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詩歌翻譯是文學翻譯的極高境界。詩歌文體以傳情為主要目的,為最大限度地獲得傳情的審美效果,詩歌常常要運用獨特的意象、音韻和語言形式。意境是詩人主觀情感與客觀物象互相交融而形成的藝術境界。因此,譯詩要傳達意境,譯出詩作的形美、音美,保持原作的風格。本文認為在選詞用字、句式安排、語義銜接上,譯者都以一定的翻譯理論為基礎,深入了解詩人的情感歷程,體會其詩深意,悟其神韻,把原作的藝術意境準確地傳達出來。
關鍵詞: 詩歌翻譯《鄉愁》英譯文翻譯理論
一、淺析詩歌翻譯
巴金從一九二二年開始文學翻譯活動,在回首長達六十年的翻譯生涯時,他說:“我并不滿足自己的譯文,常常稱它們為‘試譯’,因為嚴格的說它們不符合“信、達、雅”的條件,不是嚴格的翻譯。但是我像進行創作那樣把我的感情傾注在這些作品上面。”[1]在翻譯中,尤其是文學翻譯中,任何作品都或多或少地處于廣袤的民族文化氛圍之中,譯者會堅持個人不同的標準,深切地感受原作,引起審美情趣,并融合自己的體驗與修養,對之加以分析,辨其異同,從而轉換相同的文化信息。譯作不可能完全等同于原作,而譯者著眼于縮小譯文與原文的差距,努力求譯作與原作的“似”。
在諸多的文藝作品中,詩歌翻譯乃文學翻譯的極高境界。如果說翻譯是帶著鐐銬的舞蹈,那么,詩歌翻譯就要求舞者不但要能跳,而且要跳得優美,使人得到美的享受。[2]詩歌文體以傳情為主要目的,達意是次要的,盡管某些詩歌形式(如敘事詩)也具有信息傳達功能。但意義的傳達總少不了感情的襯托,為最大限度地獲得傳情的審美效果,詩歌常常要運用獨特的意象、音韻和語言形式。譯者要想把詩歌中的意境、形象充分表達出來,感受詩歌的審美特質及美感,沒有中西文化深厚底蘊的積淀,沒有豐富的實踐經驗是做不到的。唯如此,譯者對某一作家的認識及作家的作品的理解才能免于孤立絕緣的真空狀態。譯詩是一種有把握的再創造,既要保持原狀,又要適當地靈活變通。筆者把著名當代臺灣詩人余光中的詩《鄉愁》的中、英譯對比,共同鑒賞。
二、譯作分析
從總體看,以上英文詩行與中文詩行的長度和段落都相差無幾,結構對稱,句法長短相對應,語言通俗易懂,基本上做到了“盡量把持原作風貌”。此譯文與原作一樣,共分四小節,每小節四行。譯文雖是一首無韻的“自由詩”,但各節相應:前兩句的節間相應,后兩句的相對與重復,并安排了各節都是二、五、三、三音步,抑揚相隨,使全詩納入了特有的優美格律。
(一)結構分析
在譯文中,前兩節的第一行的表達與中文詩略有不同。與英語比較,漢語的結構呈弱勢。“在很多情況下,漢語主語只是一個話題(Topic),其余部分則是表述話題的述題(Rheme),構成‘話題—述題’(TR)句型,話題與述題都是某種意念的組合”。[3]漢語中的主語常常是說話者主題思維中的一個話題,而述題則是對話題的說明、敘述。在《鄉愁》中,原作的前兩節詩的第一句以“小時候”、“長大后”獨立成行。在說漢語的人的語言文化心理中,言者先表達出了大家所關注的話題。這是說漢語的人的一種“思維—語用形式”。[4]在說漢語的人看來,人是行為主體,不在話下,可以隱含,所以句中沒有出現主語人稱。原作中“小時候”、“長大后”也未出現謂語動詞,這在英語中不可能構成規范的句式。因為英語的主語功能一般都要充當謂語動詞V(施事行為)的動作發出者(施事者),因為“……英語是‘重行’的,英語句法都恪守以SV做主軸的形式程式原則”。所以譯文中前兩節的第一句出現了主語“I”,謂語“was,became”。
譯文為了使整個文章銜接自然,結構井然,前兩節的第一行都采用了倒裝句式,以加強表達作者在不同的人生階段的經歷的特點。原詩的第三、四節的第一行,承接上文,表明事情發展的時間,所以譯者在深刻感受、領悟作者的心境后,發掘原作所蘊含的意義,感嘆時間的飛逝,譯出“the years elapsed”。
在譯作中的每小節的后兩行中,第一行都出現了was,最后一行都用連詞(and/which)來連接且都省略了助動詞was,例如:“And shut up (was)Mom inside”,其它三節的末行中省略比較明顯“(was/is)staying/waiting/lying”。末行的助動詞的省略是為了避免重復,有助于語言結構的適度優化。所謂“適度”指與源語的靈活對應,同時也有助于與接受者的審美參與。
(二)情感分析
