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明清時期晉商“重商輕學”,形成了“學為商之用”、“學而優則商”的教育價值觀。本文對晉商這種教育價值觀的形成原因進行了分析。
關鍵詞: 明清時期晉商教育價值觀
山西的民風,從春秋戰國以來的“尚武”到隋唐之后的“文風極盛”,直至明清時期的“由文入商”而最終形成了晉商一貫的“重商輕學”的風氣,這種風氣深入人心,因而晉商將其培養出的最為優秀的子弟大多投入經商貿易之途,從而在對待教育的問題上形成了“學為商之用”、“學而優則商”的教育價值觀。
一、“學為商之用”
商人與教育之間有著不能忽視的密切聯系。晉商興起后,山西出現了明顯輕學的傾向。這種傾向主要發生在下層民眾之中,他們對于科舉不寄希望,在經過基本的知識教育之后,便將子女送出業商。與此同時,晉商又有重學的一面。商業有了一定的規模,商人從實踐中體認到學對商的重要助益作用,因而對學轉而十分重視。如喬、常等商業家族,就十分重視對子弟的教育。鹽商張允齡在外經商,非常關注子弟的學習,他常常“購諸子傳疏義及史漢諸書,車載之”(明張四維《條麓堂集》卷30)。他們重視對子弟的教育,最重要的原因是認識到了讀書對于經商的重要性,為經商服務是其教育的最終目的。我認為,晉商對教育功能的認識是從外部、內部兩個方面的需要出發的。
(一)商業經營對教育的需要
很多晉人在經商的過程中,依然堅持讀書學習。這其中有個人的興趣,但更重要的是通過學習他們可以多聞博識,增強搏擊商海的能力,“以心計阜通貨殖”。晉商意識到了教育的重要性,并自覺地加以利用。晉之俗諺有云:“十年寒窗考狀元,十年學商倍加難。”晉商認為在商業活動中商人作為活動的主體必須具有較高的文化素養(需要各種知識:謀略、兵法等),而這種素養的修習甚至比高中狀元還要難許多。商人只有綜合運用所具備的各種知識才能,才可能準確分析變化莫測的商場形勢,運籌帷幄,取予進退之間不失時機地作出最優選擇,獲得厚利。高的文化素養必須依靠教育,所以說,教育為商業活動的展開和輝煌提供必要的智力和人才支持,是最為基本的。受過比較好的教育和對傳統文化的了解有一定修習的人,在商界往往也能勝人一籌,例證比比皆是。
(二)商人內心對教育的渴求
中國悠久的“抑商”傳統形成了人們一貫的“輕商”、“賤商”思想,商人往往處于一種尷尬的失衡境地:在擁有巨大的財富和強大的經濟實力的同時卻得不到社會的認可和民眾的肯定。晉商對于這種“富可敵國”的財富和“卑微低賤”的社會地位之間的極度失衡是不甘心接受的,晉商由于社會的不公評判而產生這種認知和情感,并由此而引起各種思想傾向和行為傾向——希望能改變社會的失衡評判,得到社會認可和肯定。
但是怎樣才能改變這種失衡的狀態呢?社會主流意識長期為“榮宦游而恥工賈”,為了贏得尊重,重要手段就是借助教育:首先,他們通過教育來提高自身素養,結交文士,以期在知識上與士階層縮小距離,在心理上與士階層達成溝通,同時使自身的經商品位有所提升,贏得上層社會的理解和認可。因此,在晉商商幫中,不乏學識淵博、文采風流的商人,連自視甚高的的清朝舉人劉大鵬都不無贊嘆地說:“余于近日在晉接觸周旋了幾個商人,勝于十倍,如所謂魚鹽中有大隱,貨殖內有高賢,信非虛也。自今以后,愈不敢輕視天下人矣。”(劉大鵬《退想齋日記》)其次,他們在經商成功之后,積極從事社會公益事業,而重心就在教育事業上。晉商家族在延名師以課子侄的同時,還不忘投資資助或開辦私塾、義學乃至書院,匡助了家鄉的教育事業,為沒有能力受教育的青年俊秀提供了良好的受教機會。這些惠及桑梓的教育活動,實現了商人作為社會一分子的對地方文化生活的實質性參與,以某種具體的形式顯示出自己在地方社會、政治、文化生活中的自身價值,即可以“顯親揚名”、“光耀門楣”,重塑和提升其在民眾間的形象和地位。
