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當事人約定以仲裁方式解決主合同爭議但在擔保物權合同中未作類似約定的情況下,在以仲裁方式解決主合同爭議時,擔保人在仲裁中所處的地位難以定性,從而影響主合同債權的實現及各方當事人的利益。本文旨在通過理論上的探討,論證擔保人作為第三人參加仲裁的可能性和必要性以及相應的仲裁制度構建。
[關鍵詞]仲裁程序 擔保人 第三人 擔保物權合同
[中圖分類號]DF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489(2010)01-0006-03
一、引言
仲裁程序中的第三人問題歷來是仲裁實踐和司法實踐中爭議頗多的問題。國際上知名的仲裁委員會在第三人是否可以參與仲裁程序的問題上一般采取謹慎態度。在主合同中訂有仲裁條款,但是擔保物權合同中未訂有仲裁條款的情形下,并且擔保人并非債務人本人的時候,當主合同債權人提起仲裁程序時,擔保人作為可能承擔擔保責任的一方主體,其是否能夠加入仲裁程序,在仲裁程序中的地位如何,上述問題頗值得研究。
二、問題的提出
假設有如下一則案例:A銀行向B公司發放貸款人民幣50萬元,該貸款合同中訂有仲裁協議,約定由A銀行所在地的甲仲裁機構仲裁;同時A銀行與C公司訂有質押合同,約定C將其價值人民幣70萬元的股票質押給A,用于擔保B向A的借款,雙方依照合同辦理了質押登記,但質押合同中并未訂有仲裁協議。貸款期限屆滿后,B無力償還銀行貸款,A向甲仲裁機構提起仲裁。此時,可能產生以下問題:A是否可以請求保全作為質押財產的C的股票?A是否可以請求仲裁委員會追加C為被申請人?C在仲裁程序中的地位如何?
在現行的仲裁制度下,A處境尷尬,一方面如果A直接起訴C,則應當以B確實未清償債權為前提,又因為AB之間訂有仲裁協議,所以法院對AB之間的債權債務關系沒有管轄權,所以不能追加B為共同被告,必須等待仲裁機構做出裁決才可以審理A對C的起訴;另一方面,如果A對B提起仲裁,由于仲裁機構不能追加C為第三人,所以C并非仲裁當事人,A無法在仲裁程序中申請對C進行財產保全,即使仲裁機構認定B確未履行還款義務,A還需在仲裁程序結束后起訴C執行質押財產。因此,A必須通過兩個程序的終結,才可能最終執行質押財產。由此,對A而言訴訟成本耗費甚巨,而且浪費司法資源。反之,如果不允許C參與仲裁程序,由于仲裁裁決具有終局效力,則C可能由于B在仲裁程序中的抗辯不力喪失了充分依據主合同抗辯的機會。因此,在不設置仲裁第三人制度的情形下,擔保人無法參加仲裁程序,于各方當事人及司法資源而言皆為不利。
三、擔保人加入仲裁程序的可能性
從上述分析不難發現,由于現實中法律關系的復雜性,法律關系可能涉及到多方主體,而程序的效率在很大程度上會影響到當事人實體權利的實現,高效便捷的程序,于當事人和社會資源而言都具有積極的作用具體到上述案例中提出的問題:擔保物權合同中的擔保人加入仲裁程序是否具有可行性呢?筆者認為,可以通過理論上的探討,分析擔保物權合同的性質和內容,進而揭示其可能性。
1.擔保物權合同的從屬性
擔保物權合同是主債權合同的從合同,其訂立的目的就在于確保主合同債權的實現。而訂立擔保合同時,擔保人一般也知道主合同(特殊情況下可能不知,后文將詳細論述)。當主合同規定了仲裁條款時,擔保人依然愿意訂立擔保合同為債務人提供擔保,因此可以認定其認可了仲裁條款。
由此,不論是其訂立的目的,還是擔保人在訂立過程中對主合同的認識程度,都可以認為擔保人實際上愿意接受用其擔保物保障主合同實現的事實,這其中也就當然包括實現的程序。即:擔保人實際上知曉并愿意接受主合同中的仲裁條款。
2.擔保物權合同的處分性
擔保物權合同體現的是特定當事人之間債權債務關系,可是當擔保人為抵押登記、質押登記或者質押交付的時候,就從一種單純的債權債務關系變成一種財產處分關系,也就是從人的義務變成了物的負擔。當主債權不能實現時,則債權人依據經過相應的程序,將物上之負擔轉變為物的交換價值并以此價值優先受償以實現其債權。
一旦需要實現擔保物權,必然經過一定的程序,因此可以推定擔保人不僅同意以其財產設定負擔提供擔保,并且認可了處置其財產的程序。當擔保合同中未約定處置程序時,可以以主合同中已經約定的爭議解決方式為準,這體現了擔保人作為理性主體在了解主合同內容后對自己權利的自由處分。
3.擔保財產與主合同的關聯性
擔保物權合同不同于保證合同的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其可確定的財產內容,即以特定財產而非全部責任財產承擔擔保責任。而特定財產經過相應的手續,如抵押登記、質押登記或者質押交付等就已經相對獨立于擔保人的財產,而成為與主合同息息相關的財產權益。如果這部分財產不能納入法律程序的調查范圍,則勢必割裂當事人的權利義務關系。而該財產雖然與涉案的法律關系有著密切的聯系,但是畢竟在做出最終的裁決前,其所有權和處分權還是歸屬于擔保人的,在法律程序中該財產無法脫離其權利人而單獨存在,因此必須將其權利人納入相應的法律程序。
