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世紀70年代,在農村,尤其在落后地區,教師、轉業軍人、團干部、秘書這四種人都因是“文化人”而備受尊重。而今天,隨著基礎教育的普及、高等教育的發展,知識分子的標準也水漲船高。于是,我們的孩子,從幼兒園開始學習文化知識,從小學開始上各種各樣的課外班。從表面上看,孩子學的東西多了,水平高了,可是他們最該學習的東西,我們教給他們了嗎?
在這里,我想和大家分享一下去年我在四川災區的所見、所聞、所感。
第一個故事。汶川地震發生兩周后,在北川中學,一位女教師給我講了這樣一件事:5月11日,一個初中物理教師備課,要用到指南針。當他拿出指南針時,卻發現指南針失磁,就隨手放回去了。5月12日下午13點40分,當這位教師拿出指南針示范時,又一次發現指南針失磁。這時,有一個學生提出質疑:“老師,有問題!”教師卻沒有任何回應,而是繼續講課。14點28分地震發生,北川中學死傷過半。這位女教師說:“宗老師,這么明顯的地震征兆我們物理老師都不能辨識,那我們還能教給學生什么?”女教師的問話讓我無言以對。
第二個故事。一位參與救援的志愿者回來后告訴我,在參與東汽中學的救援時,他發現現場學生可以分成三類:一類是積極參與救援的,其中多數是學習成績較差的學生;一類是嚇得發呆的,這些人主要是學習成績中等的;一類是驚慌失措、情緒激動的,這些人主要以學習成績優秀的高三學生為主。志愿者問這些高三優秀生,此時最擔心的是什么?多數人的回答是:不知道今年的高考能否給他們加分或時間錯后。而這時許多學生的家人和同學在地震中生死未卜。
教物理的教師不知道磁場和地震的關系,一群被視為優秀的高三學生對親人和同學的生死無動于衷……知識本來是為人類生存服務的,但到了今天的學校里卻成為競爭手段,失去了本來的意義。作為教育者,我們除了痛心,更應該思考。
300年前,清朝皇帝康熙來到湖南岳麓書院,為岳麓書院的辦學成果所感動,特為書院賜匾一塊,上書“學達性天”。這是對教育的一個深刻注解,意為教育的目標不應停留在賺錢謀生,而是通過對知識的體悟,窮盡心理,恢復天性,進入天人合一的境界。
《說文解字》對“教”的解釋為“上所施下所效也”,對“育”的解釋為“養子使作善也”。因此,教育要著力培養學生對生命的責任感,對生命的熱愛。“教育就是由于人逐漸認識真理而使人變得富于人性”(羅伯特·梅遜:《當代教育思想精要》),而好的教育要來自教育者對人生、對生命的良好感悟,自己沒有的就沒辦法給別人。
40年前,一個老人給他的小外孫女講了這樣一個故事:一個和尚,可以把經文倒背如流,但就是沒有人愿意聽他講經,他很不解,于是請教寺里的方丈,方丈說:“你結的善緣不夠。你每天去喂麻雀吧!”于是,每天清晨和傍晚,和尚帶著自己省下的口糧去喂成群的麻雀。過了近一年,方丈說他可以講經了。和尚講經的第一天早晨,寺里剛一開門,專程來聽他講經的人絡繹不絕。后來老人的外孫女成了一名出色的教師。她說一個人不能保持對生命的敏感、覺察,不能感悟生命的積極意義,是不可能成為一名優秀的教育工作者的。
我認為,知識的力量來自于教育者向上向善的力量,來自于教育者自身的不斷自省、不斷成長。只有教育者做到了,才能和學生去分享知識的力量。■
□編輯 江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