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 暖
迅速地穿過龍口西路 在紫荊花飄落的
花瓣中 可有人發現 她是一陣風
她的身上染著綠與白
這玉質的溫潤與懷想
使她停不下腳步 夢在前方說
在這里 在這里 在這里
哦 在這里
這鋪天蓋地的陽光與暖意 先是把她
漂成粉 漂成紫 漂藍
再到白 落進曼陀羅的沉靜里
而她此時滋生出的愿望——洗衣服
洗衣服 使她打開水
她只想做一個生活中的 小女子
她想把衣服掛在陽光下
讓風輕輕地吹
然后 她轉身
叫來前世的孩子們
阿蘿 碧玉 紫薇 榕兒和小葵
她說 孩子們
現在媽媽接著給你們講故事
照 亮
靜極了 這喧嘩的世界
悄然無聲 一切都在為雪讓路
為白讓路 潔靜啊
在潔靜之上 還是潔靜
一只紅狐踏雪而來
她的從容 優雅與恬淡
照亮了雪 她是如此的明亮
比火還亮 而她那張素潔的臉
透徹 明晰 比梨花還要白
她淺淺淡淡地笑 她駐足
她行走 她遠望 或回首
她如此深愛啊 這天地間的
潔白與無暇 這軟玉 這清涼
這溫香 這無涯 這浩蕩
這虛無的靜啊——
雪白中的一束紅
花兒推著花兒開
這極盡繽紛絢麗之美 從三月的北京到四月的安徽
我所能極目的玉蘭 櫻花 紫葉李
轉而切換成油菜花 金色的燈盞連成片
成為河 成為海 成為汪洋
成為奔突的艦艇 我心中跳躍著的小魚兒
在現實中找到夢境 在夢境里相信現實
然而 我捂住嘴巴卻無法說出
——她們的美 只有睜大雙眼
在淮北 葫蘆絲是怎樣催開了
一朵又一朵 一樹又一樹的桃花
而我無端地想起梨花 素白 潔凈
純樸 在四月她豐饒了家鄉的菜園
河汊與山溝 然后便是
滿山滿嶺的白啊 滿山滿嶺的香
從淮北再到北京
那一樹又一樹的海棠啊 她們列好了隊
她們舉起素潔的手 粉嫩的臉
嘩啦啦的掌聲啊 嘩啦啦的花開
在明亮亮的綠中 那呼呼呼 呼呼呼
如風的響聲還是花開
——是花兒推著花兒開
我們說著花開
這個世界上 就是有那么多的
無以言說 就像二零零八年夏天的石榴花
它們舉著火把 把整個夏天都開透了
從海角開到了海角 從天涯開到了天涯
可是有些話還是沒有說出來
明亮啊 飛翔 我們說著花開
說自然與人世的美 我們不說花落
而紅色的翅翼 在綠草中
閃動 一瓣又一瓣 我愛憐地拾起
又把它們 還回草地——
它們在草地中 比在我的掌心里更美
它們在草地中閃著
潔凈 喜悅 透徹
多像相愛著的人 彼此發現又照亮
在那遙遠的年代里
一個在塵俗中忙碌的人 仿佛習慣了
這種沉重 一個被生活的鞭子抽打著的人
仿佛是一只 旋轉的陀螺
然而 她的身體里藏著
一個仙子或是小妖 這是不為人所知的
在那個遙遠的年代里 走失了的詩畫女子
而今安于這樣的日子——土豆 西紅柿
白菜 大米 面粉
勞作里的陽光與灰塵
但是 她的身體里終是
藏著日月的 終是隱著春秋的
樹尖上的清風 草葉上的露珠
花朵的歌舞 小鳥的啁啾
以及水流的遠方 它們在某一刻
突然跑了出來 招著手 眨著眼
喊她 叫她 一遍又一遍
于是 在某一刻
有人會看到她——盈滿了淚花
而那個不染塵埃的女子 依然凌波水上
這是別人看不到的
種下一首詩 就是我們的一生
這天與地 這人流往來的地方
都是我們的桃花源 我們不種菊花
不見南山 我們種下春天的草木
種下花鳥 種下滿天下的大好河山
種下云朵 在天上開花
種下細雨 滋生萬物
種下微風 傳送花香
種下月光的同時 也種下蟬鳴
種下緩慢走著的 種下一盞燈光的明亮
親愛的 我們種下北極熊吧
它們的樣子多么可愛 種下南極的企鵝
紳士一般在雪地上行走 種下一對企鵝的愛
種下它們笨笨的樣子
春暖啊 天光傾泄 冰川融化
瀲滟的波光 奔涌的魚潮
那便是一對企鵝的天堂
這天與地 這人流往來的地方
都是我們的桃花源 我們栽花 我們植樹
我們引來山泉 就有了流水
我們搭上石橋 就有了風光
種下一首詩啊 就是我們的一生
窠 臼
所有的事物都落入了舊有 那窠臼
從洪荒之始 比第一株草破土
還早 比第一只鳥飛起
還早 比第一眼山泉或湖泊的形成
更早 這世界沒有懸疑未定
結局早就注定了 或者說結局早就
等在那里 任何 所有 一切
都是過程 是的 都是過程
戲劇啊 等著我們——
人與人 人與妖 人與鬼 妖與妖 鬼與鬼
還有人與動物 動物與植物 植物與人
這些 這所有 又糾纏在一起
把它演繹得 風光旖旎 千嬌百媚
驚心動魄 肝腸寸斷 冷漠惘然
灰燼啊 從骨縫里發出的氣息
誰又能逃出這一法則呢 像法老的咒語
我早就說過了 在洪荒之始
比法老 來到世界更早
最后的一顆眼淚
是一定要掉下來的
現在就含住了它吧
最后一枚葉子 也是要
掉下來的 它飛落的姿態
是那樣美 像蝴蝶 像花瓣
在暖陽 或冷風中 都是美
如此地熱衷 這樣的過程啊
這所有 這一切
每一次開始 都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