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摘要:新時期以來,隨著社會的發展,思想的解放,同性戀話題開始被更多地提起,與此同時,它也更多地進入了作家的寫作范疇。本文從“對父權的叛離”、“身份的迷惘”兩個方面來探究純同性戀文本中的敘事模式。
關鍵詞:同性戀書寫 父權 身份
完全描寫同性戀者生活的文學作品,不妨暫時以純同性戀文本來命名,由于書寫的是“特殊身份”的人群,作家在具體操作時,具有某種“合謀”性。在此,我們試以幾部作品來探究其中的敘事模式。
一、對父權的叛離
父親形象缺失在作家所要書寫的同性戀者身上產生的影響,在某種程度上成為這類作品的相通點。在根深蒂固的道德律例的圍困下,作家筆下的父親形象便不知不覺中成為了一種傳統保守思想的化身,正是這一形象成為那些新生的“叛徒們”的枷鎖,于是形成了敵對的雙方。同性戀者內心的恐懼和反抗的對象開始具體化,父系傳統在這時是要被隔離的,瞬間成了橫亙在主人公前行路上的大山。是令他們不寒而栗的詛咒。
白先勇在《孽子》的開篇便寫下:“三個月前零十天以前,一個異常晴朗的下午,父親將我逐出了家門。”以“父”的形象存在的世俗觀念與“孽子們”的同性戀行為,從一開始便處于對峙的局面。為了維護既有的道德傳統,父親們不惜將兒子們趕上放逐之路,而這些同性戀者們為了給自身一個正名,也不得不走上叛離的道路。“作品一開始就猛烈地凸現出的父子之間的關系決裂,在根本上正是同性戀世界與普通人類社會之間的關系象征:父親對李青的暴怒和放逐。實際上意味著占社會主導地位的道德觀念對同性戀世界的難以容忍和堅決排斥。”口然而這樣的叛逃卻是不容易的,畢竟“孽子們”身上流淌著的還是父親的血,畢竟真正的正名還要從父親那里開始。王夔龍的痛苦,李青的猶豫,還有小玉的苦苦尋找……這些都是他們內心的掙扎與矛盾。父與子的決裂。其本質上是兩種思想觀念的沖突,是兩種性文化的抗爭。以父為代表的傳統文化無法容忍兒子們對自身的背叛,而同性戀者要獲得表達自己的權利,也必將需要贏得父親的寬容和理解。當兩者不能達到和解時,只能走向一種對峙狀態。同性戀者想要為自己爭取正當合理的權利,想要獲得社會的承認和理解,要達到與異性戀者握手言和、彼此尊重的狀態,必將是一個長期而曲折的過程。而真正的成為一種被承認的性文化存在,依靠背叛是永遠不夠,也是達不到的。畢竟背叛只是權宜之計,而不是最終要奔赴的目的地。在獲得暫時的喘息機會之后,它還要再出發,要么得到“父親”的召喚,重新回到家中,要么就要嘗試尋找到一個能夠庇護自己的“養父”。《桃色嘴唇》中父親留給葉紅車的只是一根讓人戰栗的野牛皮腰帶的形象。小貓的父親“關懷”著他人,卻閹割了小貓。想要爭取到父親的寬容卻無奈的走上離家出走的路途,而放下心中向往回歸父親的庇護又違背了本性,魚和熊掌要怎樣兼得?這正是同性戀們苦苦尋求想要獲得的答案所在。如果父親最終也肯伸以援手,恐怕“孽子”的結局也難免悲涼。這種無動于衷不僅是一種主流文化對另一種亞文化的放逐,更是一種人性存在上的荒涼感的彰顯。
當下社會中的同性戀群體,在社會生活受到的擠壓和排斥還多半停留在自己內心的預設階段,真正想作者刻畫的那樣,勇敢的站出來想自己的父輩喊出自己自由的要求,為了自身權利對傳統文化進行反叛的少之又少。一方面,浸淫在傳統文化里的成長過程,讓同性戀者自身陷入了兩難狀態,他們想要表達自己本性的性傾向又質疑自己的行為,遲疑不決使他們的動作開始猶豫;另一方面,在他們心中的父輩是含辛茹苦養育他們的源頭,他們身上流淌著一樣的血液,真要走到對峙的狀態,是他們不忍的,也是不容易做到的。“對李青們來說,父親所具有的既是父親,又是社會道德觀念的體現者的雙重身份,實際上使他們陷于一種痛苦的兩難:要么他們永遠在父親的施予的心靈煎熬和拷問的痛苦中進行慘烈的掙扎,要么他們就放棄自己的那種與眾不同的情感特征和性向形態,向社會世俗回歸。”這一切,都需要一個溫和和充滿關愛的社會環境來營造一個和諧的氛圍,使得兩種本就不應該對峙的文化走向融合和理解,而這個過程是長期的,不僅需要同性戀者的努力,更需要異性戀者的參與和努力。
