減輕損害規則的研究——CISG和PICC之比較

[摘 要]減損規則是違約損害賠償原則中的一個重要限制性規定。這一規則是從英美法發展而來的。雖說大陸法對此規則或是欠缺規定，或是納入過錯相抵原則中，但國際公約和國際示范立法對此規則則抱著肯定的態度。本文分析《聯合國國際貨物買賣合同公約》和《國際商事合同通則》中減損規則，并進行深入的比較研究，對《公約》和《通則》中規定的減損規則作出評析。

[關鍵詞]減損規則 立法比較 《聯合國國際貨物銷售合同公約》(CISG) 《國際商事合同通則》(PICC)

[中圖分類號]DF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489(2010)01-0009-02

目前，世界各國有關民商事交易的法律規范以及《聯合國國際貨物銷售合同公約》和《國際商事合同通則》在確定違約損害賠償的范圍時，普遍采用了損害賠償范圍包括現實損害(直接損失)和利益損害(間接損失)的完全賠償原則。然而，由于違約行為的復雜性，它不僅涉及違約的過錯程度，還涉及合同雙方當事人的過錯狀態，違約行為的表現形態、損害事實以及因果關系等。因此，完全賠償不是絕對的，而是有一定限度的，各國合同立法、《聯合國國際貨物銷售合同公約》和《國際商事合同通則》同時又對完全賠償原則作了一些限制性的補充規定，這種限制性的規定有兩種:一是法定限制，即法律規定對全部賠償做出一系列直接的限制，例如，法律明確規定必須根據合理預見規則和減輕損害規則等來限定賠償范圍，以確保賠償被界定在某種合理的范圍內;二是約定限制，即法律允許當事人在合同中自行約定損害賠償的最高限額，充分體現合同當事人的意思自治。

一、《聯合國國際貨物銷售合同公約》關于減損規則的規定

1980年《聯合國國際貨物銷售合同公約》(以下簡稱CISG)第五章“買方和賣方的一般義務規定”第二節“損害賠償”中最后一條，明確規定了受害方當事人減輕損失的義務。即，CISG第77條規定:“聲稱另一方違反合同者，必須按情況采取合理措施減輕由于該另一方違反合同而引起的損失，包括利潤方面的損失。如果他不采取這種措施，違反合同一方可以要求從損害賠償中扣除原可以減輕的損失數額。”這條是CISG關于減輕損失義務的一般規則。

首先，從該條文規定中，可以發現，CISG基本上是采納了英美法系的做法，將減輕損害視為是受害方的一項一般義務，而非像大陸法系那樣，將其視為過失的一種。

其次，CISG把減損規則當作損害賠償中的一條重要的一般原則(an important general principle)。根據該條規定，減損規則是指，一方違反合同時，另一方必須按情況采取合理措施減輕由于違約方違反合同而引起的損失包括利潤方面的損失，否則，由于采取合理措施而可以減輕的損失不得獲償的原則。可見，減損原則是對公約第74條關于損害賠償一般原則(完全賠償原則)的一項重要限制。完全賠償原則指出，一方當事人違反合同應負的損害賠償責任相當于另一方當事人因違約遭受的包括利潤損失在內的全部損失。

CISG關于減損規則的規定除了第77條的一般原則之外，在之后的個別條款中還涉及到了具體用于減輕損失的費用補償問題，主要是CISG的第五章第六節“保全貨物”整節中的規定。這些條款與第77條的立法意圖相同，是第77條減損規則在特定情況下的適用，例如，如果貨物易于迅速變壞，或者貨物的保全牽涉到不合理的費用，則按照CISG規定有義務保全貨物的一方當事人，必須采取合理措施，把貨物出售，并有權從銷售所得收入中扣回保全貨物和銷售貨物而付的合理費用。這些規定也應構成減損規則中不可分割的組成部分。

因此，一般來說，CISG中規定的減損規則適用條件應包括:第一，一方違約導致損害的發生，受害方對損害的發生沒有過錯。第二，受害方未采取合理措施防止損失的擴大，造成了損失的擴大。這是指在違約已經發生并造成了損失的情況下，受害人未能阻止損失的進一步擴大。第三，受害方未采取合理措施與損失的擴大有相當因果關系。第四，受害方在當時情況下有能力采取合理措施。

二、《國際商事合同通則》關于減損規則的規定

2004年的《國際商事合同通則》(以下稱簡稱PICC)同樣也對于減損規則做出了具體的規定。PICC的第七章“不履行”中的第4節“損害”中的第7.4.8條明確規定了受害方當事人減輕損失的義務。該條規定:“⑴不履行方當事人對于受損害方當事人所蒙受的本來可以采取合理措施減少的那部分損害，不承擔責任。⑵受損害方當事人有權對試圖減少損害而發生的一切合理費用要求賠償。”

