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我國群體性事件的成因與應對

［摘 要］ 群體性事件是我國轉型時期社會矛盾的外在反映。我們應當從動力機制的調整、利益關系的協調、民主法制的加強、科學價值體系的構建等多個方面進行綜合治理，只有這樣，才能有效化解群體性事件，推動我國社會的和諧、健康、穩定發展。

［關鍵詞］ 群體性事件 成因 措施

一、引言

所謂群體性事件，是指在我國從計劃經濟體制向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轉軌、從傳統農業社會向現代工業社會轉型的過程中，因人民內部矛盾而引發，或因人民內部矛盾處理不當而積累、激發，由部分公眾參與，有一定組織和目的，采取圍堵黨政機關、靜坐請愿、阻塞交通、集會、聚眾鬧事、群體上訪等行為，并對政府管理和社會秩序造成影響甚至使一定范圍內陷入一定強度對峙狀態的群體事件［1］p48。就目前我國的群體性來看，具有矛盾的多樣性、規模的擴大性、較強的組織性、事件的反復性、行為的過激性、調解的困難性等特點［2］p43。

隨著我國經濟轉軌、社會轉型的日漸深入，改革進入攻堅階段，各種社會群體性事件日漸增多，2005年中國社會科學院發表的《社會藍皮書》表明，從1993年到2003年間，中國發生的群體性事件數量已由1萬起增加到6萬起，參與人數也由約73萬人增加到約307萬人。社會學家預測，今后若干年內，至少到2020年，是我國群體性事件的頻發期［3］。群體性事件已經成為影響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突出問題。

鄧小平曾經指出：“中國的問題，壓倒一切的是需要穩定，沒有穩定的社會環境，什么也搞不成，已經取得的成果也會失掉。”［4］p284十六屆六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強調:“積極預防和妥善處置人民內部矛盾引發的群體性事件，維護群眾利益和社會穩定。”首次把積極預防和妥善處置群體性事件寫進黨的重要文獻，并把它作為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一項重要任務提了出來。因此，積極探索群體性事件的成因，有針對性地提出標本兼治的對策和措施，對維護我國社會的穩定和秩序，全面建設小康社會，構建和諧社會都具有十分重要的現實意義。

二、群體性事件的成因探析

關于群體行為產生原因或條件的研究國內外已有不少。斯米爾塞的“價值累加理論”認為，集群行為實質上是人們在受到威脅、緊張等壓力的情況下，為改變自身的處境而進行的努力。他描述了導致集群行為發生的六個“必要且充分的條件”：環境條件、結構性壓力、誘發因素、行動動員、普遍情緒的產生或共同信念的形成、社會控制機制。［5］p433陳晉勝2004年主持的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群體性事件研究報告》從宏觀上對群體性事件的成因做了逐一分類，認為主要有政治成因、經濟成因、法治成因、文化成因、社會原因五個方面。［6］p433臺灣學者呂世明認為可以用社會學中“自力救濟”（所謂“自力救濟”是指人民主觀地認為自己的權益受損，社會正義不能伸張，因而采取法律之外的行動，也就是示威、街頭抗議、封鎖、強制性破壞活動，等等）的理論解釋群體事件形成的導因。他認為，“自力救濟”導致群體事件的原因，主要包括：溝通表達意見的管道不夠暢通、群眾環保意識的提高、法律未能適應社會的變化、經濟問題帶來的后果、爭取政治資源的群眾路線。［7］

上述研究都頗具啟發性，筆者完全認同群體性事件誘因的復雜性，但筆者認為，群體性事件是我國轉型期政治、經濟、文化等多方面矛盾綜合交互作用的產物，是改革過程中各種矛盾的表現形式。

