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闡釋學角度看譯者主體性

【摘 要】本文重點考察了闡釋學的來源和發展過程，闡述了譯者在信賴、侵入、吸納、補償過程中所體現出來的主體性的作用。認為翻譯活動中譯者對原作的理解和闡釋至關重要。

【關鍵詞】闡釋學 譯者 主體性

【中圖分類號】H059【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4-4810(2009)10-0003-03

【Abstract】This paper examines the origin and development of hermeneutics and expounds the translator’s subjectivity in the process of comprehension， intrusion， absorption and amplification of the text， stating that the translator is the key of understanding and interpretation when translating the text.

【Key words】Hermeneutics Translator Subjectivity

一、引 言

翻譯是一門復雜的綜合性學科，目前，既未建立普遍接受的翻譯原則，也沒有一種包羅萬象的翻譯理論，而只有不同的探索途徑。無論是語言學途徑、語文學途徑，還是交際理論途徑、符號學途徑，都只是不同程度地強調了語言或文化間的等值交換，而對翻譯活動的實質則探討不足，忽略了譯者的主體性。闡釋學的關于理解和闡釋活動的理論，是對作品的把握和重建，它是多門學科研究的結晶并廣泛滲透、運用于各種領域，包括哲學、語言學、文學、美學、邏輯學、信息與接受理論等。因此，將闡釋學的觀點和思維方式引入翻譯研究，對于認識翻譯活動的實質以及探討一些長期爭執不下的翻譯現象和問題都大有裨益。

二、闡釋學的來源和發展

闡釋學①(Hermeneutics)是一種關于理解、解釋和應用的方法論學說，歷史十分久遠。從詞源學上講，Hermeneutics這個詞起源于古希臘神話中Hermes(赫爾墨斯)，他是古希臘神話中傳達信息的信使之神，主要負責傳達主神宙斯的旨意。在為眾神傳遞信息時也會有意無意地加上自己的“闡釋”。闡釋學因神的使者而得名，其最初的形態可能是對“神”的旨意的詮釋。這種形態的闡釋學在漫長的中世紀發展成為神學闡釋學，教廷用于闡釋《圣經》。

20世紀60年代后期，闡釋學盛行于西方的哲學和文化思潮，是一種探求意義理解和解釋的理論。對闡釋學的發展做出巨大貢獻的主要有施萊爾馬赫、狄爾泰、當代存在主義哲學家海德格爾和伽達默爾等人。他們擴大了其研究范圍，認為闡釋學不只是一種詮釋技巧，而且也是在不同環境中進行理解和解釋的理論和實踐。施萊爾馬赫把文藝復興后用于對修辭學和語義解釋上的闡釋學逐漸演變成一種文本的方法論，將文獻學與經典注解結合起來，使闡釋學成為一種普通的方法論。狄爾泰通過他的“歷史理性”批判使“精神科學”即人文科學趨向自然科學的嚴密體系，從而拓展了釋義學的領域并將其引入哲學之中，并進一步將闡釋學這一解釋歷史文本的學問上升為一種研究人文科學的哲學方法論。自他之后，海德格爾和伽達默爾對闡釋學有更重大的影響，海德格爾使闡釋學實現了根本性轉折——本體論轉折，他把闡釋學納入了本體存在哲學中進行了新的解說，從而建立了本體論闡釋學，為闡釋學奠定了哲學基礎。他的學生伽達默爾繼承了本體論的基本傾向，并進一步發展使之成為系統的現代哲學闡釋學，很大程度上消解了主客體的二元對立關系，彰顯了解釋者的主觀能動性。

三、翻譯的闡釋學

從古至今無論闡釋學如何演變，都是圍繞語言展開的，即研究語言的文本、運用語言理解文本、用另一種語言翻譯文本等等。發展到海格德爾這里，語言成為了一種存在。正像我們不能對我們所生活的時代進行選擇一樣，我們也避免不了文字記載(文本)以及語言使用對我們的影響。

闡釋學認為，所有的理解都完全是語言學的。正如伽達默爾所說:“一切翻譯已經是闡釋，我們甚至可以說，翻譯始終是解釋的過程，是翻譯者先給予他的語詞所進行的解釋過程。”闡釋學與翻譯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在很多層面上都有借鑒意義。嚴格意義上講，闡釋學研究的方向主要是針對藝術作品的理解和解釋，而翻譯的實質是以不同的語言符號來表達同一思想，目標是重現原文意義，因此可以說翻譯首先是對原文思想內容和表現方式的闡釋。

闡釋不一定非經過翻譯，但翻譯一定要經過闡釋。因為翻譯是譯者在理解原作基礎上對原作的再表達。譯者具有雙重身份，既是讀者，又是作者。譯者的第一行為是閱讀，是以原作為中介的譯者與作者之間的對話，是動態的交流形式，目的是尋找意義。當譯者作為讀者對原文進行闡釋時，原文由靜態變為動態，其中，譯者在閱讀過程中欣賞并移情，參與了意義的創造。

