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飛、李逵之形象比較

[摘 要]張飛、李逵是兩個相似但絕不相同的人物形象，本文從他們的外貌、言語、行為三方面來解讀他們的相同點，再從思想即對忠義觀的理解來分析他們的不同點。他們各有各的藝術魅力。

[關鍵詞]張飛 李逵 忠義觀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489(2009)12-0157-02

張飛和李逵，提起這兩個名字，我們并不陌生，他們之間有太多的相似點。有很多學者就把他們當成一類人。有的他們這類人物為“莽漢類人物”，有的也把他們稱為“喜劇類人物”，還有的從戲劇角度將他們這類人物稱為“花臉類形象”。的確，他們之間有太多的相似之處，但是他們又畢竟是兩個不同的個體，他們之間理所當然的也有一些不同之處。

我們先從文本出發來看一下他們的相同點。

首先在外貌上很相似，在《三國演義》的第一回中，張飛出場，作者描寫他的外貌是:“身長八尺，豹頭環眼，燕頷虎須，聲若巨雷，勢如奔馬”。在《水滸傳》第三十八回，作者描寫李逵出場的外貌是:“家住沂州翠嶺東，殺人放火自行兇。不搽煤墨渾身黑，似著朱砂兩眼紅。閑向溪邊磨巨斧，悶來沿畔斬喬松。力如牛猛堅如鐵，撼地搖天黑旋風?！蓖ㄟ^對兩人的外貌進行對比，我們不難發現，他們的相貌都是比較兇猛粗陋，體態都高大強悍，膚色較黑，聲音洪大。

其次在言語上也很相似。他們都是快人快語的角色，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說。張飛瞧不起呂布，所以每每稱呼呂布為“三姓家奴”，而李逵在出場時的一系列言語都突出了他的性格特點?！斑@黑漢子是誰”，“若真是個宋公明，我便下拜，若不是，我卻拜甚鳥”，“我那爺，你何不早說個，也叫鐵牛歡喜?！彼麄兊难哉Z中都透出一個真字，沒有掩飾，尤其是李逵和后面戴宗所要教他的話做一下對比，更是真漢子，至真的語言中飽含著至真的性情。

再次，他們的行為也很相似。張飛怒鞭督郵，李逵撕詔書，打太尉;張飛不問原因就要殺關羽，李逵不問就要砍倒杏黃旗等等。這些行為中透露出這類人物不畏強權，追求自由自在，不受拘束，不受轄制的自由狀態，行為莽撞。

綜上，我們可以看出這類人物的性格雖然是比較單一，缺乏變化的，但是這不妨礙我們喜歡他們。但是不同的作者必會給他的人物加入一些新鮮的東西，使這個人物既有共性又有自己的個性。下面我們從他們的不同入手，來分析一下他們的各有千秋。

首先，是他們對忠義觀的理解不同。我們先來看一下張飛的表現。張飛與劉備結義不是由于仰慕或是傳統理解上的恩義。他們的結義是建立在一個匡扶國家社稷的基礎上。我們來看一下他們結義時的誓言:“念劉備，關羽，張飛，雖然異姓，既結為兄弟，則同心協力，救困扶危，上報國家，下安黎庶，不求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侍旌笸?，實鑒此心，背義忘恩，天人共戮?！庇纱?，我們可以看出張飛與劉備結義是出于他們都想上報國家，下安黎庶。并且他們這么做還擁有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那就是劉備是中山靖王之后，所謂的漢室宗親，匡扶漢家天下是他義不容辭的責任。劉備的身份背景可以將他們看似不合法的起義行動合理化，甚至可以將他們變為國家的救星，漢朝的希望，正義的化身。在小說第一回張飛首次出場，作者為了表現張飛的忠于國家的心理特點，為他安排的第一句話就是“大丈夫不與國家出力，何故長嘆?”。他覺得男子漢大丈夫最應該做的是為國出力，尤其是身處于如今這個多事之秋。報效國家是他潛意識中惟一的想法。所以當他一旦得知劉備的尊貴身份時，他覺得他的想法都可以賦予實踐了。這是他愿意與劉備結義的心理基礎。張飛對劉備的手足兄弟之情是建立在他們共同忠于漢家天下的基礎之上。他因為忠漢所以忠于劉備。所以當他一旦得知關羽背叛了劉備，背叛了劉備所代表的漢家之后，他二話不說，就要殺掉關羽。此時的他，只知道關羽是叛徒，而二哥的身份已經隨著關羽的背叛而畫上了終點。在《三國演義》第二十八回，作者描寫他殺兄的理由是:“忠臣寧死而不辱，大丈夫豈有事二主之理?！毕瘸级蠓接行?。在張飛的心目中，君臣之義大于兄弟之情。此時的張飛，是以一個忠臣的身份登場的。手刃叛徒是他不能推卸的職責。在他眼中，關羽只是一個符號，他代表著背叛。他看見關羽，沒有兄弟間的脈脈溫情，只剩下仇敵般的分外眼紅。毛宗岡在《三國志演義回評》中也認為張飛是“蓋有君臣，然后有兄弟，君臣之義乖，兄弟之義絕?！碑斎?，在小說中的第二十八回，我們也看到了張飛對關羽手足之情。甚至最終因此引發了蜀漢的最后滅亡。但是我們也要看到張飛這一行為的出發基礎。此時的客觀情況是，劉備據有三分之一的天下，從某種程度來說，他們達到了“上報國家，下安黎庶”的政治目標。而這一目標的實現。可以說用關羽的犧牲換來的。關羽以生命為代價見證了他對劉備的君臣兄弟之義。張飛擁有了二哥拿命換來的富貴。作為以給耿直的漢子，他的內心是自愧不如的。他說:“昔我三個桃園結義，誓同生死，今不幸二哥半途而廢，吾安得獨享富貴耶。”他不會讓二哥枉死，當他實現了對國家的忠誠之后，這份兄弟之情就是他生命的支柱。通過張飛對關羽兩種感情的比較之后，我們不難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在張飛的心目中，君臣之義大過兄弟之情，只有在于君臣之義無損的情況下，兄弟之情才會現于他的心中。這是無可厚非的，因為張飛畢竟是一個將領的身份出現在小說中的，他的身上更多的體現者作者對于忠義觀的理解。

