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派最初由明何震開創,后繼者有蘇宜、梁千秋、程樸等。專學秦漢,風格樸茂蒼秀。后來微州籍汪關、巴祖慰等所摹漢印,幾可亂真,亦稱微派。后鄧石如出,以小篆及《三公山碑》、《禪國山碑》的筆意入印,形成鄧派。因鄧是皖人,亦稱皖派。鄧派的后繼者有吳熙載、徐三庚等人。鄧派的最顯著特點是以篆書筆意入印,運刀如筆,因而形成嶄新的面貌。
鄧石如(1743年—1805年),原名琰,字石如,號完自山人,安徽懷寧(安慶)人,著有《完白山人印譜》。
“意與古會”,原稿5.4厘米×5.4厘米。這是鄧石如為畢蘭泉所刻的印。篆刻史上,鄧石如是以小篆入印的第一人。這方印的篆法婉轉流暢,工穩而對稱。筆意很濃,仿佛就是用筆寫出來的自然。在章法上,疏密對比的運用很成功,四字三密一疏,密處不可透風,疏處卻可跑馬。四方邊框洞開,“古”字的上方空了一大塊,進一步突出其疏,因而尤覺敞朗透氣。字形以圓弧為主,但又讓直線、斜線穿插其中,做到柔中有剛。刀法嫻熟,沖刀畫出的線條既流暢婉麗又剛健有力。因而這方印含剛健于婀娜之中,寓流美于雄強之內,筆意刀趣相為映發,情致與形式完美統一。
“筆歌墨舞”,原石4.9厘米×4.9厘米。這是鄧石如1783年,40歲時為畢蘭泉所刻之印。這是一方向文印,很能體現鄧石如的風格。這方印,以隸筆作篆,故篆勢方;以篆意入分,故分勢圓。書法的筆意十分顯豁。章法上采取漢印格式,布勢勻稱方整,氣息高古渾厚,印章線條飽滿,造型拙樸。刀法沉穩自然,多用方筆以見骨力,間雜圓筆以呈渾厚。“歌”字中右部多彎曲的弧線,又見流暢和婉麗,“墨”字的結體中上部的斜短線使形體多生動活潑。“舞”的走刀最為爽快和干脆,從上至下一氣貫串。橫畫雖多,收筆刀法細膩,細看同中有異。邊框的處理也十分精采,為使字氣內聚,作一內框,而外框各邊嚴重殘缺,造成內外氣交流通達無阻,尤其是四只角,破殘多見心巧。
徐三庚(1826年—1890年),字辛谷,浙江上虞人。早歲學浙派,尤受陳鴻壽、趙之琛影響。40歲時,以鄧石如為法,苦習《天發神讖碑》,篆書風格飄逸多姿,疏密感極強,印風也隨之變得婀娜妍美。時人譽為“吳帶當風,姍姍盡致”。惜習氣漸深,讓頭舒足,有矯揉造作之嫌。徐三庚印,刀法精熟,筆勢飛動,風靡一時,乃至在日本有許多崇拜者。沙孟海將他列為近代細朱文名家。
“漾退是保身第一法”。這方印字的結體不求勻稱方整,而是婀娜多姿。其中的“退”字,左部偏旁作夸張的斜勢,線條傾斜的角度很大,這動感極強;“保”的左部也以方折欹側的斜線造成險勢,然后以舒緩的線條作平衡。所以,整方印只見線條在互相穿插中翩翩起舞,姿態萬千,賞心悅目。章法上,最能看出他的篆書風格,擴其疏,緊其密,使疏密大放異彩。“謙”是左右小大對比;“退”字左密右疏;“是”上密下疏;“一”取繁體,密而又密;“法”也是左密右疏。全印呈線條密集飄動,但仍氣息通達。此印的刀法極精湛,切刀法的運用十分自如,方圓兼施,線條剛健有力又飄逸多姿,但稍有雕琢之習。
“前身應畫師”,也同樣有剛健婀娜之姿。此印圓潤的弧線多,造型更見妍麗。“前身”的布置,穿插挪讓巧妙,上下呼應密切。中間“應”字,密中間,疏上下,夸張之筆同樣的讓人驚嘆。“畫”字較工整,“師”字則欹側,上下結構也多變化。這方印,每個字的線條都巧妙地交搭成一體,幾乎每個字都有越位的傾向,因而線之間的交流呈多元態勢,趣味橫出。
趙之謙的“合宗”印風
趙之謙是晚清和近代最有影響的篆刻家,精金石考據,擅詩文書畫,真是無所不精。由于才高眼寬,由浙入皖,合浙派皖派為一,形成自己眾多的樣式。趙之謙的創新集中在“印中求印”和“印外求印”兩方面。當代篆刻名家韓天衡在《不可無一,不可有二》一文中說:“(趙)治印首先不把配篆文字依附于陳舊面熟的字書,而是面對現實,敏銳地駕馭晚清出土文物益多的條件,對獲見的權最詔版、磚瓦碑刻、泉布鏡銘的文字均至微入妙地運用到篆刻中來,以前代印家未能一見的多姿多式字體,作前代印家不可思議的變幻無常印章。他摹古而不泥古,故能拒拘謹而得神氣;他求新而不取寵,故能拒輕佻而得創意。他的篆刻立異標新,出人意表,生面別開。”下面舉幾方常見印稍作分析。
“丁文蔚”,自文印。31歲時作。邊款中說:“頗似《吳紀功碑》。”《吳紀功碑》就是《天發神讖碑》,此碑歷代被人重視,結體用篆法而字取方形。筆劃純用方筆,雄奇變化,沉著痛快,如折古刀,如斷古釵。最大的形體特征,是尖垂筆,豎畫盡處,尖收,如利刀森森。“丁文蔚”這方印,以單刀側鋒劃出,線條方折雄強帶有濃厚的碑味,“丁”的三豎,形狀如利刀尖垂,尤得《吳紀功碑》神韻。垂線一邊光,一邊毛,痛快爽利。但此印叉不是依樣畫葫蘆,“文”的線條渾厚拙樸,又有漢印味。在章法上,左密右疏,右部疏曠,故氣息流暢。這是趙之謙將碑的筆意入印的成功嘗試,同時也可見出他融浙派又加以變化的消化能力。
“靈壽花館”,朱文印。35歲時刻。這方印取意于六國幣文,又有秦詔版的一些風味。他的“鄭齋所藏”一印也是“略似六國幣”。這方印的線條細,結體方折,又制造了一些殘泐,甚至增添了對稱的三角形,確實錢幣味十足。而“靈壽花館”,不僅也吸取了錢幣書法的一些表現手法,而且結字造型上又有大膽創造。此印以整飭的橫線和險勁的斜線造型,結字上有秦詔版的自然和峻拔。特別是“花”字,左右的各三根斜線作了大幅度的偏斜,使平整的布局忽添驚險,右方三斜線,不但參差錯落,而且與“靈”的形體交搭,無意中造成筆勢的連續運動。此印的刀法,有浙派的切刀,也有他自己刀從筆出的特殊刀法,浙派的澀勁與他自己用刀的光潔、挺勁結合在一起。邊框上融進了銅鏡、錢幣的殘缺,上方邊框,間雜碎點,四方都洞開,十分透氣。文字的古色古香,筆意刀趣的融合,使之趣味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