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史圖書依然發揮著極其重要的傳承文明、發展文化的作用。然而,如何以讀者受眾的需求為核心,積極主動地為不同受眾提供多元化的文史圖書,卻常常讓出版者“為伊消得人憔悴”。
過去,我國不少愛書人“黃金散盡為收書”,所收者大半就是文史圖書。當今之世,在全球性的市場經濟大潮中,文史圖書依然發揮著極其重要的傳承文明、發展文化的作用。然而,如何以讀者受眾的需求為核心,積極主動地為不同受眾提供多元化的文史圖書,卻常常讓出版者“為伊消得人憔悴”。筆者近年來主要從事文史圖書的編輯出版工作,接觸最多的便是文史圖書的作者、讀者和業界朋友,在這里想從三個方面談談這類圖書的策劃問題。
一、重與輕
無論古今中外,儲存重大文明成果的商文典冊都是需要特別精心策劃推出的文史圖書。這種圖書對于讀者有如至寶拱璧,一經口誦心惟,深刻體會,就會變成受用不盡的精神財富。
如十一屆三中全會確定的改革開放,是決定中國當代命運的關鍵抉擇,李嵐清的《突圍:國門初開的歲月》,以真實生動的歷史事實,深刻地反映了中國社會變革的思維邏輯,使讀者更加珍惜改革開放的成果,更加堅定對改革開放的信心。葉永烈的《鄧小平改變中國》,則通過記錄1978年發生在中華大地上的一系列重大歷史事件,展示了思想解放的艱難經歷,凸顯了鄧小平作為一代杰出政治家的大智大勇和豐功偉績。中國的改革開放,波瀾壯闊,影響深遠,讓人們記住這段崢嶸歲月的圖書,也必將感動和鼓舞一代又一代的讀者。
在全球化的時代,弘揚傳統文化,并且讓中華文化走向世界的文史圖書也非常重要。蘇叔陽著的《中國讀本》問世后3年間,就在中國發行了1000萬冊。接著,此書向國外推介,不到3年就以11種文字版本在世界各地暢銷。
上述的文史圖書,確有不少是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都非常高的,有些(如《中國讀本》)還創了發行的天量。然而毋庸諱言,很多學術性強、部頭大的文史圖書,銷路非常有限。
另一種情況是,最近幾年,一些輕松易讀的文史讀物走紅圖書市場,備受讀者青睞,如《明朝那些事兒》、《流血的仕途》、《如果這是宋史》、《人生若只如初見》、《當時只道是尋常》等等,這對于向廣大讀者普及文史知識大有裨益。從出版的角度上講,這類圖書的走俏是很有意義的。
由此可見,文史圖書的出版普遍存在著“重”與“輕”的關系。相對于那些內容嚴謹、學術性強、部頭大的圖書而言,《明朝那些事兒》、《流血的仕途》之類的圖書,反而顯得“輕”了。它們的“輕”在于其學術性不強,也沒有厚重的內容。然而,正是它們輕得活潑、輕得生動,因此,很容易為讀者所接受?!睹鞒切┦聝骸返葧捏@人銷量,很能說明這個問題。
“重”指的是學術內涵,是文化積淀,是品牌;“輕”則指的是普及,是銷量,是生存。一味地求“重”,只推出一些“小眾”讀物,無疑會影響生存發展;而過于求“輕”,僅僅是推出一些好讀而不厚重的閑書甚至粗制濫造的爛書,則是文化積累和出版意義上的缺失。
當然,如果一本書能做到“輕”與“重”并舉,那是再好不過的。柏楊先生的《中國人史綱》就屬于這樣的作品——它有作者身為著名歷史學家學養意蘊的“重”,又有寫作手法上如春風扶柳的“輕”,再冷峻的史事都被他點化得“吹面不寒”,耐人尋味,是一部難能可貴的歷史讀物。
“輕”也還可以表現在圖書的包裝形式上。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出版的《李叔同說佛》就包裝得很好。李叔同的文字并不好讀,并且,作者本人是一代高僧,要領略他的作品的境界,是要花大功夫的。然而,《李叔同說佛》的編輯把這本書包裝成輕松可人的讀物。在書中,除根據內容配上合適的圖片之外,又恰當地配上李叔同的書法。這本書的包裝,把書的內容由“重”變“輕”給人以“悅目爽心、平易近人”的感覺。
二、新與舊
“新”的范圍很廣——除了新的選題、內容、角度、創意之外,還包括新的編排、裝幀、封面設計等等。被英國《書商》(The Bookseller)雜志譽為“英國最重要的出版人,最有創意、最富冒險精神,也最有新聞價值”的湯姆-麥奇勒,其組稿活動可謂遍及歐洲和美洲,同時,他又有著對新作者和他們的新作品的精準判斷力。多位文學大師在還沒有“發達”之前他已經和他們結為好友。他認識加西亞·馬爾克斯的時候,馬爾克斯還“是個沒有名氣的哥倫比亞人”。而約瑟夫·海勒的《第二十二條軍規》,則是他加入喬納森·凱普出版社后經手的第一本小說,當時作者還未出名。毫無疑問,出新,始終是一個編輯、一個出版人的追求。
