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片段(組詩)

溫暖

天涼了，母親幫我去

找一件衣服

找溫暖

她是找棉花的厚度

找鵝毛的質地

找陽光的顏色

她像是為樹找葉子

為草找綠色

為自己找影子

她翻箱倒柜

甚至翻到了少女時代

但是這件衣服

怎么也找不到了

我感覺風已暖

這是被母親無意中

找到的下一個春天

一碗姜湯

微癢的女人像瓷碗

易碎的瓷碗像女人

姜湯，這辛辣的河流

在一個女人與一只瓷碗間

流淌，誰是上游?

誰是下游?

是姜湯維系著

這兩者之間的親密關系

第二天女人堅強起來

而瓷碗仍處于危險之中

說不定一失手

就碎了

如果我們是雪花

如果我們是雪花

估計還沒有落地

就化掉了

如果我們是雪花

我們一張嘴或者一伸手

秘密可能就被揭穿

如果我們是雪花

那個單純的孩子

就不會去堆雪人

她可能會在冬天里

保持沉默

讓我們繼續做人

讓雪花繼續做它的雪花

生活中并不缺少雪花

但是你所看到的

可能不是雪花，而是我們

昨夜的夢

夜哭

巨大的夜色

包裹著一個嬰兒

像是黑色的襁褓

密不透風

這孩子踢了踢

就踢亮了幾盞燈

他多么想從燈光里

露出臉兒透一透氣

實在太黑了

他沒有別的辦法

就只有哭的尖利

哭成這個夜晚的中心

隱痛和無眠

開始向四周擴散

成為止不住的

黎明

穿棉襖的狗

有一條狗

穿著紅色的棉襖

走在冬天的大街上

我敢確定

這件衣服是我們人類

發明與縫制的

很少看得到不穿衣服的人

衣服一直在幫我們

遮掩著什么?

我們人類

用一件紅色的棉襖

在幫這只狗遮掩著什么?

這只狗還是旁若無人地

在光天化日之下

對著一棵梧桐樹蹺起一條腿

撒了一泡熱尿

這只狗與一個姑娘

一前一后地走了

我不知道她們誰牽著誰

責任編輯 白連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