1、轉型期的不平衡性是系統背景。

正如法國著名學者弗朗索瓦·佩魯在其1983年出版的《新發展觀》一書中指出的：社會發展是整體的、綜合的、內生的，社會是由經濟、政治、文化、人口、環境等相關系統構成的一個有機整體，它的發展不是某個子系統單獨的運動，而是諸要素、諸子系統的協調行動。［8］因此，單純追求經濟增長難以獲得成功，科學的發展應是系統的、整體的、全面協調的發展。然而，在相當一段時間里，人們往往混淆了“增長”與“發展”，經濟增長成了“社會發展”的代名詞。我國也像許多剛剛邁入發展過程中的國家一樣，在轉型過程中一度因片面追求經濟增長，而使社會福利、社會公平、文化教育等一些社會進步因素的發展卻相對滯后，從而導致經濟增長因非經濟因素的制約而出現困難局面，經濟、政治、社會的發展結構嚴重失衡，經濟發展快，社會、政治發展慢。群體性事件作為一種社會現象，深深植根于這種不平衡之中。更為重要的是，當前我國的改革不是對原有體制細枝末節的改動，而是對不適合我國生產力發展的經濟、政治等各項體制的根本性變革，因此不可避免地會產生許多新問題，出現許多新矛盾。

2、改革中的利益失衡是經濟根源。

美國著名學者亨廷頓指出：“現代化孕育著穩定，而現代化過程卻滋生著動亂。”［9］我國改革開放以來出現了利益主體多元化、利益關系復雜化、利益沖突明顯化的利益結構特點。這是因為，首先，改革從根本上說是一場深刻的革命，是對人們利益關系的新調整，改革中新舊體制的轉化使原有的利益格局被打破和重組，形成了更加錯綜復雜的矛盾關系；其次，從社會利益群體結構的角度來看，社會是由各種不同的利益群體所構成的，各種社會利益群體處于相互聯系、相互作用的動態過程中。在這一過程中，利益關系的調整，必然會產生各種各樣的利益矛盾。多元化的利益主體之間不可避免地存在著各種摩擦與不協調，由此產生出大大小小的矛盾，使人民內部的各種利益矛盾顯得更加突出、尖銳；再次，特別是漸進式改革過程中成本和代價的不對等性，又導致人們心理上的不平衡和言行的激進，從而進一步加劇了利益關系的緊張與摩擦。

3、政治和社會體制改革滯后是體制根源。［10］115-118

有學者認為，改革開放之前的中國表現為一種高度的總體性社會特征，國家對經濟以及各種社會資源實行全面壟斷，政治、經濟和意識形態三個中心高度重疊，國家政權對社會實行全面控制。這種總體性的控制，是以再分配經濟為基礎，建立在政治和行政基本框架上的，完全忽視社會自組織能力的控制體系。我國的改革最終觸及的恰恰就是這種總體性的社會結構，導致中國總體性社會發生了全方位的分化，即它同時發生了社會群體的分化、階級的分化、產業的分化、地域的分化等等。分化使中國從一致性社會變為多元社會，同時在行政領域也發生了從集權到分權的過渡，分化與分權交織在一起，中國總體性社會在很短時間內發生解體，整個社會被切割成無數的碎片，并且在社會結構變遷過程中形成許多漏洞，出現“體制洞”的現象，具體表現為一是分權時期自管自治體系尚未建立或不完善而出現管理上的“真空”狀態；二是國家政府政權逐漸退出某些領域，新生的合法性組織并不完善而留下管理“盲區”。這時就出現社會規范權威失落、社會規范真空或規范沖突的狀況，新舊規范雜然并存，行政控制能力減弱，社會整合與控制機制出現明顯的滯后和弱化，社會控制出現了過渡性失調。

4、自由、獨立等社會意識不當膨脹是社會意識根源。

人總是受一定的社會意識支配，社會意識反映著社會矛盾的多樣性。社會意識作為一種精神形態會產生一種內在的動機驅動社會主體作出種種反應。社會意識還決定著社會成員對社會制度的認同感和信任感，而社會穩定正取決于公民的認同感，如果一旦出現認同危機，動蕩即不可避免。建國之初，我國實行的是高度集中的計劃經濟體制，社會的秩序化較強，群體性事件極少。改革開放以來，體制轉軌、社會轉型，過去限制和禁錮人民的十幾項制度被打破，城鄉二元的格局松動，公民也形成了強烈的自主意識、獨立意識和對抗意識，但新的適應市場經濟體制的社會管理制度卻沒有能夠及時建立起來，出現了轉型期的制度真空期，群體性事件正是在這個社會管理的薄弱環節上出現了。

