究他的朝鮮觀有著重大的意義。

新井白石的朝鮮觀可以說為以后的“華夷秩序”中對“華”方面奠定了日本知識分子對華意識形態方面的基礎。因此，研究新井白石的朝鮮觀是探索研究日本對朝政策的必經之路。

一、新井白石的生平

新井名君美，號白石。出身武士家庭，師事木下順庵(1621—1698)。1693年在甲斐國(山梨縣)的大名德川綱豐的藩內擔任儒者之職。在對1637年島原起義后，幕府不久即全面鎖國，不許出航海外，除去中國與荷蘭商人，禁止外人入境。視天主教如洪水猛獸，對天主教徒殘酷迫害。白石身為幕臣，在此種氣氛之下，卻對天主教與西方傳教士表現出當時罕見的寬容心與求知欲，1708年意大利耶穌會士西多奇(1668—1715)經過馬尼拉航行到大隅國(鹿兒島)所屬屋久島潛行登陸，企圖傳教。地方官加以拘捕，在白石建議下押送到江戶。次年白石對西多奇前后進行四次詢問。其內容從西多迪的出身家世、東來經過，直到西方世界的地理歷史風土人情等等。白石還命西多迪在地圖上口講指畫，說明當時世界各國形勢、旁及西方自然科學發展的大致情況。總之，白石認為這是“一生奇遇”，盡量從西多迪處獵取有關海外世界的種種知識，開擴了眼界。1709年綱豐繼任為第六代將軍，改名家宣。白石升為幕臣，在繼續為將軍講書之外，參與幕府政治，家宣對他也非常信任。1711年賜銜從五位下筑后守，次年給俸一千石。德川幕府成立，日朝復交，朝鮮方面自視頗高。白石參考古制，揆之情理，在不少問題上據理力爭。在朝鮮聘使到達之前一年(1710)，家宣命令白石提出關于接待儀式等的建議。1711年白石被授予從五位下筑后守銜，奉命接待朝鮮使臣。1712年家宣逝世，幼子家繼繼任將軍，白石仍參預政事。1716年家繼夭亡，第八代將軍吉宗繼位，斥退舊日幕臣，白石亦在其中。退隱后從事著述，1725年六十九歲逝世。

新井白石綜合了儒家的道理和武士的奮斗精神，在六代將軍家宣和七代將軍家繼統治的短短八年間(1709—1716)，在幕府政治舞臺上發揮了重要作用，使他成為德川時代地位雖不高而影響卻極大的政治家。

二、新井白石的聘禮改革

日本在江戶時代，與荷蘭和中國保持著通商關系，與朝鮮和琉球保持著通好的關系，一直持續到幕末為止。特別是在朝鮮方面，有12次的通信使來日并且與日本建立的善鄰友好的關系，是與明治之后的日朝關系有這么鮮明的對比。根據思考江戶時代對外關系的情況，不能無視朝鮮通信使的存在。

白石是作為第六代將軍家宣、第七代將軍家繼的政治顧問，從1709(寶永6)年到1716(享保元)年之間，在幕府政治上，發揮了重要的作用。他在幕府任職時期，被稱為“正德之治”。白石在政治、經濟等方面，實行各種各樣的改革。對于這些改革有很多學者進行研究。還有處于幕府政治中心的白石，1709(寶永6)年審訊了潛入日本的意大利傳教士西多迪。1711(寶永8)年白石擔任了接待朝鮮通信使一職。這兩件事情，對幕府來說，都是很重要的，把這個大任交給白石，可以證實白石在當時幕府重要的地位。

白石在審訊西多迪時，得到了很多情報和西洋知識，與此同時也漸漸形成了他的歐洲觀。白石在擔任接待朝鮮通信使一職時，不僅提出了各種各樣的改革，而且直接與通信使們進行交涉。不僅如此，白石在卸任接待通信使一職后，也討論了朝鮮通信使的事情。據此，我們可以研究他是怎樣認識朝鮮的。白石參與幕府政治的時代，第一件大事就是接待朝鮮通信使。1711(寶永8)年通信使來日時，白石提議進行改革。改革內容是關于通信使的派遣和來聘(外國使節來朝獻禮)為基礎的一些政策。對白石的改革很多人都反對，門閥老中都把他稱為“鬼”，甚至連朝鮮也顯露出了對白石的懷疑和憎惡。

