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納是一位不事張揚,在文壇默默耕耘一輩子的真摯而敦厚的女作家。
李納大姐可稱為煤礦工人的知音。她的第一篇小說《煤》誕生于1948年解放戰爭時期。當時她在陳郁(我國第一任煤炭工業部部長)及夫人袁溥之同志的感召下,深入雞西煤礦的恒山煤礦和滴道煤礦體驗生活。她說那是使自己心靈受到震撼,難忘的60天。在那里,她親身體驗了那些剛剛掙脫奴隸的枷鎖,而獲得解放的新中國第一代煤礦工人的真情。當時在袁溥之的支持與幫助下,她深入到煤礦工人當中,與礦工交知心朋友。那時煤礦工人的勞動條件和生活條件都十分艱苦。她深入井下,生平第一次看到礦工們在掌子面爬行,躺著用鎬往下刨煤的艱難,心靈為之震撼。一次冒頂事故,她看到死傷的礦工,不禁失聲痛哭起來。從此她總是說“煤是礦工用生命換來的,不珍惜就是犯罪”。在一次礦工們訴“民族恨”“階級苦”的大會上,她聽到礦工劉友哭訴日本鬼子在礦區平侯山上槍殺他全家和數千名礦工和家屬的大屠殺事件時,她也隨之痛哭。劉友要求參加無產階級先鋒隊,說,“只要黨要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怕。”李納說,幾十年了我都忘不了這個礦工。也一輩子忘不了那些礦工朋友們。又說,同礦工們相處的日子里,我常想到埋藏在煤層中的琥珀。礦工的心像琥珀一般透明和純凈。她想,煤礦工人受了那么多苦而心胸怎會那么坦蕩呢!每次看到礦工下井時,總是閃爍著嚴峻的眼神,就像戰士們出征前的眼神,具有一種在任何時候,都準備為別人獻身的精神,令她肅然起敬,令她產生要把自己看到的想到的告訴廣大群眾的強烈愿望。于是她一氣呵成用一天多的時間,寫出了《煤》這篇小說,首先在當時的《東北日報》上發表。當時東北總工會主席李立三看后大加贊揚,立即組織寫評論進行宣傳,并引起文壇重視。不久,香港《小說》轉載,并引來著名文學家葉圣陶、舒群、端木蕻良等的熱烈評論。隨后,蘇聯、東盟國家及美國也翻譯刊出,反響強烈。礦區又把《煤》搬上舞臺,礦工自己導、自己演,于是《煤》又傳遍各解放區。這位只有20多歲的女作家便在各礦區知名了,在全國知名了。但她卻說,并不是小說寫得多么好,是煤礦工人那種為新中國建設忘我奮斗的精神,為時代所需要。
那么,小說《煤》寫了什么呢?可以說,作家是傾注了在礦區生活的全部感受和對礦工的愛而寫出的。小說的語言十分樸實,沒有一句夸張或矯飾的詞語,都是礦工的大實話。她是憑著一顆真誠的赤子之心,用心血寫出來的。小說中并沒有寫什么驚天動地的勞模人物或事件,卻是寫一個“蹲過幾次監獄”的小偷。寫他如何的舊習難改,偷奸耍滑的“頑技”。而對待這樣一個“頑劣”的“犯人”,煤礦工人和干部不但沒有“斗爭”他,更沒有放棄他,而是把他當“自己人”一樣地感召他,激勵他。工會干部們總是以“咱們好好嘮嘮”的坦誠方式感化他。終于“煤能使廢鐵化成鋼”。就在這樣“改造”的親切氛圍中,小偷“刑滿”了,成為一個夠格的礦工了。最近拜訪李納時,我曾問這位已89歲高齡的大姐:“為什么你要寫一個小偷,而不是寫一位采煤勞模呢?”她說,那是因為我所接觸的所有煤礦人的真情深深感動了我。在解放初期的煤礦,那些工會干部很可愛,是礦工的貼心人。他們代表了共產黨人的形象,在煤礦廣泛地開展思想工作。除了勞模人物,我也看到了一些從舊社會帶來些舊毛病舊思想的礦工都變好了,成了礦山的新主人。我就想,共產黨可以改造世界,也可以改造人。這個“小偷”在舊社會他可能永遠是被人唾棄的小偷,永遠成不了好人,而共產黨領導的礦山就能夠把小偷改造成好人,把廢鐵變成鋼。這樣的典型是更能讓人們了解在共產黨領導下的煤礦和煤礦工人。這個意義可能更大些。
談話結束時,李納大姐讓我給當代的煤礦工人們捎個話:煤礦工人永遠是她最崇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