四、翻譯的闡釋過程中體現了譯者主體性

喬治#8226;斯坦納認為翻譯的實質不是對原作意義的追索或還原，而是譯者能動地理解和闡釋原作的過程，是譯者主體自身存在方式的呈現。譯者的主體性就是指譯者在受到邊緣主體或外部環境及自身視域的影響制約下，為滿足譯入語文化需要在翻譯活動中表現出的一種主觀能動性，它具有自主性、能動性、目的性、創造性等特點。

斯坦納等闡釋翻譯理論的研究者們提出了“翻譯也是理解”的著名論斷。在其著作《通天塔之后》的第五章“闡釋的運作”(The Hermeneutic Motion)創造性地提出了闡釋的四個具體步驟:信賴(Trust)、侵入(Aggression)、吸納(Incorporation)和補償(Restitution)。他們認為譯者在翻譯的過程中會經歷上述的四個階段。

1.信賴(Trust)

閱讀并翻譯作品時，根據以往的經驗，譯者相信原文是有一定意義的，有翻譯價值的，即“信賴”。在此階段，譯者的主體性主要體現在對翻譯文本的選擇、翻譯的文化目的以及翻譯策略的確定等方面。

選擇適當的翻譯文本是譯者開始翻譯活動的前提。一般來講，譯者通過自己閱讀或他人的推薦、評價等途徑，形成對原作的初步印象。然后，譯者會自覺地調動自己的文化意識、鑒賞能力、審美情趣等已有知識結構，對這一印象進行初步的評價與批評。當這一印象與譯者的知識體系相近或吻合的時候，譯者多表現為對原作文本的肯定與接受。反之，則表現出對文本的否定與排斥。可見，選擇什么樣的文本來翻譯，體現出譯者強烈的主體意識。而且，文本選擇得當也有利于譯者主體性的發揮，使譯者的風格自然地融于原作者的風格之中。

翻譯的文化目的也是譯者在動筆翻譯之前主觀上已確認了的。從文化層面上來說，翻譯的根本目的是借助翻譯文本為譯入語提供新的話語，支持或顛覆其主流地位。也就是說，譯者在文化目的上無外乎有兩種選擇:一是引入外域文化來論證、堅固本土文化的主體地位;二是引入外域文化來挑戰、質疑本土文化的正統地位。譯者的選擇取決于他對兩種文化的感知和認知程度，這也是其主體性的重要體現。

翻譯的文化目的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著翻譯策略的確定。基于宣揚本土文化的目的自然會使譯者在翻譯中凸顯本土文化的優勢，因而多采用歸化、意譯的手法;而基于挑戰本土文化的目的則會使譯者張揚異域文化的風格，因而多采用異化、直譯等手段。另外，譯者的讀者意識，也是影響翻譯策略確定的重要因素。在讀者對異域文化認識的初級階段，譯者要更多地借助于本土文化來傳播介紹異域文化的內涵;而當讀者認識有所提高后，其審美期待也必將隨之提高，不必再過多地依賴本土文化。

譯者從以上三方面確定了原著是有意義的，是有翻譯價值的，那就產生了信賴。正如斯坦納所說，這種最初的信賴往往要面對來自原文文本的抵抗，這就給譯者造成了巨大的障礙和困難，難以輕易接近原文意義。這種來自原文的敵意和抵抗，催生了翻譯的闡釋過程第二步——侵入。

2.侵入(Aggression)

斯坦納在海格德爾那里找到“侵入”的理論依據。在海格德爾看來，存在意義轉化為理解意義時，為了獲取想要的東西，譯者必須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通過“暴力”侵入到原著中并加以分析理解。譯者必須拿著他自己語言的、跨文化的、歷史的武器去攻克關卡，搶奪自己想要的東西。翻譯理論借鑒了侵入的說法并加以引申，認為翻譯中的侵入是為了使源語更易為目的語讀者所理解而對源語內容的更改，這種方法常被用來處理源語和目的語的語言系統之間的差異。

譯者不僅要運用自己的語言能力對原作的語言符號代碼進行“破譯”，更要積極調動自己的情感、審美、想像等文學能力對符號之下和符號之外的內容進行挖掘，發揮自己的文學同情心，與文本對話，與作者對話，找出原作者“內心的聲音”。譯者的主觀努力并非只停留在解讀這一層面，他還自覺不自覺地充當了一名挑剔的批評家，對作品、對自己解讀的內容進行著一定的闡釋和鑒賞，并對自己解讀的內容進行增減、處理、調整與定位，使之更符合自己認定的認知體系與審美期待。如嚴復翻譯的《天演論》，當我們讀到開卷一段“怒生之草、交加之藤，勢如爭長相雄，各據一壤土。夏與畏日爭，冬與嚴霜爭，四時之內，飄風努吹，或西發西洋，或東起北海，旁午交扇，無時無息”，誰能不為這古樸典雅、氣勢恢宏的桐城古文式的譯文所折服呢?越是思想內涵深刻、美學意蘊豐富的作品，越是能為譯者提供較大的解讀與鑒賞空間，越容易產生不同的譯本，也就越有品味與價值。由此可見翻譯的掠奪性侵入并掠取，就是入侵過程的體現。