PICC指出，第7.4.8條的目的是為了避免受損害方當事人消極坐等對本來可以避免或減輕的損害的賠償，受損害方當事人通過采取合理措施本能夠避免卻沒有避免的任何損害將得不到賠償。受損害方當事人采取的措施既可以是限制損害的程度，尤其在如果不采取此類措施損害將持續很長時間時(它們經常構成一種替代交易)，也可以是避免原有損害的增加。關于存在替代交易時的損害賠償，PICC規定:“在受損害方當事人已終止合同并在合理時間內以合理方式進行了替代交易的情況下，該方當事人可對原合同價格與替代交易價格之間的差額以及任何進一步的損害要求賠償。”這是與PICC關于受損害方當事人減輕損失的義務的規定相一致的。不過，PICC也同時強調，為避免不履行方當事人被草率的或惡意的行為傷害，這種替代交易必須在一個合理的時間內、以一種合理的方式進行。

PICC進一步指出了費用的補償，即，受損害方當事人未成功采取必要措施減輕損害而減少損害賠償金額，應該不給該方造成新的損失。因此，受損害方當事人可以就為了減輕損害其所承受的費用從不履行方得到補償，只要這些花費在當時情況下是合理的。

因此，PICC關于減損規則的一般規定主要包括兩方面的內容:一是未采取合理措施減輕的損失擴大損失部分不得獲償原則;二是減輕損失引起的費用無論減損行為效果如何都可以要求違約方補償。

三、CISG和PICC中減損規則的比較

比較CISG和PICC關于減損規則的規定，可以發現，兩者之間基本是一致的，都采納了英美法的規定。可以說，關于減損規則的一般適用，PICC沿用了CISG的規定，即采取合理措施可以減輕的損失不得賠償。

但兩者仍存在區別，主要區別在于:CISG在個別條款中部分涉及到了用于減輕損失的費用的補償，例如，如果貨物易于迅速變壞，或者貨物的保全牽涉到不合理的費用，則按照CISG規定有義務保全貨物的一方當事人，必須采取合理措施，把貨物出售，并有權從銷售所得收入中扣回保全貨物和銷售貨物而付的合理費用。但是CISG在減損規則的一般規定的第77條中，并沒有就用于減輕損失的費用的補償問題做出一般性的規定，更沒有就受害方當事人采取了合理措施但并未達到減輕損失的目的時有關費用是否可以得到補償問題做出規定。

然而，PICC第7.8.4條第2款規定:受損害方當事人有權對試圖減少損害而發生的一切合理費用要求賠償。因受損害方當事人沒有采取必要措施減輕損害而減少損害賠償金額，必須不給該方當事人造成損失。因此，只要花費在當時情況是合理的，則受損害方當事人可以就為了減輕損害其所承受的費用從不履行方得到補償。比如，賣方按照一份買賣易腐品的合同交付貨物后，買方卻無理拒收貨物。由于交貨地點沒有這種易腐品的市場，賣方只得將貨物運至最近的市場盡快處理。賣方為此支付的運費就屬于增加的費用，只要合理，買方就應予以補償。第7.4.5條條規定:在受損害方當事人已經終止合同并在合理時間內以合理方式進行了替代交易的情況下，該方當事人可對原合同價格與替代交易價格之間的差額以及任何進一步的損害要求賠償。受損害方當事人可以得到兩種合同價格之間差額的補償的規則，確立了恢復原狀的最低限度的權利。

CISG沒有在這方面做出具體的規定，它關于減損義務的規定是原則性的、簡潔的。不過，從另一方面理解，CISG規定“按情況采取合理措施”的表述似乎也應包涵這一內容:受損害方當事人為了減輕損害而產生的合理費用應由違約方補償。在買方合理補進替代物的過程中，因補進而發生的所有商業上的合理費用支出和傭金，以及其他合理費用，賣方應當給予賠償。賣方亦應賠償因其不交貨而使買方遭受的其他特殊損失:買方因無法補進完全相同的替代物以履行其轉售合同或使用而遭受的一些特殊的利潤損失，如，不得不降價、生產利潤受影響等;對第三人的違約賠償，如，由于賣方不交貨，即使買方補進也可能無法完全如期履行轉售合同，因而買方也許不得不向第三人支付違約金或者損害賠償。

筆者認為，PICC對用于減損費用的補償規定更為完備、更為可取。即受害方當事人為減輕損失采取合理措施而支付的費用，可以從違約方那里得到補償，這條應在減損規則的一般性條款中明確規定。同時，筆者贊同不管受害方當事人為減輕損失所做的努力是否獲得成功，只要是合理的，就應該得到補償。同樣，直接源于未違約方采取減損措施的收益，違約方不得要求從損害賠償中扣除。這些有助于受害方當事人積極采取合理措施減輕損失，也符合誠實信用和公平交易原則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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