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1月3日中午,迎澤公園旁邊的一個咖啡廳里,不期然與《山西晚報》的謝燕女士相遇。原來我們共赴一個小聚會。該來的人還沒來,閑著無事,便東拉西扯地聊了起來。談家庭,談工作,談人生,很是愜意。
她說。她是一個平凡而幸福的女人
像許多無聊的談話開頭一樣,我先問謝燕哪兒人;知道她是晉東南人,不知道是哪個縣的。她說是長子縣人,只是從小很少在故鄉待過。父親師范畢業,做過幾年小學教員,后來從了政。從她懂事時起,父親一直在外地任職,當過沁源縣、壺關縣的縣委負責人,再后來是晉城市人大的領導。小時候,她與母親隨父親住在沁源。這兒屬太岳山區,風景優美,氣候宜人,有大片大片的森林,著名的靈空山亦在此地。母親曾帶領她和姐姐去靈空山玩過,高大的林木遮蔽了天空,陽光從枝葉間滲出,一道道光柱斜射 下來,地上全是綠綠的草叢,她和姐姐在林子里跳呀、笑呀,快活極了。
父親工作忙,外出多,平日很少回家,在她的記憶里,只要家里有了香煙的味兒,就是父親回來了。至今她對男人抽煙不反感。婚后先生曾跟她說,好多妻子都勸丈夫戒煙,你怎么不勸我戒煙?她笑笑,不愿說出此中的奧秘。
公公婆婆都是上世紀50年代畢業的大學生,談對像時對她這個準兒媳婦并不怎么看好,覺得干部家庭的女孩子,免不了嬌驕二氣,幾次接觸,方發覺不然。現在她與夫君都在報社上班,婆婆跟著他們照顧孫子,一家人幸福美滿。正說著,兒子來了電話,說學校讓買不帶水銀柱的體溫計,他不知道該去哪兒買。謝燕說,自個去吧,對面街上不是有個醫療用品商店嗎,快去吧,鍛煉鍛煉嘛!
看那神態,不像是在跟兒子說活,倒像是在跟一個淘氣的小弟弟磨牙,幾分乞求,幾分訓誡。想來兒子聽了,定然是歡蹦亂跳地去了。大概是怕我笑她對兒子的嬌慣吧,謝燕歉然言道:我是一個平凡而幸福的女人。
半夜三更。一個年輕女人去八寶山做什么
我問謝燕,前幾年老作家牧惠去世,看報上說,你曾專程去北京參加了他的追悼會,怎么跟牧惠老先生這么有感情。
謝燕糾正說,不是有感情,是我對他非常感激。副刊剛籌辦那陣兒,來稿不多,聯系的名家更少,請示過領導,她去北京組稿。承北京一位朋友引領,拜訪了幾位著名作家,其中就有牧惠先生。當時北京已有“車馬費”一說,這位朋友說了,她覺得有道理,可她的出差經費里沒有這項開支,回去能不能報銷也說不準,好在不多,她就自己掏了腰包。幾家下來,到了牧惠先生這兒,老先生當即拒絕,說我們都是新聞界的人,不搞這個,你要用我的稿子,盡管說。此后帶有牧氏風格的雜文,源源而來。有一段時間,報社的稿費太低,她不好意思再向老人約稿了,老人來電話說,是不是他的稿件不適合這兒的口味,她說了心里的愧意,不料對方說:稿費不是個事,只要對你們的口味,盡管登好了。
幾年下來,她經手刊發的牧氏雜文,竟有百篇之多。聽說牧惠去世了,她跟報社領導說,想去參加老先生的追悼會,領導很痛快,說該去。第二天就是追悼會,時間緊迫,坐飛機去的。出機場已是半夜,坐上出租車說要去八寶山,弄得司機都有點奇怪,半夜三更的,一個年輕女人去八寶山做什么。摸見大門,漆黑的夜里,風聲凄厲,樹影幢幢,那一陣兒真讓她膽戰心驚。踩好點兒,這才讓司機拉她到就近的一家旅館住下。第二天一早,準時出現在追悼會上。
在十多年的編輯生涯中,她結識了不少著名作家,他們對她都很好,不管稿費高低,總是盡量地滿足她的索稿要求。報社的稿件,有時候是很難辦的,需要修改,總是很配合。我笑笑說,你這樣嫻雅文靜的女同胞,沒人愿意錯過這個打交道的機會。
活動結束了,沒人處她號啕大哭
或許是對報社工作不理解,我說,編晚報嘛,主要是文化娛樂。謝燕說,你還是不了解報業同仁的心志。這是一份責任,也是一份擔當。一張報紙,若是沒有社會責任感,沒有一定的文化擔當,辦不出品位來,讀者不會買這個賬。品位,是報紙的生命。
說到這兒,白凈的臉上顯出少有的凝重。望望窗外,接著說了下去。
那是2005年,全國出現了一股文化熱,看到各地的兄弟報紙都在做文化方面的專題,她想,山西有這么深厚的文化底蘊,我們該做些什么呢。不知哪兒來的靈感,她想到了人文地理這個題目,遂在《厚重山西》專版上,開辟專欄,名為“尋訪三晉歷史名人故里”,組織記者詢訪采寫。一連刊出50期,把山西的歷史文化人物,從古代的豫讓、趙武靈王、藺相如,到戊戌義士楊深秀、賈商名人李宏齡,寫了個遍。她自己則寫了楊貴妃這個人物。
我說,你倒會選,美女寫美女,定然得心應手。
謝燕說,哪里是,是沒人寫了她才寫的。繼而言道,這些年,最大的一次活動,要數2006年10月的《重走西口路》。經她聯系,與右玉縣委合作,他們出資金,晚報社出人。她設計的方案是,從喬家大院起程北上,經殺虎口到呼和浩特市、包頭,再到二連浩特,進入蒙古人民共和國的烏蘭巴托,終點是俄羅斯的恰克圖。到了呼和浩特市,與內蒙古《北方新報》合作。兩部車,8個人,包括兩位文史專家。這么多人,這么遠的行程,一路上的各種情況,小的前方人員應付,大的全靠后方相機處置。最后去了烏蘭巴托,找見了晉商的后人。遺憾的是,沒有去到恰克圖,一來是天冷了,二來是簽證不好辦。但整個活動搞得有聲有色,接連刊出了一系列深度報道。
活動結束,回程那天,人們散盡,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她忍不住哭了,是動情的哭,也是欣慰的哭,一面哭一面心里說:小女子總算做成了件大事!
我說,據我所知,你現在已是全國新聞界有影響的人物了。聽報社朋友說,現在全國一些大的文化活動,舉辦方想邀請山西媒體,常會指名要你參加。謝燕說,這只能說明《山西晚報》的影響力,沒有這個平臺,她什么都不是。我說,平日看你也挺自負的,一說到這些地方,又這樣深明大義,有那樣好的清譽,也就不足為奇了。
12點多,朋友們來了,談話也就打住。回來之后想,這樣一場有趣的談話,怎能不記下來呢。遂記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