但是李逵就截然不同了，他是市民化了的形象。他有點像方外人的感覺。沒有儒家文化的熏染，更多的是江湖道義的體現。他是帶著對宋江無理頭的崇拜出場的。他與宋江的結緣源于十兩銀子的恩情。當然宋江是以小官吏的身份出場的，但是李逵的宋江的崇拜不是由于它是朝廷的官吏，而是因為他仗義疏財。李逵只是因為他是宋江而崇拜，不帶有其他的功利色彩。富人報恩以錢，窮人報恩以命。從很早的時候。就有人提出中國傳統理解的義其實是不公平的。當宋江承認李逵的那一刻，李逵即將自己的所有沒有任何理由的奉獻給了宋江。宋江用十兩銀子買斷了李逵的一生。李逵身上承接的義是民間江湖上流傳的行為規則。這義就是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所以最后盡管李逵反對招安，“招安，招安，招甚有安”，他敢撕詔書，他敢打太尉，他想讓宋江當皇帝，但他卻改變不了宋江的招安的想法。出于對宋江的盲目崇拜，一味地講義氣，終于無可奈何的投降了。即使在最后，他死在了他最崇拜的人的手上，他也絲毫怨言都沒有?？梢哉f，李逵對宋江的“義”是他悲劇的根源。李逵身上凝聚的是民間及綠林好漢的價值取向，國家對他來說，只不過是一個符號。他心中沒有國家觀念，它不承認皇權，在他心中根本沒有皇帝的地位。他接受招安，只是為了追隨他的偶像。他的偶像做什么，他都無條件同意，他壓抑自身真實的想法。他不管他的偶像效忠于誰，他間接的統治者是誰，他絲毫不予考慮，只要他的哥哥宋江承認有他這個弟弟就可以了。李逵的心中只有兄弟之義，至于所謂的君臣之義，那是他的世界中所沒有的東西。這與張飛的忠義思想有很大的不同。如果省略掉某些因素，張飛可以算是一個正統的儒將形象代表，而李逵則只能算是一個世俗大眾思想的代表。

如果問他們同中有異的原因所在，應該與民間因素滲透有關，即使《三國演義》，《水滸傳》都是世代積累型并經過作者加工而制作出的作品。但是《三國演義》是在歷史事實的基礎上不斷敷衍而出，章學誠評價他說是“七實三虛”，而且《三國演義》是第一部長篇小說，在人物創作上沒有什么值得借鑒的經驗。所以張飛的身上還很缺少民間思想文化的東西?！端疂G傳》是一部英雄傳奇的小說，所以作者可以大膽的進行創新，藝術加工。為了吸引更多的觀眾，作者加入了人民期待的“義”的想法。只有接近民間思想，才能達到凡有水井處，皆能讀《水滸》。因為和而不同，所以兩部書都能夠有大量的讀者群，并且直到今天，張飛和李逵這兩個藝術形象依然擁有不朽的魅力。

[參考文獻]

[1]羅貫中:《三國演義》。

[2]羅貫中、施耐庵:《水滸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