晉商的這種教育價值觀,正好表明了:商人不再僅僅局限于治生獲利這種較低層的需要滿足了,而是訴求于更高層次的道德追求和精神向往——商人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社會中包括上層社會和普通民眾的認可,滿足了商人內心對肯定自身價值的一種渴求。
儒家文化在中國傳統文化中長期占據著主導地位,儒家一向視“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為個人完善、修養的一個最完美的過程。“盡己”之后而能“及人”,屬于仁德的范疇,這種觀念深深根植于晉商的精神血液之中,他們在擁有了財富之后,“盡己及人”的傳統觀念讓他們不會將財富全部據為己有,而是通過種種“散財”的義舉來達到“及人”的目的,表達對社會的關懷。對教育的投資是晉商“盡己及人”的最重要方式,他們捐資資助、興建的義學、書院等惠及當地貧寒子弟,為他們提供了正規學校教育。這種深入骨髓的傳統觀念,在晉商心中形成了一種對教育的渴求——將自身經商所得財富通過投資教育惠及他人,切實踐履儒家“盡己及人”的觀念。
二、“學而優則商”
“學而優則仕”是長期以來封建社會教育的最高鵠的,也是人生的唯一價值標尺,通過教育使受教育者具備一種符合儒家思想的理想人格,并進而入仕作官,是中國傳統教育的主要價值取向。然而就在這一背景下,山西商人在經商的同時介入教育,將商人的思想意識、價值觀念滲透到教育領域,沖擊了傳統的教育價值觀,帶來了一些新的氣息。
(一)晉商對傳統教育價值觀的改造與突破
山西商人深懂得:“得人者昌,政界固然,商界何不然!”于是,他們以過人的勇氣,超人的膽識,打破了數千年形成的“學而優則仕”的金科玉律和“士農工商”的傳統職業定律,樹立了“學而優則商”的新觀念。他們重視教育,但其教育的目的更明顯地指向了商業。培養經商所需的優秀人才,成為他們教育的重要目的。
晉人視商為本業,不再只是把經商看作迫不得已的選擇,他們往往讀幾年書就去經商了,很平淡又很自然。如果說少部分人棄儒經商或許為境遇所迫,那么大部分人經商則主要是對人生事業的一種選擇。榆次富商常氏,以商起家,八世后便兼儒賈以傳家,有清一代其家族不絕于科舉,但絕不輕視商業,而且一改“學而優則仕”為“學而優則商”,子孫恪守“吾家世資商業為生計”的祖訓。將最優秀的子弟投入商海,并非只有幾家如此,這對晉商來說是一種比較普遍的現象。
(二)晉商教育價值觀中的“重商”與“重仕”
重商,這只是事情的一個方面,晉人在重商的同時同樣重仕。這是因為傳統的重仕觀念仍有影響,更重要的原因則是著眼于入仕對于商業的益處,以官來保商、興商。家族中有做官的子弟,不僅能直接得到經濟上的好處,而且能為其商業提供政治上的保證。他們所更看重的是官位給經商帶來的實際益處。
晉商對于經商和入仕二者的態度,總的來說是“厚利而薄名”,這種價值觀緣于晉人務實不尚虛名的傳統觀念,“有兒開商店,強如做知縣”(張正明:《晉商興衰史》,第304頁)、“買賣興隆把錢賺,給個縣官也不坐”……在“名”與“利”的取舍上不僅明顯地傾向于利,而且可以看出他們把從事商業而取利作為人生的目標和寄托。
原本是中國傳統教育目的的功名官位,已被晉人當作經商的手段。對儒賈觀的改造,是晉商的一個大膽創造,同時又與明清時期的“實學”思潮相一致。他們巧妙地消弭了儒與賈之間的對立,使儒賈相通,為他們的商業活動提供了思想上的支持。這種觀念的變化包含著他們在道德評判和價值取向上的變化。從晉商的儒賈觀來看,他們重儒又重賈,甚至在取舍上更傾向于賈。既然經商被他們看作是最佳選擇,以商業作為其教育價值的指向也就不足為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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