然而,在出新的同時,也不能忘記有益的舊作。懷舊,也是出版的一個重要主題。在上個世紀初80年代讀大學的文科學子,很少有不知道《走向世界叢書》的。這套由出版家鐘叔河先生策劃的書,收錄了1911年以前國人在歐美和日本的游歷。包括旅行記、日記、敘述詩等各種體裁的作品。其中有:郭嵩燾的《倫敦與巴黎日記》、梁啟超的《新大陸游記及其他》、曾紀澤的《出使英法俄國日記》,等等。在一般的出版者看來,這些作品已經“過時”了,沒有出版價值了??墒?,鐘叔河先生“眼光普照”(錢鐘書語),經由他的整理和發掘,使讀者看到了鴉片戰爭失敗后,一些具有先進思想的中國人,開始向西方國家尋求真理的心路歷程。他們對世界的觀察和感悟,給當時的國人提供了了解世界的窗口——這套書初版之時,我國的改革開放剛剛起步,不也面對著一個重新“走向世界”的問題嗎?《走向世界叢書》的出版在當時的出版界、文化界以及廣大讀者中產生過巨大的影響。李一氓先生說它是“出版界的巨大業績”。眾多著名作家、學者、出版家如錢鐘書、蕭乾、陳原等人,都撰文對這套書的出版給予了很高的評價。
由此可見,有意義的舊作也是很有出版價值的。2003年海南出版社推出的《光榮與夢想:1932-1973年美國社會實錄》,這部由美國著名傳記作家威廉·曼徹斯特撰寫的作品可謂傳記文學的經典,1978年8月曾由商務印書館“內部發行”,1988年再版。有評論認為“它的面世在當時及以后的漫長歲月里曾在中國讀者中引起過較大反響……被人譽為傳媒人的必讀書?!笨墒?,在很長的時間里,這本書被出版者給遺忘了。海南出版社的再版本甫一推出,就在社會上引起很大的轟動效應。
每隔十年,就會有一個不同的讀者群?,F在的讀者,對十年前的出版物也許不甚了解,因此編輯就有必要告訴他們,十年前曾經有過哪些好的作品在圖書市場上出現。雖然讀者的口味不同了,但是好的作品總會有重新出版的價值。
三、喧囂與寂寞
中國的出版歷史已有三千多年,而改革開放特別是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則使中國的出版進入最繁榮的時期。改革開放30年來,有代表性的文史讀物如《萬歷十五年》、《第三帝國的興亡》、《傅雷家書》、《釋夢》、《第三次浪潮》、《廬山會議實錄》、《美的歷程》、《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顧準文集》、《百年孤獨》、《陳寅恪的最后20年》、《丑陋的中國人》、《圍城》、《隨想錄》、《文明的沖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等等,對中國讀者的影響都極其廣泛而深刻。
有些文史讀物則是憑借某種特殊的機緣而喧囂一時。例如,去年,隨著電影《梅蘭芳》的熱映,圖書市場上與之相關的書籍也被迅速帶旺。在短短的時間內,就有數十種“梅蘭芳”題材的圖書出版,而有些品種則是剛推出就售罄。許多過去出版而銷路不暢的相關書籍也乘勢奮起,“風風火火闖九州”。
由于“求新”的工作要求,作為編輯,總會對“熱點”十分關注。然而,對于策劃編輯而言,則不能一味地跟著別人“喧囂”,有些跟風圖書的不良影響尤其值得反思。在“寂寞”的、不被別人注意到的角落,是不是有可以被發掘的東西。很多優秀的圖書,是在為人們所忽視的角落里被挖掘出來的。比如,貴州人民出版社1994年出版的《顧準文集》就引發知識界的熱烈討論。此前,絕大多數的讀者并不知道顧準的名字,然而,《顧準文集》讓讀者認識到這位優秀的知識分子的學術價值與精神品質。這本書的出版,產生了重要的影響,“叫好又叫座”。
這里舉一個關于個人編輯《亞洲史》一書的例子。按歷史書的對象的區域范圍來說,歐洲受關注的程度要比其他區域大一些。在圖書市場上,關于歐洲的圖書比比皆是,顯得很“喧囂”。相關的著述琳瑯滿目,這方面的出版資源就非常豐富。
海南出版社在2000年推出的一本《歐洲史》很受讀者歡迎,銷量可觀。可是,在推出《歐洲史》外,就沒有人再關注其他洲了。筆者引進推出《亞洲史》時,在圖書市場上關于亞洲的讀物并不多——尤其是普及性讀物,可見,出版一本《亞洲史》極為必要。果然,幾年來,這本書還是給許多讀者留下了印象,它的出版意義是不言而喻的。此后,筆者還編輯推出了《非洲史》、《拉丁美洲史》等等。
作為編輯,不斷地追逐“喧囂”,不斷地去關注熱點是必要的;但是,我們也不妨花一些時間、精力去注意一下那些“寂寞”的角落,看看那些被人們遺忘的角落里能不能打造出一些“喧囂”的出版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