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藝術美與絕對理念的關系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489(2009)12-0139-02

藝術美概念是黑格爾在其著作《美學》中提出的重要哲學范疇。筆者要探討的問題是:藝術美與處于黑格爾哲學體系中的最高端的絕對理念是什么關系?首先我們來把握一下藝術美在黑格爾哲學體系中是如何規定的。

一、藝術美范疇在黑格爾哲學中的規定性

先讓我們來看看黑格爾自己對美的定義:“美就是理念的感性顯現”。同時黑格爾為美的這個定義規定了嚴格的前提:“美就是理念，所以從一方面看，美與真是一回事。這就是說，美本身必須是真的。”從這句話我們可以看出，作為美，首先是與真緊密相關。虛假的東西是不能稱為美。因為真是美的一個前提。真就是美的最初的規定性。是判斷美是否為美的最基本的評判標準。但是，真與美的相互關系是怎樣的?它們彼此間的地位又是如何規定?黑格爾進一步闡述“但是從另一方面看，說得更嚴格一點，真與美卻是有分別的”。黑格爾認為說理念是真的，是說理念作為理念本身，是符合自身的自在本質與普遍性的，并且是作為一個符合自在本質與普遍性的客體被思考的。而作為思考對象的不是理念的感性的外在的存在，而是這種外在存在里具備的普遍性的理念自身。但是這個理念也要在外在現實中實現自己，得到確定的實際中的客觀存在，這種存在可以是自然的也可以是心靈的。真，在理念存在的同時也存在著，二者同體。但只有當真在自身的這種外在存在中是直接呈現于意識，并且其概念是直接和其外在現象統一在一起時，理念才不僅是真的，而且是美的。

黑格爾的闡述說明了美與真的關系和地位問題。真包容美，美處于真的從屬地位。理念本身即是真，理念本身即符合其自在的本質與普遍性。這是真與理念同一性的論述。而理念只有成為思考的對象，在現實中實現并得到確定的存在(黑格爾特意強調除了自然的存在還有心靈的存在)，并且這種存在還要直接呈現于意識中，而且為意識所得到的概念還要與存在的表象處于統一體。只有在這個時候，真才是美的。簡單地說，首先，真必須現實地體現于個別具體事物中，這是提供成為美的可能性;其次，體現真的個別具體事物的外在形象還要圓滿地符合該事物的內在本質——真，這是形象為美的必要性;最后這個個別具體事物還要以感性的形式“直接”地呈現于意識為人的感覺所感知，這時真才構成現實的美。

黑格爾對美的規定性同樣適用于藝術美的規定性，并成為藝術美規定性的基本條件。在《美學》中，黑格爾為藝術美增加了個概念叫理想。理想首先被黑格爾規定為“一種確定形式的理念”即“美的理念”。黑格爾的理念有三個層次:生命、認識和絕對理念。這三個層次是遞進發展的關系。美既然是“理念的感性顯現”，那么藝術美應該表現的即是生命、認識和絕對理念。而“藝術美是由心靈產生和再生的美”，因此在黑格爾看來，只有藝術美才是真正的美。所以，在黑格爾的《美學》中，“……所指的科學所討論的并非一般的美，而只是藝術的美”，美與藝術美是統一的。于是黑格爾把“美的理念”直接放到藝術美身上。理想成了藝術美的一個代稱。

二、藝術美與絕對理念的思辨關系

1.絕對心靈與絕對理念

了解了藝術美范疇于黑格爾哲學中的規定性，筆者進一步探討藝術美與黑格爾哲學體系的終極——絕對理念究竟是什么關系?在《美學》當中，黑格爾提出了“絕對心靈“的概念。他認為美既不屬于邏輯領域內的理念，也就是不屬于那種達到純粹思維的絕對觀念，也不屬于自然領域的理念，而是屬于心靈領域的，并且又不是有限心靈領域的理念和行為。“美的藝術的領域就是絕對心靈的領域。”

那么黑格爾又是怎樣規定“絕對理念”的呢?“絕對理念首先是理論的和實踐的理念的統一，因此同時也是生命的理念與認識的理念的統一。”在認識的階段，理念處于分離和差別的狀態。認識的目的性，即在于克服這種分離和差別的狀態，從而達到自身的統一。這個自身的統一，在其直接性里，就是生命的理念的最初形式。生命的片面性即在于才只是自在存在著的理念。同樣，認識的片面性在于認識只是自為存在著的理念。“兩者的統一和真理，就是自在自為存在著的理念，因而是絕對理念。”由上可見，黑格爾認為理念的發展有三個階段。理念的第一個形式是生命，生命是在直接形式下的理念。生命的理念是揚棄了客體的目的性發展而來的主體形式。“作為生命的理念就是個體的實存的現象界”。生命自在自為地否定自身的結果是發展到理念的第二個階段認識。認識揚棄理念的片面主觀性的過程成為認知真理的沖力，即“理念的理論活動”。認識隨即憑借著揚棄了片面性的主觀性規定并改造客觀世界的過程成為實現善的沖力，即“理念的實踐活動”。也就是說，認識自身包括著認識和實踐兩個階段。黑格爾隨后為善做了規定“主觀的理念，作為獨立自決的東西和簡單的自身一致的內容，就是善。”善的實現自身的沖力即是意志。善達到自在自為的狀態即實現了理論的和實踐的理念的統一就過渡到絕對理念。由此可見，絕對理念即是自在自為的善，是主觀與客觀的理念的統一，即理論的和實踐的理念的統一，又是生命的和認識的理念的統一。善是真的最高層次，而善自身的最高層次即是絕對理念。因此，絕對理念本身可以理解為至善，即善的極致。

那么絕對心靈與絕對理念又是什么關系呢?