三、群體性事件的應對措施

群體性事件的根本治理之道是“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亂” ［11］228，著重于防而精于治，以科學、理性的方法積極應對。只有這樣，才能有效地抑制其對社會的消極影響，充分發揮其對社會的積極功能，從而讓群體性事件溶解在我們建設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穩定旋律中。

1、協調動力機制解決社會矛盾。

在人類社會系統中，經濟、政治和精神從來都是相互聯系、相互作用、相互滲透的三個基本要素，并由此形成了由經濟力、政治力、文化力的交互作用而構成的社會發展的動力系統。馬克思主義堅持以經濟因素的決定性為基礎的包容各種因素交互作用的綜合動力論，強調經濟力、政治力、文化力只有相互配合、協調動作，才有可能對社會的發展發揮最有效的促進作用。

因此，要化解群體性事件就必須首先協調好我們的發展動力機制，解決好引發群體性事件的社會深層矛盾。鄧小平曾強調指出，我們要在大幅度提高社會生產力的同時，改革和完善社會主義的經濟體制和政治體制，發展高度的社會主義民主和完備的社會主義法制。我們要在建設高度物質文明的同時，提高全民族的科學文化水平，發展高尚的豐富多彩的文化生活，建設高度的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即要在建設物質文明的同時，切實搞好政治文明和精神文明建設。為此，我們必須全盤統籌經濟、政治、文化和社會其他方面的發展，通過制訂科學的經濟社會發展規則和各項大的方針政策，采取重大的戰略措施，調整社會結構，改革社會體制，完善社會運行機制，使三種動力和三個文明協調發展、有機結合，從而實現三種動力、三個文明的相互配合、相互促進、共同發展，進而消除群體性事件產生的社會矛盾基礎，實現我國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健康、有序發展。

2、協調利益關系緩和利益矛盾。

利益需求是人類生命活動的體現，也是一切歷史時代一切人的共性。在改革進入攻堅階段的今天，利益主體多元化、利益差別擴大化，是我們面臨的嚴峻挑戰。如果將利益分化和利益差別控制在一定的范圍內則不同利益追求主體間的競爭會使社會充滿生機和活力，從而有力地推動社會的發展；如果利益分化和利益差別過大，就會致使改革阻力加大、動力不足、主體缺失，影響社會經濟的良性運行。事實上，我國目前利益分配不公、貧富差距擴大，導致了部分群眾利益受損，如果利益受損者又缺少制度化的利益表達和訴求渠道則極容易引發對抗情緒，激化社會矛盾。因此，為了消解群眾的對抗情緒、化解群體性事件，十分有必要建立社會利益協調機制，來調節和解決社會的各種利益矛盾，把貧富差距控制在適當的范圍內，避免出現兩極分化等社會利益分化的極端現象，從而維護社會公正，推動社會進步。我們應當建立的利益協調機制是包括經濟協調機制、政治協調機制、法律協調機制和道德協調機制在內的全方位、多渠道的社會主義利益引導機制、利益約束機制、利益調節機制、利益補償機制和利益表達機制。只有將各種利益協調手段綜合起來運用，進行統籌兼顧，我們才能協調好社會利益關系，消除矛盾、緩解群體性事件，促進社會和諧發展。

3、加強民主法治建設克服體制矛盾。

健全的民主和完善的法制是社會穩定發展的主要政治保障。民主法治的社會環境能夠使每個人的權利與利益得到充分實現，每個人應有的權利與利益獲得切實保障，從而使社會各方面的積極因素都得到廣泛調動。由于我們的改革還在起步階段，在加上兩千多年封建專制制度根深蒂固的影響，我國民主政治的發展仍很不完善，民主決策體制、民主監督體制不健全，導致依法治國、依法行政很難落到實處。而群眾政治參與、積極維權的意識卻在覺醒和加強，于是以“民告官”形式為特征的群體性事件產生了，不成熟的民眾政治意識與不完善的民主政治體制交織在一起，致使群體性事件的范圍越來越大，社會影響越來越廣。我們必須從根本入手，從加強我國民主法制建設開始做出努力，以彌補政治體制中存在的缺陷。為此，我們必須加快推進社會主義民主的制度化、規范化和程序化，切實保證人民當家作主；積極貫徹依法治國的基本方略，提高依法執政水平、堅持依法行政，有力地保證公民和法人的合法權益；進行司法改革，保證司法公正；改革和完善決策機制，保證決策的科學化和民主化；加強對權力的制約和監督，保證把人民賦予的權力用來為人民謀利益。同時，還必須增強公民的法律意識和法制觀念，形成公民對法律的普遍信仰，塑造公民的守法精神和良好的法治氛圍。