在這種情況下，白石還要堅持改革的內容是什么呢?白石到現在為止固守改革的目的是什么?白石改革的具體內容，一句話就是聘禮改革。白石認為“第一難事”是“日本的國號”的恢復，就是把日朝間使用的稱號，從“日本國大君”改為“日本國王”。這個改革給朝鮮方面帶來了反感。朝鮮從1636(寬永13)年依據日本的提議使用了“日本國大君”，所以對這個突然的“復號”通知，完全是不能理解的。但是，根據朝鮮國王的裁決，最終還是答應了日本的申請。

白石對從1636(寬永13)年開始使用“日本國大君”進行了兩方面的批判。從國內和外交上進行了批判。在國內，白石從“大君”的意思，聯想到了“天皇”有叛逆的可能性，在國際上，“大君”稱號在朝鮮人眼里反映出了從屬于朝鮮國王的弊端。并且，白石是這樣批判朝鮮方面使用大君稱號的。“最近，其以臣子稱號強加于我，彼得以伸張其志”。但是，朝鮮使用“大君”稱號是日本自己的提議，是他要求朝鮮方面的改革，所以朝鮮方面不能說是“強加”，最后說明這稱號的使用是朝鮮對日本“伸張其志”的結論。很顯然，白石是強詞奪理的。

白石擔任通信使接待以后，實施了很多改革。改革是以日本方面節約費用為理由的，但實際上，這個目的是“言外之意縮減老中大名的俸祿接待通信使。”。因此，白石首次制定了以將軍為中心的接待體制。從國內的政治情況考慮的話，確實是有道理的。

改革這個禮儀的目的，是為了讓朝鮮按照日本的要求去做。日本的要求正確與否另當別論。根據白石的提議，日本強制性的做法，給朝鮮帶來了不快。此外，還有“國號之爭”。日本方面返回的國書中，有朝鮮中宗的號“懌”字，引起了使節的抗議，并且要求日本修改國書。對此，日本方面根據白石的意思，說用不著避諱六代以前的號，再加上朝鮮方面的國書也使用了“光”字，因此以侵犯了三代將軍家光的號為理由拒絕修改國書。

但是，朝鮮方面說到“即使臣死也不可將此國書拿出門外步之地，固死不足惜。”這樣強行抗議的結果，雙方都讓步解決了。但是，從這件事來看，朝鮮方面抗議就不用說了，甚至日本方面批判白石強行政策的人也很多。

三、新井白石的朝鮮觀

德川幕府基本上保持了繼承武家外交的形式。德川家康有停止豐臣秀吉的朝鮮侵略的意向，所以與朝鮮進行復交交涉。家康在朝鮮的書籍中，看到了與朝鮮自古以來的友好關系，有益于兩國的發展，所以應該讓兩國像以前一樣修好。德川與朝鮮修好的目的之一，是企圖與明朝恢復交往。雖與明朝之間的交涉沒有見到成效，但家康在前代是以與持續與朝鮮交鄰友好為理由，確保了他自己的國際地位。這就是繼承武家外交的成功之處。

白石在對家康修復與朝鮮的友好關系的事情上是這樣說的。他說家康關懷朝鮮，對朝鮮君臣來說是一種恩惠，因此朝鮮方面不應忘記日本的“再造之恩”。從這里我們就可以看出，白石認為，日朝關系從根本上就不平等，日本是優位于朝鮮的。本人想把這種思想稱之為國家優位思想。從白石與朝鮮通信使的交涉上，我們可以知道，他實行的各種各樣的改革政策都關系到他的朝鮮認識。還有，他改革的目的可以說是對日朝關系的定位。也就是說日本優于朝鮮的國家優位思想。改革接待朝鮮通信使的禮儀，是責備朝鮮的不恭順。這才是白石本來的目的。來到日本的通信使，白石直言不諱地說是向日本的朝貢的使節。我們可以說，白石的朝鮮認識與白石以后的人們關于通信使進行改革是這種思想的根源。

松平定信在自己的意見書中，把通信使表現為“來貢”、“朝貢”等字眼，赤裸裸地表示了對朝鮮通信使的差別意識和蔑視觀。還有在盛行的朝鮮通信使聘禮方面，因為做不到炫耀幕府與日本國的威信的外交典禮，所以主張更改為“易地聘禮”。“易地聘禮”是1811(文化8)年實現的，但在此之后，朝鮮通信使沒有來過日本。以視朝鮮為屬國的前提，輕蔑和慢待朝鮮的意識，可以說轉變為“易地聘禮”是其中重要的原因之一。從幕末維新時期的日本對朝鮮認識以及對朝鮮的政策的本質來看，白石的“朝鮮屬國論”，不僅被后人所繼承，而且也成為了日本對朝鮮進行對策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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