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國外已有研究認為,心理正常兒童的假想伙伴主要有三種:完全看不見的想像伙伴、擬人化物體、角色自居伙伴。假想伙伴具有為兒童提供撫慰,維護兒童自尊,促進兒童超我的形成,促進兒童認知發展,提高兒童適應性應對能力,以及促進兒童形成和諧的社會互動傾向等功能。因此,成人要尊重兒童創造的隱喻世界,并以旁觀者的身份支持兒童的假想行為。未來的相關研究要在提高研究方法的客觀性、挖掘假想伙伴功能的本質特征以及開展本土化研究等方面作出長期的努力。
[關鍵詞]假想伙伴;想像伙伴;擬人化物體;角色自居
20世紀上半葉,心理學家們主要通過對心理不正常的兒童進行個案研究而得出關于假想伙伴功能的結論,其中維果茨基是第一個嘗試系統研究“假想伙伴”現象的學者。到了20世紀后半葉,心理學家們開始把假想伙伴作為一種認知發展活動來討論,甚至認為它是更高智力的一種標志。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一些研究者從研究假想伙伴人手來理解精神病理學的某些形式,但更主要的還是研究為什么有些正常兒童會產生假想伙伴以及假想伙伴在兒童生活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本文擬從闡述假想伙伴的概念出發,對國外有關假想伙伴對兒童發展重要功能的研究進行概述,并據此提出教育建議,探討未來的研究方向。
一、假想伙伴的概念及其形式
“假想伙伴”這一概念主要來源于研究者對“想像伙伴”“擬人化物體”以及“角色自居伙伴”等方面的研究。斯文德森(Svendsen)首次提出“想像伙伴”的概念,認為“兒童在與他人談話時提到了某個‘看不見’的人,并且認為自己曾與之游戲生活一段時間,這個人對兒童而言是真實的,兒童甚至給這個人命名,但實際上這個人并不存在。”“看不見”的想像伙伴與其他有形玩具的不同之處在于:沒有外在的具體形象,僅是純粹的象征;由于其他人看不見,所以被兒童真正完全擁有,不必被分享。后來的研究者擴展了斯文德森的、看不見的“想像伙伴”的概念,認為如果某種填充物或其他物體被兒童當作具有穩定的、自治人格特點的同伴對待,也可視為兒童的想像伙伴,通常這又被稱為“擬人化物體”。這種擬人化物體不同于那些過渡物體(如一條毛毯),過渡物體僅用來做物質安慰物。另外,還有的研究者把兒童獨自玩耍時發明的另一種想像實體也當作假想伙伴。兒童同這種想像實體的活動不同于臨時的角色游戲。在這類活動中,兒童表現出不同的說話、行為和互動模式,甚至把他們自己當作另一個不同的人物對待,這就是“角色自居伙伴”。
有研究者提議用想像伙伴來描述那些沒有客觀實體的假想伙伴,用擬人化物體來指稱兒童假裝有真實的個性的物體,所謂假想伙伴即包括這兩者。由此,他們根據假裝的對象區別了兩種不同的假裝伙伴形式:擬人化物體指向客觀存在的某種外在物體,其假裝身份是兒童自己賦予的;想像伙伴則沒有任何客觀基礎,完全是想像的。在本文中,我們把假想伙伴分為想像伙伴、擬人化物體伙伴、角色自居伙伴等三種形式。
二、假想伙伴的功能
(一)充當兒童的朋友,并為其提供撫慰
假想伙伴最普遍的功能是給予兒童安慰,或有助于兒童忍受厭倦、孤獨或恐懼。缺乏合適的玩伴,沒有兄弟姐妹,或者失去了雙親之一,這些都可能促使孩子產生假想伙伴。與沒有假想伙伴的兒童相比,有假想伙伴的兒童在獨生子女,或者頭胎生的兒童,或者與其兄弟姐妹在年齡上相差很大的兒童中最為常見。當兒童以各種不同的方式感到被忽略時,如新的弟弟妹妹出生,或者面臨父母離婚、生病、死亡等需要處理的家庭創傷時,假想伙伴就會進入兒童生活。在兒童面臨悲慘或可怕的事情時,假想伙伴能夠給兒童以力量,并以多種方式減輕這些因素的消極影響,使兒童對外在事物感到更有控制力。
(二)提高兒童適應性應對能力
有的研究發現,在孩童時期有想像伙伴的青少年在處理情緒方面的問題時更少困難,對社會互動也更少焦慮。這可能是因為有假想伙伴的兒童在某一成長時刻的確經歷了相當大的壓力,在處理負面情緒時遇到了多種困難,但他們籍由假想伙伴的幫助,成功處理和控制了自己的憂慮。當兒童認識到他們能影響自己的情緒并獲得內心的愉快時,他們對自我控制就會更有信心。創造假想伙伴是一種主動的應對機制,能幫助兒童學會主動地應對困難,并產生自我勝任感,從而提高兒童應對危機的能力。當然,長期過度地使用假想伙伴對兒童也可能是有害的。
(三)維護兒童的自尊
在面臨教育者的批評時,兒童可能會轉而責備他,她的假想伙伴,并經常將其描述為“愚蠢”“懶惰”“膽小”的。通過與假想伙伴的互動,兒童逐漸學會了控制他們自己的沖動,內化了教育者的期望和價值觀。另外,兒童為了獲得力量感和控制感,通過引導假想伙伴而非他們自己來遵守相關規則,就顯得更為容易些。即使他們自己不遵守這些規則,但知道有人(假想伙伴)更壞也會感覺好受些。通過感知自己比別人好,兒童自重的感覺就會得到提高,而對自我的偏愛會促成良好的心理狀態的形成。
