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nèi)容摘要:《簡愛》一直是西方反男權(quán)社會,表現(xiàn)女性追求自由平等和幸福的經(jīng)典之作。而《圍城》作為一部諷刺小說,作者對這本書中的人物均進行了辛辣的諷刺,特別是對其中的女性。本文從作者不同的性別立場出發(fā),探討敘事者筆下女性形象的差異。
關(guān)鍵詞:女性形象 男性作家 敘事者
《簡愛》以簡愛這一個女性為主人公,運用第一人稱的敘事手法,敘述者與主人公合而為一。簡愛是一個孤兒,寄居在里德舅媽家,十年來受盡了虐待和欺辱,她小小的年紀就已經(jīng)具有了一種反抗意識。這種意識一直伴隨著她。接著是在羅伍德孤兒院。在這里,簡愛的反抗意識就更加強烈了,“當我們無緣無故挨打的時候,我們應(yīng)該狠狠地回擊……有些人疼愛我,我就愛她”這是她的信條。隨著簡愛的成長,她的女性意識更多地表現(xiàn)在對愛情和婚姻的態(tài)度上,在桑菲爾德莊園,她與羅切斯特相識、相交、相戀的過程中,體現(xiàn)了簡愛高尚的品德和人格魅力。兩人剛開始交往時,她就表現(xiàn)得坦率正直,不卑不亢。在發(fā)現(xiàn)羅切斯特對她真誠以待時,她同樣真誠地給予回報。當兩人愛得很深時,她也并不喪失自我,始終保持著人格的獨立,平等是簡愛唯一而且始終的要求。她說:“你以為我是一架自動機器?一架沒有感情的機器嗎?你認為因為我窮、低微、矮小,我就沒有靈魂、沒有心嗎?你錯了!——我的靈魂跟你的完全一樣。我現(xiàn)在跟你說話,并不是通過習俗慣例,甚至不是通過凡人的肉體,——而是我的精神在同你的精神說話,就像兩個都經(jīng)過墳?zāi)梗覀冋驹谏系鄣哪_跟前,是平等的。——因為我們是平等的。”這樣的一種要求平等的大聲疾呼,正是源于當時作者所處社會的女性地位的喪失,也是那個社會女性意識覺醒的標志。我們常常稱頌簡愛和羅切斯特之間的美好愛情,因為這樣的愛情不牽扯到任何外部條件,美貌、金錢、地位、權(quán)利……這段愛情只是兩顆真誠心靈的靠攏和融合。羅切斯特不是英雄也不是王子,他其貌不揚,粗暴任性,到后來甚至又窮又瘸又瞎;簡愛也不是美人,她身材矮小,臉型難看,胸脯平坦,處境低下。兩個人年齡、地位差距懸殊,但是在心靈的契合面前一切都不成問題。簡愛能夠看到羅切斯特在外貌脾性的皮殼之下所蘊藏的高尚、慷慨、堅強和善良,羅切斯特也能欣賞并珍惜簡愛的美麗心靈。小說在牧歌式溫馨的幸福中結(jié)束,表達了一種美好的理想。
伍爾芙倡導女性的“非個人化”寫作,指責夏洛蒂·勃朗特在創(chuàng)作中表現(xiàn)的自我憤懣和不滿情緒,而且批評這部具有濃厚自傳性的小說缺乏廣闊的社會生活,只拘囿于女性私人空間。她認為不管是男性或女性,在寫作中都應(yīng)該追求一種超越性別的心態(tài)和立場,寫作的心“一定要自由,一定要平和”。她還要求女性作家在進行創(chuàng)作時要忘記自己是個女人。當然這樣的要求實際上是不可能做到的。同一性別的不同敘述者都會有自己不同的立場與情感,更何況男女兩性在生理、心理、社會歷史等方面的強烈對差,性別的差異本來就是一種客觀存在。特別是在《簡愛》故事發(fā)生的時代,正是女性受摧殘、喪失主體性與話語權(quán),女性地位最為嚴酷的時代,夏洛蒂·勃朗特的這種自我憤懣和不滿情緒的宣泄就更為必要了。
如果說夏洛蒂·勃朗特是從女性作家的立場和情感來寫女性,那么錢鐘書作為一名男性作家就是從男性的立場和情感來塑造女性形象;如果說簡愛中體現(xiàn)了強烈的女權(quán)意識的話,那么《圍城》中體現(xiàn)的就是一種男權(quán)意識。著名的女權(quán)主義批評家肖沃爾特指出,女性形象在男性作家筆下呈現(xiàn)出兩個極端,一個是“天使”,一個是“妖婦”。美化和妖魔化女性是男性作家的普遍傾向。《圍城》的主人公是一名男性,作者經(jīng)常通過男主人公方鴻漸的視線和感受對女性進行描寫。有時甚至敘述者和方鴻漸合二為一。作者在揭示方鴻漸人生失敗的原因時,除了在其本身性格中尋找外,還將其歸咎于主人公周圍的女性,作為一名男性敘述者。不管是作者還是方鴻漸,對女性的理解也都只停留在“天使”和“妖婦”的層面上。總的來說,《圍城》中女性主題表現(xiàn)在四個方面:
