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唐代是中國文學史上詩歌繁榮的時代。在眾多的唐詩流派中,邊塞詩派以其創(chuàng)作題材的豐富多樣、詩歌意境的變幻萬千在唐代詩壇上綻放異彩。本文從詩歌感情基調的角度,以全新的視覺將唐代邊塞詩分為詩歌感情悲郁凄愁的“哀婉派”和詩歌感情積極樂觀的“豪放派”兩大類別。
[關鍵詞]唐代 邊塞詩 分類 哀婉派 豪放派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489(2010)01-0141-02
中國唐代詩壇繁榮,群星璀璨。在眾多的詩歌流派中,雄奇瑰麗的邊塞詩像一簇簇綺麗的鮮花開放在當時的詩國大地上,耀眼奪目。其數(shù)量約占現(xiàn)今所存的詩歌總數(shù)的一半,反映出我國大唐年間悠久燦爛的文化與文明,成為文學史上的一座里程碑。
唐代詩人所創(chuàng)作的邊塞詩取詞廣泛,格調多變,從各個角度反映出大唐帝國的歷史、文化、政治等諸多方面的內涵。從陳子昂“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時的一聲悲慨到王昌齡“不破樓蘭終不還”的視死如歸,從李白的“無花只有寒”的哀傷到岑參的“千樹萬樹梨花開”的溢美等等,這些佳篇名句或是激越昂揚,或是凄美悲涼。可將唐代邊塞詩從詩作所呈現(xiàn)的詩人感情色彩分為兩個派別:哀婉派與豪放派。
一、哀婉派的邊塞詩
所謂“哀婉派”的邊塞詩,其詩作多體現(xiàn)出悲涼的氣氛,在雄奇的西域風光中融入了個人離國別鄉(xiāng)、羈旅貶謫的怨愁和思念佳人的凄情與戰(zhàn)爭未捷的愁苦,總體感情基調哀怨悲郁。這其中將凄婉哀愁之情表達的淋漓盡致的莫過于初唐四杰以及安史之亂之后的詩人們。
1.初唐四杰:哀婉邊塞詩的開端
初唐四杰的詩歌最能代表初唐精神,與盛唐相比,這個時期的唐詩還尚未形成盛唐的氣勢,但有個別詩句已初見邊塞詩的端倪。
這些詩句,詩人使用了像“劍鋒”、“殺氣”、“風塵”、“關塞”、“烽煙”、“戍樓”、“秋陰”等等,讓人們感受到邊塞景物的險峭以及戰(zhàn)爭的殘酷,殺氣騰騰和鐵骨錚錚。詩人盧照鄰在他所作的《關山月》中這樣寫到:“……相思在萬里,明月正孤懸。……寄言閨中婦,時看鴻雁天。”一句“相思”、一句“寄言”將客守他鄉(xiāng)、思婦斷腸的情感融入詩作。在四杰之中,可稱得上真正意義的邊塞詩人唯有駱賓王。他曾“因事被貶,從軍西域,久居邊疆”。長期的貶謫生活使他的詩作多為寄托他心中的悲涼孤苦,他筆下的西域風光、邊疆戰(zhàn)事是他親身經(jīng)歷所見的真實寫照。在《晚泊蒲類》中他寫到:
二庭歸望斷,萬里客心愁。……晚風連朔氣,新月照邊秋。……
在《邊城落日》中他這樣寫:
……野昏邊氣合,烽迥戍煙通。膂力風塵倦,疆場歲月窮。……
此時的駱賓王,作為貶謫的罪臣,似乎已經(jīng)無暇欣賞邊城的落日新月。滿眼的“旅魂”與“別恨”,滿心的“烽煙”與“苦戰(zhàn)”,心中悲涼惆悵又有誰人知?