3.吸納(Incorporation)

吸納就是用目的語即讀者所熟悉的形象來代替源語中的形象，以便于譯文讀者能夠更好地理解。吸納更多的用在處理文化負載詞這一過程中。譯者必須拿出已經準備好的，或者是臨時尋找到的語言、文化等各種工具把搶奪來的東西分解，并按照自己的想法組裝起來，消化原著。

經過對原著的解讀和闡釋，形成一系列未表明的“意識”。此階段的艱巨任務就是將這種“意識”轉化為譯者個人認可并為目的語讀者接受的語言。這一轉化標志著譯者最大限度地發揮其主觀能動性的質的飛躍過程。譯者不僅要盡力傳達原文信息，還要傳達原文風格和審美特征。語言符號所蘊含的文化信息是最難翻譯的內容，譯者必須通過自身對兩種文化的理解、感悟、對比、分析與掌握，通過自身文學素養的發揮，來把握文學與文化，尤其是目的語文學與文化的最新發展趨勢與特點，以此來引導自己的翻譯活動。

翻譯是一種創造性的活動，只有當譯者充分考慮原文作者的意圖以及譯入語的文化環境之后，他們才能創造出既符合原文作者意圖，又能被譯入讀者接受的譯文。在斯坦納看來，吸納可產生兩種情況:一種叫轉化吸納，還有一種叫感染。斯坦納認為，我們可能被我們所譯入吸收的文本所控制或傷害，譯者的人格和原創力也有可能枯竭。也就是說，在吸收過程中難免要喪失譯語本色。在這一過程中，譯者需要盡可能地調動自己的知識儲備，將原文中的意思更確切地傳達給譯文讀者。

4.補償(Restitution)

但是“吸納”的過程中會喪失譯語的本色，因此在最后的“補償”階段，譯者為了避免損失對譯文進行對等補償，這一過程必須貫穿整個翻譯的過程。喬治#8226;穆南認為，翻譯中的障礙有三大類:第一類是因為文化背景不同而引起的障礙;第二類是句法結構差異引起的意義差別;第三類是由文體差異引起的風格的不同。原文和譯本兩種語言由于各自環境、宗教、歷史、社會制度等不同，其語言所負載的文化信息也不盡一致。將原文中的文化語境信息補償到譯文語境中去，讓目的語接受者在欣賞譯文時也能體驗到原文文化，這有利于促進原語文化信息在譯文中的傳播。例如在中國傳統文化中，當人們相互交談時，習慣于向對方表示尊敬會問到:“您貴姓?”這與西方人的交際方式極不相同，因為“貴”“鄙”這類詞在英語中找不到類似的表達。若將其譯為“Honorable Surname”和“Humble Surname”只能令目的語接受者感到困惑。因此，只能在句法、語氣的表現方式上進行融合補償與分解補償來體現類似效果，譯為“May I know your name， Sir?”通過“May”這個情態動詞的使用，并尊稱對方為“Sir”，在譯文的文化語境中既再現了說話者的謙恭，又在語氣上表達了對對方的尊敬與客氣，這樣的語言表達方式也能讓接受者理解和接受。

補償這一處理語言差異的方法，通過解釋可使讀者更清楚地了解原文的意思，而不是簡單地用一種形象來替代另一種形象。同時這種方法又能將原文與譯文聯結在一起，給人一以貫之的感受，可避免腳注破壞行文流暢的缺陷，是譯者主體性充分發揮的又一表現。

五、結 語

哲學的引入，尤其是闡釋學，對于翻譯研究的影響是極其深刻的。哲學幫助翻譯尋找其內在的聯系和規律，闡釋學理論已被廣泛地應用到翻譯理論的研究中，并有效地指導著翻譯實踐。從闡釋學角度看譯者主體性為我們開辟了翻譯研究的新視角，加深了我們對翻譯實踐過程中所呈現出來的錯綜復雜的現象的理解。對這一問題的深入探討可以推動我國翻譯事業的發展，讓譯者明白應增強譯者主體意識，不斷提高完善譯者的職業素養，了解“譯德”、“譯道”、“譯感”、“譯功”以及廣博的文化知識是譯者主體性得以真正實現和譯者主觀能動性得以真正發揮的必備條件。

〖注 釋〗

① Hermeneutics 在中文里目前有幾種對應譯法：闡釋學、詮釋學、解釋學、釋義學，各種表達之間沒有特別區分。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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