4、構建科學的文化價值體系消解意識矛盾。

我國社會正處于轉型時期，文化轉型也在同時進行。我國的文化轉型突出地表現在價值觀的變革上。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化，在社會轉型期中，各種思想文化相互激蕩，人們受各種觀念影響的渠道明顯增多、程度明顯加深，人們思想活動的獨立性、選擇性、多變性、差異性明顯增強。最終表現為社會文化價值體系中的思想意識矛盾和沖突產生并日趨激烈，如個人主義與集體主義思想相互沖突，儒家傳統主義與現代資本主義和馬克思主義思想相沖突，官僚主義和奉獻主義思想相沖突，等等。這一系列的思想價值觀念矛盾沖突必然會從觀念的矛盾與沖突轉向行動的沖突，從而滋生群體性事件，進而影響社會的安定與和諧。因此，必須構建以馬克思主義為社會主流意識，各種思想意識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文化價值體系。為此，必須堅持馬克思主義在意識形態領域的指導地位，牢牢把握輿論導向，正確引導社會輿論；加強理想信念教育弘揚集體主義、社會主義思想，使全體人民始終保持昂揚向上的精神狀態；加強公民道德建設，發揚中華民族傳統美德，弘揚“八榮八恥”；還要大力發展教育事業，培養理性、文明的公民共同體。

四、結束語

一個好的社會往往并不是表現為其中沒有或很少有矛盾或沖突，而是表現為它能夠容納矛盾與化解矛盾，而且在矛盾面前不至于束手無策或過于脆弱，同時能夠表現出很強的解決沖突與糾紛的能力。群體性事件是由我國轉型時期政治、經濟、社會意識等深層矛盾引發的突出社會矛盾。它是對我國現行的政治、經濟、文化等各種社會矛盾沖突的綜合反映，是中國社會在全面建設小康社會過程中必須面對和解決的一種矛盾現象。群體性事件在對我國的社會穩定和政治穩定形成嚴重威脅的同時也釋放了我國社會久積的社會能量，警示著我國社會的深層矛盾，對保持我國社會的長期穩定及發展具有客觀的積極功能。社會主義社會決不是一個沒有利益沖突的社會，社會主義社會完全有能力解決和化解利益沖突，并由此實現利益大體均衡。通過經濟、政治和文化等各個領域的共同發展，我們能夠有效化解群體性事件，變壓力為動力，推動我國社會的和諧、健康、穩定發展。○

參考文獻：

［1］中國行政管理學會課題組.中國轉型期群體性突發事件對策研究［M］.北京:學苑出版社，2003.

［2］鄒長峰、盛風亮.淺談群體性事件［J］.法制與社會，2008.01(上).

［3］王曉東.創新弱勢群體利益訴求機制預防和化解群體性事件［J］.中共太原市委黨校學報，2006(3).

［4］鄧小平文選(第3卷)［M］. 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

［5］周曉虹.現代社會心理學［M］.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1991.

［6］陳晉勝，何衛平.群體性事件社會成因分析［J］.山西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3，(5).

［7］呂世明.警察對群眾事件的應有認識［J］.世界警察參考資料，1989，(6).

［8］Daniel Bell: The Coming of Post Industrial Society: A Ven

-ture in Social Forecasting， New York : Basic Books，1973.

［9］［美］塞繆爾.亨廷頓.變化社會中的政治秩序［M］.北京:三聯書店，1989.

［10］孫立平.轉型與斷裂:改革以來中國社會結構的變遷［M］.清華大學出版社，2004.

［11］(明)焦竑.老子翼［M］.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卷二.臺灣:商務印書館影印，1983.

責任編輯 張榮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