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長的史詩

《格薩爾王傳》是世界上最長的史詩，它以口頭文學形式在西藏民間流傳千馀年，現已有一部分整理成書，共120多部，100多萬行詩，2000多萬字，是“東方的荷馬史詩”。號稱世界上最著名的五大史詩有巴比倫史詩《吉爾伽美什》，希臘史詩《伊利亞特》和《奧得賽》，印度史詩《羅摩衍那》和《摩訶婆羅多》。《吉爾伽美什》被認為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史詩，產生于公元前3000多年，有3000行；《伊利亞特》24卷1萬5千多行；《奧得賽》24卷1萬2千多行；《羅摩衍那》7篇1萬8千多頌，每頌兩行；《摩訶婆羅多》18篇10萬馀頌計20馀萬行。《格薩爾王傳》比這五部史詩的總和還要多。它是西藏人民早期生活的百科全書，是在藏族古代神話、傳說、詩歌和諺語等民間文學的基礎上產生和發展起來的，代表古藏族文化的最高成就。

史詩描繪格薩爾一生不畏強暴、不怕艱難險阻，以驚人的毅力和神奇的力量征戰四方、降伏妖魔、抑強扶弱、造福人民的英雄業績，凝聚著中華民族的偉大精神，體現了中國各族人民追求公平、正義和美好生活的崇高理想，反映了民族發展重大歷史階段及其社會基本結構形態，是一部研究古代藏族社會的偉大著作，也是世界文化寶庫中一顆璀璨耀眼的明珠，是中華民族對人類文明的重要貢獻之一。

這部史詩產生在古代藏族氏族社會瓦解、奴隸制政權逐漸形成的歷史時期，即公元3至6世紀之間。7至9世紀吐蕃王朝期間得到進一步充實。吐蕃王朝崩潰，藏族社會大動蕩、大變革，由奴隸制向封建農奴制過渡，10至12世紀初，該書日臻成熟。11世紀前后，隨著佛教在藏區復興，僧侶開始參與《格薩爾王傳》的編纂、收藏和傳播工作，出現了最早的手抄本。它的產生、流傳和發展，是藏族歷史上少有的文化現象，在中國民族文學史乃至世界文學史上也是罕見的。藏族社會發展的幾個重要時期都對《格薩爾王傳》的流傳和發展產生過影響，在史詩中也得到直接或間接的反映，它對各個時期藏族文化的發展起到了巨大的促進作用，確立了其不可替代的重要地位。

《格薩爾王傳》講述了這樣一個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天災人禍遍及藏區，妖魔鬼怪橫行，觀世音菩薩為普渡眾生，向阿彌陀佛請求派天神之子格薩爾下凡降魔。格薩爾到藏區做了黑頭發藏人的君王。他有非凡的才能，是神、龍、念(藏族原始宗教里的一種厲神)三者合一的半人半神的英雄。他多次遭到陷害，但由于他本身的力量和神的保護，不僅未遭毒手，反將妖魔鬼怪殺死。他5歲隨母親移居黃河之畔，8歲將嶺部落遷移至此，12歲在整個部落的賽馬大會上取得勝利，獲得王位，娶森姜珠牡為妃。從此，他東征西伐，降伏入侵嶺國的北方妖魔，戰勝霍爾國的白帳王、姜國的薩丹王、門域的辛赤王、大食的諾爾王、卡切松耳石的赤丹王、祝古的托桂王等，功德圓滿，與母親、王妃一同返回天界。

《格薩爾王傳》寫了大小近百個部落、邦國和地區，縱橫數千里，內涵廣闊，結構宏偉。史詩分三部分，一是降生，二是征戰，三是圓滿。征戰的內容最豐富，篇幅最宏大，除著名的《北方降魔》、《霍嶺大戰》、《保衛鹽海》、《門嶺大戰》外，還有18大宗、18中宗和18小宗，每個故事和每場戰爭均構成一部相對獨立的史詩。植根于社會沃土，塑造了100多個人物形象，無論是正面英雄還是反面暴君，無論是男子還是婦女，無論是老人還是青年，都個性鮮明，形象突出，尤其對以格薩爾為首的眾多英雄形象描寫得最為出色。史詩人物雖多，卻不雷同，格薩爾的領袖氣派，總管王則的機智仁厚，嘉察被的勇猛剛烈，丹瑪則的智勇兼備……個性突出，形象鮮明。對婦女描寫語言優美，栩栩如生，如《霍嶺大戰》描述格薩爾王妃珠牡：“她往前一步能值百匹俊馬，她后退一步價值百頭肥羊；冬天她比太陽暖，夏天她比月亮涼；遍身芳香賽花朵，蜜蜂成群繞身旁……”

