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江南水鄉,人們就會產生許多遐想,仿佛這里一切都富有詩意。我從小生活在浙江,自然對水鄉的感情特別深沉,許多美好的記憶,點點滴滴的生活感受,好似涓涓細流推動著我的創作激情。有情才有感,有感必要發,《憶江南》就是在這種情感的基礎上產生的。
誠然,藝術的美,是生活的再現。生活感受是創作的基礎,但生活的美,并不等于藝術的美。因此,要進行藝術構思,必須捕捉具有典型性的藝術形象。在水鄉生活,我被養蠶姑娘的生活情景吸引住了,養蠶是江南婦女富有特征的勞動,在蠶房,我們更感受到他們勞動的艱辛,從春到秋,她們不分晝夜,熬紅了雙眼,貫注全身精力服侍蠶的成長。從她們平凡的工作中,不難看到她們美的思想,美的心靈,美的情感。從她們細膩、精心的勞動和言行中,能夠看到江南水鄉姑娘特有的恬靜、溫雅、含蓄的性格美。生活中這些美的現實,無不使我產生了對美的形象和意境的追求。作為編導,我想應有自己的創作風格,編導的個性色彩是在對感情、形象的奇妙構思中凸現出來的,因此,在生活中選取題材,概括、提煉典型形象時,編導能用自己的眼睛,在別人司空見慣的東西中發現美。所以,要使我的作品富有江南特色,選取和塑造好養蠶姑娘美的形象是具有典型性的。
有人物就要有情,出情就是出人物,因此,選取要表現的人物,僅是作品構思的開端,要使人物形象栩栩如生,就要表現人物的思想感情,而且這種思想感情必須是真實的、美好的,以此去打動人心。“藝術美是由心靈產生和再生的美”(黑格爾語)。否則,這類反映勞動生活的題材,就容易步入“以勞動程序”為依據的公式、類同的模式中去。尤其獨舞這門藝術形式,所表達的情,須要深挖細掘,因為獨舞沒有交流,沒有人物間在情感上的相互推動,只有通過對人物本身內心的探索,才能使人物的形象得到層層發展和最后的建立。所以,能否把握住養蠶姑娘特有的個性,抒發出她在這特定環境下的思想感情,就成為要搞好這個作品的標尺。因此,舞蹈《憶江南》我是這樣安排的。第一段選取在晚霞滿天的歸途中,江南養蠶姑娘撐著載滿桑葉的小船漂在水面。第二段在寧靜的夜色降臨之際,姑娘雖在船上。第三段她從美好的思念中“醒”來,懷著歸心似箭的心情撐船向蠶房駛去……這段是在第二段的基礎上把她熱愛生活,熱愛勞動之情更酣暢地展現出來。
每個舞蹈作品都應有自己獨特的表現手段,才能顯示作者的風格和個性,才能產生藝術之美,創造出意境。要追求獨創、新穎,主要靠作者的想象、生活和思想,否則,不可能創造出獨特的藝術形象。在這個作品中,人物行動基本都在船上,這類形象的舞蹈在傳統戲曲及民間歌舞中已是屢見不鮮了,如何在形式上大膽突破,創造新的獨特的表現手法,確定創作中最應下苦功之處。京劇界有句話:“萬物皆為我用。”這就是說,戲曲藝術善于廣收博采,化一切為舞臺藝術創造的手段,從服飾、道具到生理方面(發、髯、眼等)等,無不組織到戲曲表演藝術里,成為特殊的“藝術工具”,而且用來成為刻畫人物性格的手段。這些通過有限的具體描寫,反映無限的生活內容,強調有虛有實,虛實結合,通過實來展開虛的聯想,借虛來概括無限的實等寶貴經驗,給了我啟發,終于設計了一根兩頭點綴兩片桑葉的竹篙,為了內容的需要,讓這根竹篙,在一段撐船時是篙又是槳。由于它是由兩片竹片組成,可柔可剛,所以一撐必彎,可體現人用的力度,造成桑(篙上桑葉的提示)滿船的感覺。在二段蠶房,讓這竿子一彎,挎在腰也成了蠶匾。加上兩頭的桑葉集中了,使得觀眾的聯想更為確切。在三段歸途中,橫拿竹竿,上下扭曲和舞動,成為船推水形成的浪,最后上岸,竿子又成為挑桑的扁擔。在各段中,通過演員真實細膩的表演,道具又實又虛的運用,讓虛和實結合,在似“真”和“非真”中間,給觀眾以無窮的遐想,作品意境才能更開闊,更耐人尋味。這次實踐,使我體會到在尋求舞蹈的表現手段時,不應過多地去追求表面的形似,不為自然主義的繩索所束縛,而是要大膽地對生活加以變形處理,努力追求傳神的手法,盡管舞臺上展現的在現實生活中可能是不太真實的東西,但在意境上能獨辟蹊徑地有所追求,使情感升華,作品就有了生命。另外,道具點綴的桑葉和柔、直、曲的線條與人體各種造型形成的對比、呼應、協調,有力地襯托了人體美,增加了舞蹈美的藝術感受,為塑造江南水鄉姑娘柔美、典雅的形象起了重要作用。所以,選擇、創造好的表現手段,寄情于形,這是舞蹈反映好生活極為重要的一個環節。
江南水鄉雖有豐富的、古老的民間舞蹈,但如何從這些民間的傳統的舞蹈中汲取養料,創造出既有時代氣息,又有濃郁地方特色的舞蹈語匯則難度是很大的,迫使我要從今天現實生活中去觀察、體驗當地人民的生活習性和性格特征,以作品中的人物、感情、行動的需要去創造新的帶風格的舞蹈語言。經過實踐我是這樣做的:先把握住水鄉婦女的性格形象,抓住生活中她們的生活形象,如撐船、劃船、喂蠶等,特別是抓住她們表達情感時一瞬間特有的行動和造型,因為往往這一瞬間是她們性格的火花,能較為準確地反映她們的性格和感情的形態,使之舞蹈化,既吻合人物形象又富于生活氣息。如在舞蹈開始姑娘背靠在直立的桿子上的造型;喂蠶時靠在蠶匾邊望著蠶的造型等,皆是這樣得來的。舞蹈講究韻律上的美和流動中的雕塑性,在無數變化和連接之中,去體現出風格和美感。所以在以上汲取、提煉生活形態基礎上,又運用了傳統舞蹈中“擰、傾、曲、圓”的韻律,并作為整個舞蹈的連接規律,這樣就較為準確地塑造了纖細柔美的江南水鄉姑娘的形象,使作品賦予了濃郁的地方色彩。
為了創造意境,在音樂上我們也要求獨特、創新。因此運用了水鄉地區的田歌、蠶歌的音調,并抽出原歌中富有特色的襯詞,如“嗽哎”、“喲來”、“吭哎吭”,以及生活中蠶吃桑葉的“沙沙”聲連貫成一首無詞女聲伴唱的樂曲,僅以一鋼琴描繪水聲,這樣和舞蹈結合,就為作品的新穎感、藝術意境的創造及增添泥土味等起了極好的作用。
總之,要努力反映時代的美和情,必須強調編導要面對當代生活,重視舞蹈藝術的規律,寓意于情,寄情于形。
(溫州市工人文化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