初唐四杰,以其低調、沉著的詩風,開唐代詩歌之先河。哀婉的詩風中略帶些許蒼勁的筆調,在唐代詩壇獨樹一幟。
2.安史之亂:唐代邊塞詩風的轉折點
如果我們將唐代詩歌的發(fā)展分為兩個時期,那么最重要的分界線就是安史之亂。安史之亂以后,國勢衰弱、邊疆內縮、經(jīng)濟凋敝、軍事處于劣勢,唐代詩人的詩歌氣勢也隨著唐王朝的沒落而失去了盛唐時的雄壯豪邁。此時的邊塞詩自然而然地呈現(xiàn)出哀婉的基調。張籍在《涇州塞》里沉痛吟詠:“行到?jīng)苤萑勄际薄5肋吂烹p堠,猶記向安西……”安西的戰(zhàn)鼓聲聲,似乎在提醒人們,時代的這種巨變是多么的殘酷無情,回想當年的“安西”,飽含著詩人難言的痛苦。
安史之亂,唐代邊塞詩風由氣宇軒昂到沉痛凄涼的轉折點,詩人們用哀痛的筆調譜寫出一曲曲悲傷的旋律。
3.邊塞閨怨詩:哀婉邊塞詩中的婦人淚
由上,我們不難看出在唐代詩境哀婉的邊塞詩中,初唐和安史之亂以后的唐代邊塞詩以這種詩風為主。而其中除了因貶居邊塞、戰(zhàn)爭之苦、環(huán)境惡劣等而導致詩人作品的哀傷外,還有一類較為特殊的哀婉邊塞詩:邊塞閨怨詩。這類詩歌反映邊塞將士家中的思婦生活和情感,表現(xiàn)女性對遠在邊疆征戰(zhàn)的丈夫的思念愛慕、掛念擔憂,抒寫了征人夫妻分離的哀怨情緒。如沈佺期的“可憐閨里月,長在漢家營。少婦今意春,良人昨夜情”。這種生離死別之悲與牽腸相思之淚大都和出賽的戍卒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可以說它是通過思婦的情感和生活來反映邊塞的,從另一視覺、另一角度貫穿了整個唐代邊塞詩。只要有邊塞戰(zhàn)爭的存在,就會有閨中怨婦同所愛之人的情感聯(lián)系,因此,在邊塞詩歌中,這類詩作不能忽視。
4.盛唐昂揚詩風中的哀婉邊塞曲
哀婉的詩風不僅僅是在初唐和安史之亂以后的唐代較為突出,在詩風激越昂揚的盛唐帝國也悄然而至,成為整個唐代邊塞詩壇中一道獨特的風景。盛唐時期著名邊塞詩人王昌齡的《從軍行》(其一)中,由“烽火城西百尺樓,還魂獨坐海風秋”,概括出一個征人形象并由此伸發(fā)了“更吹羌笛關山月”的行為和“無那金閨萬里愁”的心境,寄托了詩人孤獨的愁緒,悲涼慷慨。
曾親身參加邊塞戰(zhàn)爭的邊塞詩大家高適深切地了解將軍們是比較容易建功立業(yè)而儒生們是有才難展的,文人們懷才不遇的無奈在盛唐邊塞詩中注入了絲絲泣歌。公元738年,詩人高適32歲時,寫出了著名的《燕歌行》,唱出了盛唐邊塞詩歌的最悲音。“戰(zhàn)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赤裸裸地揭露了當局將領的昏庸無能,將詩人對戰(zhàn)士們的同情和對祖國前途的擔憂毫無保留的傳達出來。寫得是何等的深刻!