我們應該先了解一下“心靈”的概念。在《美學》一卷的開始，譯者朱光潛先生特意為心靈做了個注解:“Geist，法譯作‘精神’(

Esprit)，英譯有時作‘精神’(Spirit)，有時作‘心靈’(Mind)”。由此我們可以看出，這里的心靈更接近于精神。甚至如果直譯為精神更能方便我們理解絕對心靈的涵義。因為翻譯為精神也符合黑格爾《哲學全書綱要》中把藝術歸為絕對精神的一個階段的做法。所以在《美學》中的“心靈”的概念有部分是屬于譯者為實現中文使用的美感需要安排的(朱先生本身就是位杰出的美學大師)。至少在作為一個哲學的領域時，我們是應該可以把它理解為精神的，這樣也就與黑格爾的其他著作的翻譯相一致。

如果當我們把“絕對心靈”換成“絕對精神”來重新理解時，一切似乎更加明晰起來。也就是絕對心靈與絕對理念的關系現在變成了絕對精神與絕對理念的關系。

關于絕對精神的學說是黑格爾的《精神哲學》以及他的整個哲學體系的終極部分。在這個部分，絕對精神在經過了一系列辯證發展的過程后，終于達到了完全實現自己和認識自己的階段。“絕對精神”是“主觀精神”和“客觀精神”的完全統一。“絕對精神”的自我發展過程包括三個階段:“藝術”、“宗教”、“哲學”。藝術以感性的直觀的形式認識和表現絕對精神。藝術美是由精神所產生的、真正的美。但是正因為藝術是以直接的感性的形式表現“絕對精神”，因而必然是有限的、片面的，而精神是無限的和全面的。因而藝術不能完全體現出精神的本性。精神必須向前發展過渡到宗教。宗教用“表象”的形式表現“絕對精神”。黑格爾認為宗教與哲學的對象是相同的，都是以真理為對象。哲學和宗教的差別不在內容上，而在形式上。宗教以表象的形式去表達那哲學通過概念去理解的同一個思辨的內容。在黑格爾看來，宗教的特征是:絕對精神以表象的形式在宗教中自我顯現出來，也就是它不是經過被認識的階段，而是自在表現出來。在宗教中絕對真理是對于表象著的意識或感覺，對于表象和反思著的知性而存在。因此宗教的普及范圍比哲學廣闊的多。哲學是以概念的形式表現“絕對精神”。而純粹的概念是與“絕對”最適合的形式。在哲學中，精神自身達到了絕對真理和完滿自由的最高境界。

2.藝術美與絕對理念

絕對理念本身即是哲學的最高真理。因而可以認為，絕對理念本身是絕對精神的最高層次。而藝術雖然不能完全地體現出精神的本性，但卻可以用直觀的感性形式表現絕對精神。絕對理念是超越藝術美的。也就是說當處于絕對精神的最高階段，絕對理念已經自由地外化為自然，亦即真、善、美的統一體。正如黑格爾所說“但是這種到內在生活的還原卻不是回到抽象形式的普遍性，不是回到抽象思考的極端，而是停留在中途一個點上，在這個點上純然外在的因素與純然內在的因素能互相調和”。這說明，藝術美本身是不能達到抽象思考的極端——絕對理念的。藝術美是絕對精神與自然現實存在之間互相調和的交叉點。

藝術美的這種有限性是“因為個別的主體性既含有一種有實體性的內容(意蘊)，同時又使這內容顯現為外在的”，所以它所處的就是一種中途點。當然，在這個中途點上，“內容的實體性不是按照它的普遍性而單獨地抽象地表現出來，而是仍然融會在個性里，因而顯現為融會到一種具有定性的事物里去——就這事物方面來說，它也解脫了單純的有限性和條件制約性，而與靈魂的內在生活結合為一種自由的和諧的整體。”這說明藝術美是由被表現的精神的現實中的存在物的性質所約束的。正是由于這種表現精神的存在物是不自由的，所以藝術美最終無法表現為自由的絕對理念。但是也正因為有了這樣的制約，作為藝術品的本身才能夠與所表現的理念融為一體。

超越了藝術美的這個有限性就達到了宗教。藝術部分地依附于宗教中，同時也否定了宗教自身并與宗教最終統一在哲學中，即藝術的“美”與宗教的“善”統一為哲學的“真”。

藝術美是被限制了的真和善，也就是被增加了規定性的真和善。同時藝術美也是真與善在現實存在著的表現形式。藝術美體現了藝術的目的性，即藝術是追求對真與善的完美表現。藝術美以感性的形式讓人們感覺到真與善。

[參考文獻]

[1]黑格爾，朱光潛譯:《美學》(第1卷)，商務印書館1996年版。

[2]黑格爾，賀麟譯:《小邏輯》，商務印書館1980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