(四)扮演理想自我,促進兒童超我的形成
兒童更可能將假想伙伴當作其真實的朋友,從而與之平等的相處,其中擬人化的玩具還經常對兒童起到安慰和指導作用,這更類似兒童與父母的關系。女孩的假想伙伴更經常是看不見的,男孩的假想伙伴更經常是基于玩具擬人化產生的;在想像游戲表達方面,女孩比男孩產生更多的假想伙伴,男孩比女孩更可能主動地扮演他們的角色。戈登曼指出,女孩更經常通過把恐懼注入到假想伙伴(如洋娃娃)身上來克服恐懼,由此假想伙伴反而成為需要兒童安慰的對象;男孩則傾向于運用控制策略,他們假裝本人并不害怕或者假裝戰勝了令他們恐懼的東西。女孩經常保護他們的假想伙伴,男孩更經常把他們的假想伙伴理想化。
(五)促進兒童的認知發展
相對于無假想伙伴的兒童,有假想伙伴的兒童擁有更豐富的想像力,能夠進行更多更高水平的裝扮游戲和自發游戲。假想伙伴給那些人際交往技能缺乏、膽小的兒童提供鍛煉社會認知能力和扮演各種社會角色的機會,從而有助于其語言能力的發展。不過,盡管一些有假想伙伴的兒童顯示了很強的社交技能,但也有一些兒童的社交技能似乎低于同齡兒童。可見,假想伙伴可能對不同的兒童產生了不同的效果和作用。
(六)促進兒童和諧的社會互動傾向的形成
有研究者比較了有無假想伙伴的兩類兒童在焦慮、氣質以及對待特定的恐懼上的區別,發現有假想伙伴的兒童能集中更多的精力在焦慮上。吉爾森(Gleason)等對102名女大學生進行了一組有關想像和性格的測試,讓她們回憶孩提時代是否有假想伙伴。結果表明,童年有假想伙伴的女大學生能夠更好地運用形象思維,樂于接受他人,能夠敏銳感知自己的內心狀態。相比于沒有假想伙伴的女大學生,她們能夠為了維持某種關系而甘愿屈從于他人的意愿,并運用想像來處理憤怒,使自已在社會互動中的焦慮更少。
總而言之,有假想伙伴的學前兒童可能早早地就發展起了包括合作、易與成人打交道等在內的社會交往技能,因而在日常游戲中幾乎不會有攻擊性行為產生,他們能更多地關注并滿足成人的期望。這使得他們更可能主動去適應別人的需要,產生樂于助人的社會傾向性。到了青少年時期,這種社會傾向還可能被轉化成一種應對人際交往的積極方式。在成人時期,那些童年有假想伙伴的人,尤其是女性,似乎更為重視主動形成和諧的社會互動。
三、教育建議
假想伙伴通常在兒童的童年早期出現,在童年晚期消失,是兒童的一種暫時的、過渡性的心理現象。為此,成人教育者應該尊重兒童所創造的隱喻世界。
一方面,假想伙伴是兒童想像力豐富的一種表現,父母不應該對此感到害怕,更不應該讓孩子對他們的假想伙伴感到羞恥。父母應該在敏銳感知幼兒對假想伙伴的需求的基礎上,靈活地幫助兒童運用假想伙伴來渡過各種心理危機。雖然假想伙伴的產生可能來自于家庭內部的各種壓力,但父母對兒童的假想伙伴的容忍和接納,有助于疏導和緩解兒童所遭受的壓力,提升兒童的幸福感。
另一方面,父母在容納兒童的假想伙伴時,應避免過多地介入兒童與假想伙伴的互動。這也就是說,父母應當尊重孩子對假想伙伴的控制以及假想伙伴對孩子的意義。有研究發現,當成人賦予假想伙伴的意義不同于孩子分配給假想伙伴的意義時,假想伙伴就會過早地消失。父母過多地介入到兒童與假想伙伴的互動過程中,可能會在否定兒童對假想伙伴的所有權的同時,降低兒童的自我控制感,影響兒童自治能力的形成。因此,成人教育者應當學會作一名旁觀者,而不是成為兒童想像活動的侵犯者、評價者和指導者。
四、簡評和展望
總體上,國外對假想伙伴的研究積累了比較豐富的成果,發現了有假想伙伴的正常兒童所具有的一些獨特特征,初步探明了假想伙伴對兒童發展所具有的特殊作用,但現有研究仍有亟待完善和加強的地方。
首先在研究方法方面,直接研究假想伙伴對兒童發展的功能的方法多數是觀察法、訪談法、問卷法、回顧法、個案法等,這使得研究中主觀因素較多,缺乏客觀性、科學性,有時由不同研究方法所得到的結論之間還互相矛盾。為此,未來的研究一方面要重視研究與被試直接形成良好的合作關系,另一方面要及時吸納新的研究手段,努力增強研究的客觀性和精確性。
其次,在研究內容方面,假想伙伴最為根本的特征和作用目前還不清楚,其內在機制尚不明確。因此,研究者還需做長期的縱向研究,一方面努力挖掘假想伙伴對于兒童實際生活的作用,及其本質特征和動態變化的規律,另一方面要關注有假想伙伴的兒童在性別上的差異,以及其社會互動傾向的發展脈絡。
最后,積極開展關于假想伙伴在兒童發展過程中的功能的本土化研究非常有必要。我國獨生子女眾多,尤其是城市家庭的兒童單獨玩耍的時間很多,而兒童與假想伙伴的相互作用主要是一種孤獨體驗,因此探究中國文化背景下兒童假想伙伴的功能和發展過程就具有十分重要的現實指導意義和理論價值,值得國內相關研究者給予高度重視與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