上述三個特征就決定了將擔保合同及擔保財產納入主合同的仲裁程序,將擔保人作為仲裁程序中的當事人之一不僅是可能的而且是必要的。
四、擔保物權合同的擔保人作為仲裁當事人的制度設計
既然將擔保人納入仲裁程序并給予其作為當事人的地位在理論是可行的,就必須通過一系列的制度設計來確保其可以參與到仲裁程序中來,并給予其明確的定位,以保證其參與仲裁在程序上是合法可行的。
1.地位的定性
對擔保人地位的定性可能存在不同的立法選擇,筆者認為,將擔保人定性為無獨立請求權第三人更為合理。
首先,從爭議的內容來看,仲裁標的是主合同關系并非擔保合同關系,擔保人和主合同債務人分屬兩個不同的合同關系之中,擔保合同是從合同。爭議的發生是源于債務人不履行到期債務或者是有其他違約情形,債權人的請求權是源于主合同的相關規定而并非擔保合同。而擔保人并非連帶債務人或者共同債務人,債權人的請求權并不直接針對擔保人,因此,不宜直接將擔保人列為共同被申請人。
其次,擔保人確實是可能承擔法律責任的一方主體,裁決的結果對其有法律上的利害關系。并且由于擔保人的財產上已經設定了擔保物權,其對已經設定擔保的財產也喪失了獨立的請求權。因此無論在債權上還是物權上,擔保人都沒有獨立的請求權,而只會因裁決結果而承擔義務并有法律上的利害關系。
綜合上述分析,筆者認為擔保人應當以無獨立請求權第三人的身份參加仲裁程序。
2.加入的方式
擔保應即通過怎樣的方式參加到仲裁中,也可能存在不同的程序立法選擇,如由仲裁庭追加擔保人作為第三人,債權人申請追加擔保人為第三人,擔保人自己申請作為第三人加入仲裁程序等不同選擇。
仲裁的性質屬于準司法性質的裁判活動。如擔保人自愿加入仲裁程序,則當無異議,可以直接將擔保人列為第三人進行仲裁程序。而擔保人是否加入仲裁,直接影響到最終的執行和債權的實現,因此債權人對擔保人的加入與否有法律上的利益,所以債權人也有權申請第三人加入仲裁。如果債權人申請,則仲裁庭應當追加擔保人為第三人,擔保人是否答辯或者參加仲裁不影響仲裁程序的進行;如果債權人不申請追加擔保人為第三人,應當認為是其對自己權利的處分,在仲裁程序結束后如果債權人又以擔保人為被告提起訴訟,則按照一事不再理的原則,法院應當不予受理。同時,不宜賦予仲裁庭主動追加擔保人為第三人的職權,但是在債權人不申請追加第三人的情況下,仲裁庭應當釋明其不申請追加的后果。但是如僅有債務人申請追加擔保人為第三人則不構成追加擔保人為第三人的必要條件。
上述規則可以歸納為:債權人申請的,仲裁庭依照債權人之申請追加擔保人為第三人,擔保人不答辯或者不出庭不影響仲裁程序的進行;擔保人主動要求加入仲裁程序的仲裁庭應當將其列為第三人;擔保人不申請加入或債權人不申請追加的仲裁庭不得追加擔保人為第三人但是應當向債權人釋明不申請追加的法律后果。
3.對是否存在書面仲裁協議的理解
由于我國法律明確規定當事人之間應存在書面仲裁協議。而在本文所論述的情況下,債權人和擔保人之間顯然沒有書面仲裁協議,即便擔保人作為第三人加入仲裁程序后所做出的裁決可能會面臨不能被承認和執行的問題。有必要分類討論理解書面仲裁協議的問題。
(1)主合同債權人或債務人在合同之外另行訂立仲裁協議的。如果擔保人在訂立擔保合同時明知有該仲裁協議的,應當認為擔保合同中有仲裁合意擔保合同的爭議解決適用該仲裁協議的規定,即在擔保人和債權人之間存在仲裁協議。如果擔保人在訂立合同時不明知的,不應認定擔保合同中有仲裁合意,擔保人不作為第三人加入仲裁,但擔保人自行申請加入的除外。擔保人是否明知主合同的仲裁協議,由債權人證明,債權人不能證明擔保人明知的,則認定不存在仲裁協議。
(2)如果有關主合同爭議通過仲裁解決的協議是在訂立擔保合同后訂立的,則擔保人不能作為第三人參加仲裁程序,但擔保人自行申請加入的除外。
(3)如果主合同中訂有仲裁條款,則應當推定擔保人在訂立擔保合同時同意該仲裁條款,債權人可以申請追加擔保人為第三人加入仲裁程序,但是擔保人有確切證據證明其不知道或者不可能知道該仲裁條款的除外。
依照上述三種規則,則債權人和擔保人之間是否存在仲裁協議的問題已經非常明確。筆者認為在本文所描述的特殊情況下,不必苛求債權人與擔保人之間存在書面仲裁協議,采用法律推定和證明責任分擔的制度設計,可以明確當事人之間的仲裁意向。但是,應當注意的是,法律推定的方式只能適用于本文所描述的特殊情況,作為書面形式的例外規定。
五、結語
總的而言,在主合同有仲裁協議,但擔保物權合同無仲裁協議時,可以視情形決定擔保人是否可以參加仲裁。這樣不僅可以節約當事人成本,也有利于查清事實解決爭議,并能避免累訟。但我國現行制度在此方面并沒有明確的規定,筆者的結論,只能在理論上適用于提供擔保物的擔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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