在《格薩爾王傳》產生之前，藏族民間文學如神話、傳說、故事、詩歌等已數量繁多，內容極其豐富。《格薩爾王傳》從民間文學中汲取營養，繼承優秀的文學傳統，引用了數不勝數的藏族諺語和格言，如：“雖餓不食爛糠，是白唇野馬本性；雖渴不飲溝水，是兇猛野牛本性；雖苦不拋眼淚，是英雄男兒本性。”史詩還以詩的形式寫了各種各樣的贊詞，如“酒贊”、“山贊”、“茶贊”、“馬贊”、“刀劍贊”、“衣贊”、“盔甲贊”等。“酒贊”寫道：“我手中端的這碗酒，要說歷史有來頭；碧玉藍天九霄中，青色玉龍震天吼。電光閃閃紅光耀，絲絲細雨甘露流。用這潔凈甘露精，大地人間釀美酒……青稞煮酒滿心喜，花花漢灶先搭起。青稞煮好攤氈上，拌上精華好酒曲……要釀年酒需一年，年酒名叫甘露甜。釀一月的是月酒，月酒名叫甘露寒。釀一天的是日酒，日酒就叫甘露旋。有權長官喝了它，心胸開擴比天大。膽小的喝了上戰場，勇猛沖鋒把敵殺。這是大王御用酒，這是愁人舒心酒，這是催人歌舞酒……”

史詩許多內容取自民歌、神話及故事，反過來，它又成為后世文學、藝術創作采集素材、借取題材的豐盛資源。許多藏族民間歌舞曲調取自《格薩爾王傳》，有些是直接歌頌格薩爾夫婦的。不少神話傳說和民間故事來源于《格薩爾王傳》，著名的《七兄弟的故事》與格薩爾王故事交織融會，渾然一體。西藏不少獨具特色的繪畫與雕塑以格薩爾故事情節為依據，繪成壁畫，或將格薩爾當做護法神加以供養。史詩中的詩歌繼承了吐蕃時代詩歌的多段回環格局，突破了吐蕃時期的六字音節句，成為八字音節句。這種多段回環體，詩歌在11世紀前后便形成并固定下來，直到現在也沒有變化。史詩將生活中的故事、神話、詩歌、寓言、諺語、格言等融為一體，成為藏族民間文學的集大成者。

《格薩爾王傳》的發掘整理，在中國文化史上具有重要意義，為中國民族文學史填補了一項空白。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后，政府對《格薩爾王傳》的發掘搶救工作十分重視，20世紀50年代開展了大規模的搜集整理工作。1959年3月23日，中共中央宣傳部專門發文，把《格薩爾王傳》的搶救作為迎接國慶10周年的一項重要內容，取得了重大成績。從1983年起，史詩的搜集整理和研究工作連續三次被列為國家重點科研項目。1984年，國家民委、文化部、中國社科院、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和西藏、青海、四川、甘肅、云南、內蒙古、新疆等省、自治區有關部門建立了相應的組織機構，統一規劃，分工協作，共同完成這個艱巨而又意義深遠的偉大工程。先后組織數百人的學術考察和科研隊伍，足跡遍及半個中國，在藏族文化史上是空前壯舉，在中國民族文學史上也屬罕見。這項工作現已成為中國藏學和蒙古學乃至民間文學界最活躍的學科之一，一個具有中國特色的“格薩爾學”學科體系已初步形成。1995年6月在奧地利舉行的第七屆國際藏學會議上，“格薩爾”首次作為專題在會上研討。《格薩爾王傳》以獨特的民族風韻和內容，顯示了絢麗光彩和強大的藝術生命力，在國際學術界為中國贏得了榮譽。

到目前為止，《格薩爾王傳》共搜集到藏文手抄本、木刻本近300部，除去異文本，有100多部，出版藏文70馀部，印數300多萬冊，按藏族總人口計算，成年人平均每人一本，還出版漢譯本20多部，這是藏族出版史上前所未有的重大成果。