二、身份的迷惘
“同性戀者當中不少人有犯罪感,或道德上的負疚感,試圖像戒煙一樣將自己的‘不良傾向’戒掉。”許多同性戀者懼怕面對自己的“特殊身份”,事實上又不可能真的從心里抹去同性戀的影子,于是反倒是不明身份了。《桃色嘴唇》中,葉紅車被稱為“老男人或老女人”,被閹割后的小貓也變得不男不女,所謂的不男不女也就意味著他什么都不是,他失去了自己的身份。《漂洋日記》里的瀾讓夏冬猜不出是男還是女,而夏冬也漸漸的搞不清自己是什么性別。這些表面上的關于性別的確認,其實它引出的是主人公對于自己身份的一個尋找個確認的過程。對于同性戀者來說,社會的壓力是不容否認的。他們要贏得自身的自由和發展,必須要有大的社會環境的寬容。然而,對于同性戀者來說,在獲得別人理解之前。能夠走出自己的內心就很不容易。很多的同性戀者在獲得別人的理解之前,自己就先迷惘了,雖然他們發自內心的情感傾向是指向同性的,但他們自己卻也懷疑這一點,他們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是這樣的人,對自己進行質疑。許許多多的同性戀者不敢承認自己的身份,不是別人真的對自己說了什么,而是“害怕”別人會說什么,他們首先就自己過不了自己的這一關。有著同性的性傾向叉不承認自己是同性戀,這是許多同性戀者的痛苦和尷尬,他們長期徘徊在兩種身份之間,又無法自己給自己一個身份的界定,于是他們只有無可奈何的失去了自己的身份。
對于許多同性戀者來說,爭取正當的權利之前,怎么能達到自己內心的認同,獲得自己的身份是首要的。作為一個人的存在,身份是他借以在眾人面前進行確認的途徑更是他自己活在這世界的一個證據。如果說一個人找不到自己的身份,不明確自己以什么樣的“名字”存在于這個人世間,他就必將要陷入一種茫然與迷惘的狀態中。“我是誰”,這個追問在同性戀者的吶喊里更加的響亮,而找不到自己的身份,勢必會給他們的生命涂抹上一層深深的悲涼色彩,乃至將這些無處安身的靈魂引向一個無法回頭的絕境。
阿蘭的迷惑是他到底是喜歡小史的女人還是喜歡公共汽車的男人呢?他也不清楚自己,或許他是清楚的,可在各種壓力的威懾下,他迷惑了,再也找不到自己能夠坦然去認同和接受的身份。(《似水柔情》)如果說這些個中人物能夠勇敢的面對自己,戰勝內心的這種對于“身份”的恐懼,這一切也就不再會是困擾他們的問題了。無論是同性戀者還是異性戀者,性傾向從本質上來說都不會是最終左右一個人生活方向的最終要義。作為一個人的存在,明確自己的“身份”是什么,有著不容忽視的意義,而往往要給自己一個正名卻不失那么簡單的,這一點在同性戀者身上體現得尤為明顯。在社會大環境還沒有給“同性戀”一個正名之前,同性戀者要如何獲得自己的身份,這是使很多人陷入迷惘的緣由。他們不能在這個社會人群中找到自己的位置,漸漸的迷失了自己,不知道“我是誰”了。有關“同性戀”的身份的疑問便成了這些作品中最為重要的一個追問!
注釋:
[1]白先勇:《白先勇文集》第三卷花城出版社2000年1月第1頁
[2]劉俊:《悲憫情懷一白先勇評傳》花城出版社2000年第342頁
[3]劉俊:《悲憫情懷——白先勇評傳》花城出版社2000年第349頁
[4]李銀河:《同性戀亞文化》今日中國出版社1998年1月第31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