英譯文中前三節的第二行開頭均以when開始來抒發作者的思鄉之情,而最后一節以“O”開始。譯者此處是在深切地感受作者的感情之后的感慨。作者在談及本文時說:小時候小,寄宿學校,要與媽媽寫信;婚后赴美讀書,坐輪船返臺;后來母親去世,永失母愛;前三句思念的都是女性。到最后一句,我想到大陸這個“大母親”,于是意境和思路便豁然開朗。譯者在深切感受:作者因時間的推移和空間的轉換,抒發深深的思鄉之情時,想到由于特殊的政治原因,大陸和臺灣長期阻隔,自己經常流浪于海外。因此譯者在最后一節中以“O”來抒發作者對大陸母親深深的思念,體現作者的萬千感慨,才使最后的主題得到了升華。本杰明一再提出“翻譯的語言可以而且必須使自己從意義中擺脫出來,以利原作意蘊的再現,這實際上很近似中國人說的‘意在言外’、‘詩在言外’”。[5]所以譯者并沒有受制于原作的“實在的意義”而是把握了原作深層意蘊,感受作者深切的思鄉之情,而發出“O”的感慨。移情感受在翻譯的審美體驗中是非常重要的一步。只有深切感受到了的東西,才有可能對之進行加工再現。
眾所周知,意境是詩人主觀情感與客觀物象互相交融而形成的藝術境界。因此,譯詩而不傳達意境,原詩的美學價值定會大打折扣。[6]作者在這首詩中,用了非常樸實的詞句和淺顯的形象為這人生的四個階段各自找到一個表達鄉愁的對立物:小時候的郵票—長大后的船票—后來的墳墓—現在的海峽。在本詩中,原詩描繪的是深深的鄉愁,其中“郵票、船票、墳墓、海峽”的應用,托物言志,原詩意境得到了較為完美的再現。譯作在表達“小小、窄窄”時,用small,small和slim,slim,疊用單音節實詞,前者重讀,后者輕讀,輕重相間。一字疊用是漢語單音字文字特征賦予漢語的獨特的陳述手段。譯文采用的是雙語轉換行為模式的對應式轉換,即雙語的詞語所指同一,對同一外部世界的事物雙語在概念上形成同構(具有對事物或物質的實體對等)。而譯者卻沒把“矮矮、淺淺”譯成low和shallow,而是用“a handful of”和“a spoonful of”分別表達。這里譯者采用的是替代式轉換。所謂“替代”,指廣泛的調整、變通,以替代源語的措詞或語句結構樣式。在譯作中,譯者“易詞而譯”——換一個詞來譯源語。原作中全是形容詞,而譯作中轉換詞類,改用介詞短語,即所謂“異曲同工”,加強了語言效果,可兼有強調與生動的效果。
三、結語
譯作盡量處處仿照原詩,每節的后兩行與原詩相對并重復,這樣有助于適度提高目的語的可讀性。雖然第一節的后兩句用詞未形成重復,但兩句的結尾詞“roam”與“home”卻形成了尾韻,形成了語音的重復。所以,譯者很注重譯詩作的形美、音美,保持了原作的風格。老舍(1957)曾說:“談到風格,最好是譯者能夠保持原著者的風格。可以大概的說,一個作家的文章總有他的特點……我們看出特點所在,就應下苦功夫,爭取保持。文學作品的妙處不僅在乎他說了什么,而且在乎他是怎么說的。”[7]所以文學性質的翻譯,尤其是詩的翻譯,不折不扣是一門藝術。[8]它并不是逐字逐詞地替代另一種文字,而是在了解作者的情感歷程,體會其詩深意,悟其神韻,并融合自己的體驗與素養,更好地完成譯作,把原作的藝術意境準確地傳達出來。
參考文獻:
[1]巴金.巴金譯文選集[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3.
[2]丁樹德.翻譯技法詳論[M].天津:天津大學出版社,2005.
[3]賈文波.應用翻譯功能論[M].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2004.
[4]劉宓慶.當代翻譯理論[M].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1999.
[5]劉宓慶.中西翻譯思想比較研究[M].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2005.
[6]邵志洪.漢英對比翻譯導論[M].上海:華東理工大學出版社,2005.3.
[7]黃忠廉.翻譯本質論[M].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00.
[8]余光中.余光中談翻譯[M].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