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飛：一個電力人的能源注意等

從三峽少帥到國電老總

采訪前，曾一廂情愿地對陳飛有以下猜想：搞水電建設出身，陳飛應該是個彪形大漢；54歲就能指揮上萬人馬合龍長江，陳飛應該霸氣十足……但是，直面陳飛卻是另一個現實：來自江南的他身材不高，著裝隨意樸素，不論去哪里，隨身總帶著一雙“千層底”，除必要場合穿著皮鞋，其它時間腳上總套著它。作為一位年輕的國企老總，他不打官腔、不擺官譜、沒有官架子，即便應對再敏感、尖銳的問題，臉上始終帶著從容的微笑。

在陳飛的一些老部下心目中，陳飛無論身處哪個崗位，始終保持著“那10年”的工作狀態。那10年——1995年到2002年，也是三峽工程最吸引世界眼球的10年。在長江水流最湍急的地方建立電站，讓世界驚訝的同時，也遭到很多質疑。那時候，他們像戎馬征戰的將軍一樣，人不卸甲、馬不下鞍，愣是把最初的懷疑變成了最后的驚訝，而指揮千軍萬馬合龍大江的“統帥”，正是時年34歲的陳飛。

轟轟烈烈的年代過去了。在2003年上調國電集團后，陳飛離開7電力建設的一線戰場。采訪中，陳飛不愿意再談論過去，但是那段歲月，始終是他生命中無法忽略的一筆。

畢業：黨員要做表率

大學臨近畢業的時候，陳飛的同學們都在四下里活動。1980年代，大學生還是由國家統一分配，雖然如此，學生們更愿意去研究院或設計單位，相對來說，建筑施工單位因為條件艱苦，大家都避之惟恐不及。

那一年，葛洲壩工程局也到學院里招人。“因為是施工單位，沒人愿意去，學院就動員學生干部做出表率。”

陳飛給母親寫了封信，表達了想去基層鍛煉的愿望。彼時，陳飛的父母都因援藏遠在拉薩，時隔不久，母親回信了，苦口婆心、措辭強烈，表達的意思很明確——反對。

我那時候也有其它選擇，比如去上海、江蘇或浙江。”陳飛說，父母希望他能在上海或江蘇之間選擇，將來退休后可以一家團聚。

但陳飛還是選擇去了葛洲壩，他是那么多被動員的學生干部中惟一“響應組織號召”而做出表率的人。

1986年8月，陳飛背著父母到葛洲壩報到。同一天，他給父母寫了一封信，闡述他沒有選擇去上海江蘇等經濟發達地區工作的原因“我可能更適合建筑施工單位。

陳飛的解釋短期內并沒有獲得父母的諒解。他們一年沒搭理我。”陳飛就這樣開始了他在基層的工作。

“80=4：那是一群能奉獻的人”

陳飛剛到葛洲壩時，葛洲壩工程局正面臨著機制轉軌。

“水電施工的市場化在整個國家的改革開放進程里是最早的，我們只有工程承包的權利，不享受國家計劃分配的利益。”陳飛在葛洲壩工程局即將“斷奶”時來到葛洲壩。從我大學畢業起，就沒享受到計劃體制的利益，只感受到市場經濟的競爭。

習慣了計劃體制溫床的每一位工程局干部和職工都在思考：企業的出路在哪里?個人命運又會如何?陳飛的內心也受到了強烈的沖擊與震蕩，走出校門時的遠大理想和抱負，與現實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1980年代，葛洲壩工程局為適應已變化了的形勢，將原本大兵團作戰的集團軍分解成小部隊，開始四處流動。

被分配到葛洲壩工程局澆筑分局的陳飛，剛剛在陰暗潮濕的集體宿舍里放下簡單的行李，第二天就被“二次分配”到廣西紅水河畔的巖灘電站，從事質檢工作。“又矮又瘦的一個孩子，天天抱著一堆圖紙，儀器，跟在老工程師屁股后面。”這是當年的“老水電”對陳飛的印象，一些年長的工人甚至直接對他呼來喝去。“在工地上戴個安全帽，曬得黑乎乎的，分不清誰是工人，誰是技術人員。”陳飛說。

在巖灘電站，陳飛干過施工技術調度質檢……基礎的工作全干過”。隨后的日子里，他又跟著“老水電”們“走江湖”，參與鄂西北馬橋電站的建設工作。

“那是一群特別能奉獻的人。” 陳飛說，一個水電工人說過一句話，讓他記憶猶新。”他說80=4。意思是說一個水電工人活到80歲，而跟妻子孩子在一起高質量的生活也就是四年。

“80=4說的是一種奉獻精神。”陳飛說，“電站附近本來沒有路，他們去了，于是修了路；電站工地上沒有潔凈的水，到河里打一桶水，撒點明礬，就是飲用水；機器設備掉進冰冷湍急的水流中，他們喝口燒酒就跳進水里撈……”

“他們是最偉大的建筑家，真正的共和國建設的基石是這些人。”這是陳飛對水電人的評價，在一線的建筑工地上，陳飛待了四年。“胡錦濤總書記提出特別能吃苦特別能戰斗特別能奉獻’的口號，我覺得這和他經歷過水電建設的艱苦不無關系。