至今還活躍在藏區的《格薩爾王傳》，應歸功于史詩的最直接的創作者、繼承者和傳播者——民間說唱藝人，他們在漫長的歲月中，辛勤創作，代代相傳，人才輩出。在他們身上，體現著人民群眾的聰明才智和偉大的創造精神。

說唱藝人，藏語稱“仲肯”，他們把說唱《格薩爾王傳》看得非常神圣，在說唱前要舉行儀式，以香請神，或對鏡而歌，說唱時頭戴道具式的帽子，帽子上插著各種鳥羽，手拉牛角琴或手搖小鈴鼓。西藏著名說唱藝人扎巴，共說唱《格薩爾王傳》25部，近60萬行，600多萬字，相當于25部荷馬史詩、15部印度史詩《羅摩衍那》和3部《摩訶婆羅多》，是迄今為止篇幅最長、最完整的一套藝人說唱本，是新時期“格薩爾”搶救工作最重要的成果之一。他1986年11月去世前幾個小時還在說唱《格薩爾王傳》。

說唱藝人不承認師徒相承、父子相傳，他們的說唱本領無法傳授，也學不到，全憑緣份，靠神靈啟迪，是詩神附體。一代又一代說唱藝人的出現，都與格薩爾王有關的某個人物的轉世，與藏族傳統文化中的“靈魂轉世”、“活佛轉世”觀念一致。成為西藏十大不解之謎之一。

早在吐蕃王朝時代，《格薩爾王傳》就傳播到喜馬拉雅山周邊國家，13世紀以后，隨著佛教廣泛傳播，《格薩爾王傳》逐漸流傳到蒙族地區，成為自成體系的蒙古《格薩爾王傳》(蒙古族稱《格斯爾王傳》)。14世紀下半葉即元末明初，在更大范圍內得到傳播，流傳到土族、納西族、裕固族等與藏區接壤的兄弟民族中。《格薩爾王傳》部分章節譯成英、俄、德、法等多種文字。1716年(清康熙五十五年)，在北京刻印蒙文本《格薩爾》，外國學者接觸到這一史詩。1776年，俄國帕拉斯首先在《蒙古歷史文獻的收集》(圣彼得堡版)一書中介紹了格薩爾。1836年，俄國學者雅科夫·施密德曾用活字版刊印這個蒙文本，后譯成德文，于1839年在圣彼得堡出版。這是最早的關于“格薩爾”的外文出版物。此后，國外學者開始關注《格薩爾王傳》，陸續有介紹研究的文字問世，如俄國席夫納院士在圣彼得堡出版的論著《韃靼的英雄史詩》中，將韃靼的英雄史詩與格薩爾進行比較。19世紀末，國外開始注意藏文本《格薩爾王傳》，1879年到1885年，印度人達斯兩到中國西藏，搜集格薩爾資料，發表有關論文。蒙古人民共和國的策·達木丁蘇倫的研究成果代表了整個東方學派的研究水平，代表作是《論<格薩爾王傳>的歷史源流》。法國學者亞歷山大·達維·尼爾女士和石泰安教授兩次來中國，在四川藏區住過很長時間，在云登喇嘛的幫助下，直接聽民間藝人說唱格薩爾，并作了詳細記錄，同時搜集手抄本和木刻本。回國后整理成格薩爾故事，名為《嶺·格薩爾超人的一生》，1931年在巴黎出版法文本，1933年譯為英文在倫敦出版。該書的出版使更多的西方人士開始了解、認識《格薩爾王傳》。

石泰安教授1958年出版《格薩爾平生的藏族畫卷》，1959年出版《藏族史詩(格薩爾王傳)與說唱藝人的研究》。藏學家降邊嘉措出版《<格薩爾>與藏族文化》等多部專著。國內外格薩爾研究取得長足進展，產生了積極影響。德國著名史詩專家、波恩大學教授瓦·海希西出席1989年11月在成都召開的第一屆格薩爾國際學術討論會上說：“我羨慕你們，你們的政府這樣重視民間文學和民族史詩的搜集整理工作，在世界文學發展的歷史上幾乎沒有先例。你們的工作具有世界意義。”

《格薩爾王傳》的搜集整理和研究工作還在繼續深入開展，前景光明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