一,女人的誘惑是否具有誘惑力是男人對女人的第一印象。《圍城》中的鮑小姐就是這樣一個具有誘惑力的女人。楊絳曾寫道:“鮑魚之肆是臭的,所以那位小姐姓鮑。”作者只給了她姓,沒有給她名字,足可見錢鐘書對其毫無好感。她身材火辣,穿著暴露,“同船的男學生笑其為“熟肉鋪子”和“局部真理”。“她自信很能引誘人,所以極快、極容易地給人引誘了。”她說方鴻漸長得像她的未婚夫。就是一種調(diào)情的暗示。她嘴對嘴得跟方鴻漸點煙,有辱國體。她主動進入方鴻漸的艙房。跟他發(fā)生了一夜情。錢鐘書極盡所能地刻畫其放蕩情欲,是應(yīng)該受道德譴責的對象。
二、女人的才情如果說作者對鮑小姐是鄙視和諷刺,對蘇文紈卻是深惡痛覺了。蘇文紈可以說是《圍城》中條件最好的女性。她家世好,學歷高,相貌氣質(zhì)佳。她孤傲自負,把自己的愛情當作是一種施舍;她很虛榮,喜歡看男人們?yōu)樗隣庯L吃醋;在遭到方鴻漸拒絕時,急急下嫁。在唐曉芙面前揭方鴻漸的底。小說的后半部,作者甚至把她變成了一個穿著不倫不類,搞走私活動的庸俗女人。作者的這種敘述把讀者也導向極端,蘇文紈成了男性讀者們最厭惡的一個形象,甚者許多女性讀者也不能理解她。這時候,女人的才情倒是最為可怕的東西了。
三、女人的純情唐曉英應(yīng)該就是天使的化身,楊絳曾說:“唐曉芙顯然是作者偏愛的人物,不愿意把她給方鴻漸。”在方鴻漸也可以說在作者的跟中,“唐小姐是摩登社會里的稀罕物——個真正的女孩子。”方鴻漸對她一見鐘情。可就是這樣一個看似純情的女孩子,也再再地表現(xiàn)出她的不單純。作者說道她喜歡睜著一雙大眼睛含笑地看著方鴻漸和趙辛楣爭風吃醋的把戲,她回到家里,父母就打趣說:“交際明星回來了!”特別是在蘇文紈揭了方鴻漸的底之后,她與方鴻漸的一場交鋒,更是顯出她的厲害來。方鴻漸本來準備了很多話要解釋的,沒想到唐曉芙一開始就說:“方先生的口才我早知道,對自己的行為一定有很滿意中聽的解釋。”就是說,不管方鴻漸解釋得如何好,都只是他的口才而不是實情,一下就把方鴻漸滿肚子的話堵了回去。然后唐曉芙就對方鴻漸一步一步地陳列罪行,說道方鴻漸結(jié)過婚的問題,她“不需要解釋,是不是岳家,是就好了。”作者寫她“不愧是律師的女兒。”于是,方鴻漸的罪行就蓋棺論定了。這時候女人的純情也成了一種諷刺的利器,隨時可能打垮一個男人的自尊。
四,女人的偽裝孫柔嘉是最后走進圍城中的人,在男性視野巾,她是個丑角。她設(shè)計讓方鴻漸娶了自己,看似什么都不懂,很純真,其實很有主見和原則。趙辛楣也一直明示暗示地說其虛偽,方鴻漸在娶了她之后大呼上當受騙。楊絳形容她“她最大的成功是嫁了一個方鴻漸,最大的失敗也是嫁了一個方鴻漸”。作者強調(diào)方鴻漸在后悔_卜當受騙的同時,有沒有想到孫柔嘉的婚姻夢想是甭也破滅了呢。她父母重男輕女,把兒子當成宗教,而她從小就備受忽略,只能自己為自己打算,巴結(jié)了有錢的姑母,才能稍稍引起父母的注意。大學畢業(yè)后去三閭大學教書后,父母就完全不管她了。婚姻是她構(gòu)筑自己生活的唯一途徑,她偏偏選擇了方鴻漸,雖然在她的婚姻幻想破滅以后,她也不像方鴻漸那樣滿腹牢騷,怨天尤人,而是在認真地過日子。孫柔嘉是《圍城》中最普通的一個,是當時社會上女性知識分子的典型代表。
不論是誘惑、才學、純情還是偽裝,對于男人來說,都是可怕而應(yīng)當敬而遠之的,否則,你將落人方鴻漸般悲慘的境地,這是《圍城》所要告訴讀者的。《圍城》中的女性形象,不僅是作者作為一名男性敘述者的視野來看,也是時代造就的產(chǎn)物。19世紀三四十年代,國際女權(quán)運動發(fā)展迅速,中國很多女性走出家庭和傳統(tǒng)的束縛,接受教育,外出工作,似乎取得了一定的社會地位,但事實仍然非常殘酷,錢鐘書借用一句葡萄牙諺語說明了這種情況:“運氣好的人生孩子,第一胎準時女的。女孩大了可以做家務(wù),照顧弟妹,在出嫁之前,可以省掉一個用人的錢。”在這樣的現(xiàn)狀之下,出現(xiàn)這么一群知識分子女性也就不足為怪了。
綜上所述,男女作家總會從自己的性別立場來塑造人物形象。不管是有意識或無意識,是受歷史因素的影響還是受社會現(xiàn)狀的制約,很多學者像伍爾芙等人試圖尋找的“非個人化寫作”事實證明是行不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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