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奔放的筆墨,冷艷的色彩,灑脫的構象,豐富的內涵,靈秀的韻致,清新的氣息,高雅的格調,宏大的氣象,深邃的意境;還有,強烈的個性,深厚的學養,充沛的才情,新鮮的感覺……這就是李戴蟾的畫給我們的印象。我要說,戴蟾的畫具有強烈的個性,又有相當的高度和深度,是純正中國格調、中國氣派的中國畫。
戴蟾年輕時候就深愛詩詞書畫篆刻,經常到博物館看歷代大家的原作,這成為他最好的學習方式。傳統中國畫的精華通過歷代經典原作,給了他豐厚的營養,使他受益良多。一股人學畫,就買些印刷品,印刷品中的大部分也只是平平之作;就是看展覽,能見到大家巨作的機會也不多,即便有也只是匆匆走過。這和細細去體味自然有天壤之別了。
戴蟾從這種最佳學習方式中慢慢體味到中國畫的意境、筆墨、章法;慢慢體味到歷代作品的遞變之跡,名家作品和一般作品之間差別所在,名家和名家之間的風格之異……他取法乎上,從宋元以降文人畫,到明清青藤、白陽、八人、石濤,以至近代吳昌碩、虛谷、白石、賓虹等大家那里,奠定了大美大雅的基本格局。不說那些有元明影子的山水卷子,即如《二友圖》,雖寫竹石,筆精墨酣,大有梁風子減筆潑墨人物遺意——至少我是這樣去欣賞的。《振鷺于飛》寫魚鳥忘機,活潑潑的,筆墨瀟灑,設色雅逸,魚鳥生動傳神。《夕陽無限好》元氣淋漓磅礴,雖大寫意而言之有物。山水冊頁兩幀則精美微妙,靈光浮動。大片留白,景小而境大,意韻深長,極堪玩味。《蘇州水巷》四季屏,用筆灑灑點點,輕松自然,與時人所作大異其趣,這正是其過人之處了。東坡云:“論畫以形似,見與兒童鄰。”詩家云:“一切景語,皆情語也,此之謂歟?”這和另外許多作品一樣,心不在景,蓋寫其心象而已。
師古人不是目的,是為了寫己心。戴蟾創造的圖式固然淵源自前人,有許多大家的身影,但只屬于戴蟾個人,他找到了表現他自己的最佳筆墨形式。他以草書筆法抒寫山水花鳥,酣暢淋漓,筆筆呼應,以氣貫通,一氣呵成,筆與筆接,筆與墨融,墨與意會,于是就氤氳為戴蟾的心象,是真正意義上的“一筆畫”。而《清明既去,谷雨漸近》寫3株花楚楚憐憐,含露蘊香,似乎剛從晨露間醒來,色彩冷紅,美艷嬌娜。這種情調也是戴蟾獨具的:不陳舊,不酸腐,富有時代的青春氣息。
謹于小節,鬼頭鬼腦的小筆觸固然乏味;空洞無物,大而無當的“大寫意”更易墮入澆薄、傖俗、江湖的惡趣。戴蟾全無此病,這就得益于他數十年積累的文化素養,刻苦的筆墨錘煉,還有難能可貴的敏銳的藝術感覺。他熟悉古典詩文,自己的創作也古雅可誦。書法廣涉篆隸楷草,簡逸空靈,即在書法界,也屬上乘。畫人學書法不僅為了題款,更在可以極大提升筆墨質量,而這正是中國畫精魂所在,是區分中西繪畫關捩所在。國人有這么一筆豐厚遺產棄而不用,不成了個大大孱頭了嗎?
中國畫于用筆、用墨、用色而外,還在于善用水。戴蟾正是此中高手。飛黎落紅,煙云變幻,全賴于此。全體作品用水充足,呈淡雅閑適的基調,是躍處。又用水既多,用筆必快,弧轉亦繁,可以出奇制勝,大致鎖定了動中有靜的畫風,也難免有幾幅滃濕略過就稍傷精神。此亦陋目一孔之見。我常以為,一個作者,總需找出些許遺憾,以作為可以容許繼續精進的間隙之地,不亦宜乎?
戴蟾在幾十年的藝術苦旅中不倦尋索著,找到了自己獨特的藝術語言,可以和大自然、和人生對話,用筆墨的舞蹈來傾訴自己的感悟。這固然是戴蟾個人的幸運,不也見證了中國畫在廣度、深度方面,還有著巨大的拓展空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