在描寫戰(zhàn)爭時,對不同性質的戰(zhàn)爭,詩人同樣持不同的態(tài)度,以客觀的眼光審視戰(zhàn)爭,歌頌的同時并沒有忘記暴露戰(zhàn)爭失敗時的痛楚與人民困苦與征戰(zhàn),保守民族與階級的雙重壓迫。一向詩風豪放的李白,在他的五言長詩《古風》中也不乏哀婉情調:“龍虎相啖食,兵戈逮狂秦。正聲何微茫,哀怨起騷人。”雄勁有力的筆調中充滿著聲聲哀怨的情感,直指人心。
此外,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詩人在寫漢族人民飽受戰(zhàn)爭之苦的同時,還以同情的目光關注了少數(shù)民族人民的痛苦。李頎的《古從軍行》使這種民族感情得到升華:
……胡雁哀鳴夜夜飛,胡兒眼淚雙雙落。聞道玉門猶被遮,應將性命逐輕車。年年戰(zhàn)骨埋荒外,空見蒲桃入漢家。
詩中“胡燕哀鳴”、“胡兒眼淚”飽含了詩人對戰(zhàn)爭年代胡人們的同情,流露出唐代詩人們停戰(zhàn)的愿望和對民族團結的期盼。
二、豪放派的邊塞詩
但是縱觀整個盛唐時代的邊塞詩壇,還是以氣勢雄偉、浪漫豪放、場面壯大的居多。總體上表現(xiàn)了盛唐詩人胸襟曠達、樂觀向上的感情基調。因此,這里我們將這類邊塞詩作稱為“豪放派”的邊塞詩。
1.盛唐眾詩人的豪放邊塞歌
盛唐是唐玄宗在位的44年,詩人筆下多通過描寫邊關將士的英雄主義,抒寫詩人從軍報國的愛國情懷和建功立業(yè)的豪情壯志。贊頌邊關將士英勇的大無謂精神,宣揚大唐帝國的國威,表現(xiàn)詩人積極入世的生活態(tài)度,構成了豪放派邊塞詩的基本主題。
著名大詩人王昌齡尤以七言絕句頗負盛名,被譽為“中興之作”。他的《從軍行》(其四)“黃沙百戰(zhàn)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唱出遼闊盛唐帝國的最高音,是豪放派邊塞詩的最生動的體現(xiàn)。
“詩仙”李白在抒發(fā)浪漫主義情懷的同時也寫下了邊塞詩名篇《塞下曲》高歌了唐將直取樓蘭的必勝信念:
五月天山雪,無花只有寒。……愿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
“詩圣”杜甫善用現(xiàn)實主義手法,他的《前出塞》(其一)描述了一個士兵從軍赴邊戍守十年的感受,并提出了“挽弓當挽強,用箭當用長。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的軍事主張。
高適所著的眾多邊塞名篇中,也極盡豪放詩風之高妙。在《塞下曲》中,既有“萬鼓雷殷地,千旗火生風”的緊急情況,又有“萬里不惜死,一朝得成功”的報國激情;《同李員外賀哥舒大夫破九曲之作》詩,既寫“作氣群山動,揚軍大旆翻”壯闊,又寫“威棱懾沙漠,忠義感乾坤”的雄邁;《送李侍御赴安西》中則寫出了“離魂莫惆悵,看取寶刀雄”的壯烈激蕩。
2.岑參:盛唐豪放邊塞之頂峰
將盛唐豪放派的邊塞詩抒寫的淋漓盡致的便是詩人岑參。他代表了唐代邊塞詩最高水平的創(chuàng)作,成功地將大西北童話般的神奇景色和大自然的神工鬼斧展現(xiàn)在世人面前。他與高適齊名,并稱“高岑”。
他縱筆塞外,氣吞漠北。《輪臺歌奉送封大夫出師西征》描寫出師的威武:“上將擁旌西出征,平明吹笛大軍行。四邊伐鼓雪海涌,三軍大呼陰山動。”值得我們關注的是,詩人岑參創(chuàng)作的詩歌獨特之處在于他所描繪的邊塞風光的詩歌。詩人并沒有同其他詩人一樣,借助邊塞的寒冷或者大漠的酷熱來抒發(fā)戰(zhàn)爭之苦、思念佳人等哀婉之情。相反,他以樂觀向上人的心境將塞北風光的奇異展現(xiàn)于人們眼前并把自己對征戰(zhàn)男兒的歌詠、報效國家的豪情通過描繪塞北的風光表現(xiàn)出來,豪放詩風油然而生。如他的《走馬川行雪海邊》:
君不見走馬川,雪海邊,平沙莽莽黃入天。輪臺九月風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隨風滿地石亂走。……虜騎聞之應膽懾,料知短兵不敢接,車師西門佇獻捷。
這些描繪寄托了詩人對戰(zhàn)爭勝利的美好祝愿。再如《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中的開頭幾句:“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成功地描繪了西域雪景,別具一格,成為千古絕唱。通常在別人眼中常常昏天暗地的西域風雪在大詩人岑參的筆下卻成了春天潔白無暇的梨花,香飄四溢。縱然是雪景,也并沒有使你感到寒冷。很多學者稱:如果沒有岑參描繪西域奇美的風光的詩作,唐代邊塞詩將黯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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