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衡量一個好智庫的標準是質量、獨立性和影響力。
但對大多數中國智庫來說,獨立性可望而不可及,質量與影響力也大打折扣。
經濟學家加重智囊分量
2010年3月底,央行下發通知,經國務院批準,任命周其仁、夏斌、李稻葵為貨幣政策委員會委員。由國務院來任命智囊,這雖不說罕見,但也非同尋常,這彰顯了3位學者不同一般的作用。
貨幣政策委員會不是貨幣政策的決策機構,而是央行制定貨幣政策的咨詢議事機構,但其在會議中形成的建議書或會議紀要,將會對國務院形成的最終決定起到非同小可的作用。
3位經濟學家同時入選,創下了央行貨幣政策委員會非官員人數之最,更反映了中央在面臨全球經濟復蘇的諸多不確定性,國內經濟走勢呈現前所未有的復雜性時,迫切希望他們提出更為科學合理的建議,最終有利于加強宏觀調控實施效果之期望。
從此次進入央行的3位人士的簡歷來看,他們早已經是方面的專才。周其仁被譽為“中國最有悟性的經濟學家”,在經濟學領域屬于“全能型”學者,早在2009年6月份,周其仁就在《貨幣似蜜,最后還是水》的文章中,對寬松貨幣政策可能引發的物價上漲表示憂慮。清華大學經濟管理學院金融系主任李稻葵是中國經濟學界最為活躍的經濟學家之一,他多次對中國經濟前景高調“唱多”,去年拋出的“中國經濟總量超日本”、“二次房改”等觀點多次引發學界熱議。而夏斌目前為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金融所所長,多年在央行等金融機構工作的他有著豐富的業務背景。
當今的中國,政府的主要目標仍放在經濟建設與發展上,而這種傾向也導致了經濟學家成了智囊團里分量最重的一批人,并且享有比其他領域智囊更多的曝光率,像吳敬璉、厲以寧、林毅夫、高尚全、董輔礽、遲福林等。而在這些赫赫有名的智囊身后,又潛伏著幾大智囊機構,他們成就了中南海的腦庫。
如何向中南海進言?
能夠影響中南海經濟決策的智囊基本分為兩大類,一是國家直屬的大單位,比如中央黨校、社科院、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還包括一些職能部門的研究機構,比如財政部、商務部的研究所;二是重點大學下設的專門的研究機構,例如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復旦大學等。
成立于1977年的中國社科院是老牌的智囊機構,在社科院幾十個研究所中,經濟研究所、財貿研究所、金融研究所、工業經濟研究所和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等都是影響巨大的國務院和其他政策部門的智囊。而且2004年,董輔其執筆撰寫的《2002-2003年度中國金融運行分析》,成了央行進行貨幣政策調控的參考。
1981年,原國務院經濟研究中心、技術經濟研究中心和價格研究中心合并成了一個新的機構——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這個直屬國務院的機構被描述為“國務院的咨詢研究機構”,在此后的20多年里,這個機構也發揮獨特的作用。后來中國的眾多經濟高官和著名學者都出身于上述機構:發改委主任馬凱曾在國務院價格研究中心工作;央行行長周小川時任體改所副所長,當時體改所的年輕人還有張維迎。
1994年,歸國后的林毅夫和易綱等留美著名學者留在了北京大學,他們動員國內外資金,成立中心以吸引海外留學人員回國服務。當年8月,北大中國經濟研究中心誕生了。中心成立后接受了許多政府部門、國際組織以及企業的委托,對中國當前改革和發展中的熱點難點問題進行專題研究。這次走進央行貨幣政策委員會的周其仁就來自北京大學中國經濟研究中心。
清華大學中國經濟研究中心的成立與北大中國經濟研究中心頗為類似,1996年正式組建,一開始便定位于政策研究和學術機構。與其他研究機構不同的是,它是由海內外優秀研究人員組成的網絡性的組織,大部分都是兼職的研究人員,包括國內外政府公共服務部門、金融與產業部門及學術部門的優秀學者。
各方智囊在影響中南海方面有著不同一般的渠道,社科院“幾乎每天都要向中辦和國辦報送材料”,隨著研究領域的不斷拓寬,報送數量逐年增長。
1996年6月,社科院經濟所宏觀部主任袁綱明的一份報告直接呈送到了朱镕基總理的辦公室。“我們當時認為,刺激消費才是拉動經濟增長的長期之舉,而不是投資。”很快,國家出臺了許多政策,如增加工資、延長假期等。
來自中國社科院的數據顯示,社科院呈遞的材料自2003年以來表現尤為明顯,2004年該院報送的信息材料達到400多篇,是前一年的一倍。
智囊機構影響決策的另外一個直接途徑則是成為政治局集體學習的講課者,這或許是影響高層最直接的手段,而許多經濟學家都曾經走進過中南海為常委們授課。“雖然講稿為集體智慧,但后面專家回答問題時可以講述個人的觀點。”有學者如是說。
事實上,除去各種公開渠道外,智囊機構影響高層決策還有一種方式,即各種“內參”,公開資料顯示,這些內參一般可報送中辦和國辦。
還有一個無法忽視的渠道則是智囊機構學者對相關官員的私人影響,這被稱為“納諫”。復旦大學教授孫哲于2004年發表在《復旦學報》上的一篇文章曾列舉了智囊機構學者在外交領域施展私人影響的情況:“‘納諫’行為一般有三種基本形式,一種體現在一些重要外交智囊撰寫的內參報告上,此類報告通常直接交給某些重要領導人或其秘書;一種體現在思想庫人員與領導私下接觸的談話、專題匯報中的外交設想中;一種則是學者在研討會發言或某些活動之后因發表某類看法受到領導重視,奉命完成的更為詳細的專題報告。”
智囊,不能做應聲蟲
英國人Mark Leonard曾是英國外交政策的一名智囊。有次他拜訪中國社科院,當他獲知社科院有50個研究所,260個研究室,4000名全職人員時,他被徹底雷到:整個英國的全部智庫人數加起來也只有1000人左右,全歐洲總人數不到5000人。
《瞭望》雜志曾經刊文抨擊一些智囊專家只會“揣摩上意”,“中國的智庫存在一些不足,因受到所在主管部門的局限性,在研究方向、內容上比較單一,出來的研究結果僅限部門觀點,對全局性、戰略性、前瞻性的研究更少。”國務院經濟研究中心秘書長魏建國表示。
我國研究機構多設在黨政機關內部或由國家財政供養,國外則是由民間資金贊助。全部市場化運作,不用國家一分錢,這有利于保持中心研究的獨立性。布魯金斯學會主席約翰·桑頓曾說,衡量一個好智庫的標準是質量、獨立性和影響力。但對大多數中國智庫來說,獨立性可望而不可及,質量與影響力也大打折扣。
智庫的研究深度,往往也體現了一個國家的思考深度。由于政府強大的控制能力,中國官方智庫大多言不由衷,淪為替政府背書的境地:官方智庫享用著高額經費與話語權,卻不時提供數據混亂不堪、結論欠缺邏輯、唯長官之命是從的垃圾報告。民間智庫一欠渠道,二缺影響力,三缺經費,因此舉步維艱。
“中國智庫的這些缺陷嚴重影響了現代智庫應有的社會功能發揮。”清華大學國際傳播研究中心主任李希光在“中國軟實力發展戰略”的國家社科基金項目研究中提出,中國智庫在社會功能發揮上的缺陷,已經嚴重影響到了中國軟實力的建設和國家形象的正面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