三峽：成就“少帥”之譽

1993年，三峽工程動工興建，這也圓了中國幾代人的三峽夢。陳飛也趕上了機會，彼時他擔任葛洲壩集團一公司副經理，受命率領支先遣隊來到三峽工地。

當時三峽工程還處于拓荒階段。三峽工程采用分期導流方式，分三期進行施工，以中堡島為分界點向兩側延伸，分別修建左岸和右岸大壩。中堡島是三峽一期工程的主戰場，也是這一期工程中最艱難的工地，這個工地被分配給了陳飛。“我來晚了，好的工段都被揀走了，整個一期工程只剩下中堡島了。”

“沒有人看好我們，尤其是在全工地最年輕的項目經理的指揮下干整個工程里最艱巨的工作，所有人都在等著看我們的笑話。”有當年和陳飛一起入駐中堡島的老部下如此回憶。

當年10月，一條斜穿中堡島的運碴道路修通了，三峽一期最艱巨的工程順利開建。可以施展拳腳的陳飛在工期緊張的情況下，提出了單兵獨進，先在江中建立一個基點，然后逐漸建立多個工作面齊頭并進的作業方案。

1994年6月，一期工程結束，中堡島工地在質量，安全、進度等10個單項評比中名列第一!“壞處和好處都不是絕對的，在別人看來中堡島是個難題，在我看來它是一個機會關鍵是我把握住了。”陳飛說。

中堡島讓陳飛在三峽聲名大振，時隔不久，他被任命為三峽指揮部副指揮長。

1997年11月8日，陳飛成為全世界媒體鏡頭中的焦點，這一天，人類第二次橫截長江，而陳飛作為三峽指揮部副指揮長現場指揮大江合龍。”指揮長是一位老同志，主要負責接待等工作，陳總是實際上的指揮長。“當時在現場的一位老專家透露。”在水流湍急的三峽大峽谷實施截流，其截流流量，截流水深，龍口拋甩強度等技術要求都非常高，施工難度非常大。”

“壓力肯定是有的，但是我有信心。”陳飛坦言，為了讓世紀工程不出半點紕漏，陳飛在認真組織技術班子研究制訂最優截流方案的同時，甚至在一個月前就開始“彩排”，他把參加截流的1000多臺大型機械設備安排得井井有條，并連續組織了兩次現場拋灑石料的“實戰演習”。

“假如裝石料的卡車爆胎了怎么辦7諸如此類每個可能發生的微小細節我們都做了充足的預案。”那段時間陳飛手里的預案足足有數百頁。事后有媒體報道，陳飛甚至把合龍之日的車次，施工進展，拋投力量精確到了誤差不超過幾秒。

這話也許有些夸張，但截流施工現場卻找不到任何瑕疵。1998年11月8日15時30分，三峽大壩如期合龍，距離龍口200米遠的指揮船上，陳飛鎮靜地發出系列指示，隨著指令的發出，數十米高的777巨型載車來回穿梭，把一車一車巨石傾倒在湍急的江水里：江面上直升機往來盤旋，攝像機把這宏大的場面，通過衛星傳送給數億電視觀眾。陳飛和他的團隊用時6小時30分截斷了長江在水電建設史上也創下了截流水深60米、截流流量8300立方/秒、日拋投土石19.44萬立方米和每小時拋投土石1.04萬立方米四項世界記錄。這是中國，也是世界水電建設史上最壯觀的場景3000施工人員，上千臺(套)大型設備，有成千上萬觀禮的嘉賓和民眾，百多家國內外新聞機構，中央電視臺連續10小時現場直播，結果全世界都看到了，大江截流“安全正點、有序，沒有個人掉一塊皮，沒有一臺車哪怕趴窩一分鐘，這一場水電建設的世紀之戰可謂“完勝”。

三峽長了中國人的臉。這是一家境外媒體在三峽合龍之后的慨嘆，合龍之后，陳飛被世界媒體圍追堵截，“三峽少帥“這個稱呼也從此廣泛流傳。

“他表現得很完美，你幾乎找不到任何可以指摘的瑕疵。一位老專家如此慨嘆在他半生的水電建設生涯中陳飛指揮的三峽合龍是他認為最優秀的杰作。

國電：做一流能源企業

2003年，陳飛上調國電集團任副總經理，這一年他40歲。

“一個干技術的領導成為國電高管，這是電力央企個積極的信號。“當時的陳飛還頂著”三峽少帥 的高帽，幾乎所有人都認為他將主管國電的技術工作，誰料時隔不久，他竟然成了國電集團上市公司國電電力的總經理，

“陳總是這方面的專家，他擔任國電電力總經理那兩年國電電力的收益率前所未有的好。有國電內部人士如此表示，實際上此前他并沒有資本運作的經驗。

“做大的要加快資金結構調整，抓小的最根本的是成本控制。”陳飛如此詮釋他的管理理念， 就像我今天吃飯，如果吃8兩就夠了，那我肯定不吃一斤。因為你要考慮成本。所以我們現在講到現代企業，現代管理，始終記住最根本的成本管理，別忘了投資要有回報的。我們關注凈資產的收益，這是我們生產發展的核心，而不是說GDP有多大，生產規模有多大。給你多少東西，你能創造多少東西，這永遠是核心。如果給你一個舞臺，需要你負這個責任你要負得起。”

他是一個很專業的職業經理人。國金證券分析師王寶瑞說。

2008年，陳飛辭去在國電電力總經理的職務，開始專心管理國電集團。“我們的目標是做一流的能源企業。 流是一個動態的概念 它肯定不是一個經典的概念。一流是在變化的，它始終在動的，今天說的一流和明天說的一流標準肯定不一樣。一流我認為是潮流中最前沿的，叫潮頭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