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頭可謂人們夜夜廝守、最親昵的愛人,有它相伴就有無盡風情夢想。
“水晶簾里頗黎枕,暖香若夢鴛鴦錦?!币皇住镀兴_蠻》,道出無盡枕邊情。如果說枕頭是人夜夜廝守、最親昵的愛人,一點都不過。人的一生約有三分之一的時間在睡覺,合適的枕頭能夠增加人們的幸福感,北京奧運會期間,英國奧運協會為了讓隊員保持賽場上的翩翩風度,專門為每位代表團成員準備了枕頭,隨行空運。
枕頭,與人們關系綿長,不僅記載著社會和生活的變遷,在那些風情萬種的故事、宮闈紛繁的爭斗里,它也是不可或缺的道具和見證。
枕頭也有身份地位
古時的枕頭非常講究,不僅制作材質豐富,還有高、中、低等之分,身份地位不同的人,所用的枕具也不一樣。皇帝用的枕頭叫“玉枕”,以金絲為面,上等軟玉鑲框;富足人家多用“帛枕”或“方枕”,以蘇綢、棉花為料;大家閨秀刺繡,以楠木為框,稱之為“楠枕”。唐玄宗曾收到一個進貢的瑪瑙枕,據說枕著它能夠夢游仙境,于是唐玄宗把瑪瑙枕賜給楊國忠希望他在睡覺時也能夠展開想象的翅膀。類似鏤金函枕、夜光枕、如意玉枕等,都是皇族用品,這些珍貴的枕頭不是平常人可以用的。如果一不小心用錯了枕頭,就可能招來殺身之禍。
唐敬宗年間,官員盧昂在福建主管鹽鐵專營,因為貪贓被查處。朝廷的御史在他家里查出一個用瑟瑟做的枕頭。唐敬宗年紀不大卻很講究,找到珠寶商對這種寶石枕頭進行評估,商人給出的答案是無價之寶。唐敬宗大怒,我皇宮里都沒有的寶物,你盧昂居然有,這個官的德行可想而知,下場只有斬首或流放。
一只枕頭的貴賤暴露的不僅是貪婪,還有絕世愛情。唐朝高陽公主是唐太宗最寵愛的女兒,嫁給宰相房玄齡之子、散騎常侍房遺愛。但17歲那年,高陽與20歲的和尚辯機一見鐘情,一個忘了皇家身份,一個忘了佛家戒律,從此愛得如膠似漆,癡纏8年??疹^駙馬房遺愛不僅為公主和辯機遮掩此事,甚至常常出面將辯機召入府中,親自為他們幽會放哨。
玄奘西天取經歸來,辯機以淵博的佛學、飛揚的文采、出眾的儀容被選中參與撰寫青史巨著《大唐西域記》,將長住弘福寺。臨別時,高陽公主將自己的金寶神枕送給辯機,讓他帶在身邊。這個玉枕有恩愛的痕跡,也是災難的起因。后來,一名負責治安的官員在一個小偷的住處搜到了這只鑲滿珠寶的玉枕。價值連城的枕頭可不是一般人家用的,小偷招供偷自弘福寺辯機和尚的住處,由此,高陽公主與辯機的“不倫之戀”暴露天下。辯機被判于西市場大柳樹下腰斬極刑,侍奉公主的十余名奴婢也以知情不報罪被勒死。作為愛情信物的枕頭是偶然被盜還是宮廷爭斗,多少玄機無從知曉,史上最殘酷的枕頭情事莫過于此。
和這些彰顯身份的名貴枕頭相比,唐朝國子監司業陽城的枕頭簡直不值一提。他的枕頭是普通的通中枕,就是一塊木頭中間掏空?!丢毊愑洝分羞€說陽城的枕頭是一塊“江石”,到河邊上隨便挑揀,多如繁星??傊?,陽城用的枕頭低微廉價,絕對沒有超過他的身份地位。但陽城在京師做官時經濟狀況不好,手頭拮據時他就拿著這種枕頭去當鋪抵押現錢。近于“借車載家具,家具少于車”。正常來說,這種物品根本抵押不到錢,可事實卻相反,陽城的枕頭一次能質押回上萬文錢,而且還是搶手貨。物超所值的原因就在于陽城是個名人。京師的人都知道陽城有才氣,在朝廷做官起步就是五品,還敢跟皇帝斗狠撕毀任命宰相的圣旨。陽城的枕頭類似如今的明星日常用品,拿出來一拍賣,粉絲追捧,價格直線攀升。
枕邊最是愛意濃
古時兩情相悅、婚嫁迎娶,有“結發共枕席”的詩話。這里的枕大多指“鴛鴦枕”,枕繡鴛鴦,但求同心同意至死不分。女子不僅結婚時會繡“鴛鴦枕”帶到夫家,贈送相好情人也多是鴛鴦枕。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穿過后花園,紅娘護送崔鶯鶯相會張生,手里就抱著一個“鴛鴦枕”,《西廂記》寫道:“鴛鴦枕,翡翠衾,羞搭搭不肯把頭抬……”鴛鴦枕在兩人的頭下,也會嬌羞吧。慶幸的是,張生不是薄幸男,飛黃騰達后還記得鴛鴦枕上的纏綿,結局總算美滿。
與《洛神賦》相伴而生的復雜愛情故事,同樣有個重要道具——枕頭。傳說,三國時曹植與風華絕代的甄氏互相愛慕,情投意合。然而甄氏乃其兄長魏文帝曹丕的妃子,這種感情既悖倫違理,也礙于魏文帝的權勢,二人終未敢越雷池半步。其結果是甄氏相思成疾,抑郁而終,成為《洛神賦》中洛神的原型。據《昭明文選》記載,曹丕將甄氏生前用過的玉鏤金帶枕送給了曹植,“植見之,不覺泣”,抱著枕頭夢見甄氏,“歡情交集”。兩人夢中浪漫,“明眸善睞,凌波微步,羅襪生塵,若飛若揚”無限纏綿過后,留玲瓏枕一具。雖然人神殊途,但枕上留香,可謂最浪漫的千古愛情傳說。
纏綿多情話,雖枕邊話多數不靠譜卻最管用。有一種說法,說世界上最厲害最猛烈的風不是龍卷風,不是颶風,也不是臺風,而是女人們向睡在自己身邊的男人吹的枕頭風。枕頭風之所以厲害,大多包含了貪欲、私念。歷史上枕頭風吹死不少人,吹傷的不計其數。譬如周幽王弄滅了西周,商紂王整得商朝滅亡,漢成帝不得好死,唐玄宗釀成大亂等等禍事,都被歸咎于褒姒、妲己、趙飛燕姐妹、楊貴妃等人枕頭風害的。細究起來,這些事件如果真是枕頭風起的作用,那一定是聽枕頭風的男人耳根子軟,或者說愛濃忘原則。
曹操是個獨立特行的猛人,他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但絕不允許女人在床上挾持自己,再猛烈再溫柔的枕頭風也對他毫無作用。明朝朱元障深知枕頭風的厲害,他明確規定女人不能干預政治。他雖然尊重接發妻子馬皇后,但不允許她對朝政說半句話,其他女人就更不敢在他面前吹風了,枕頭風在這個政治強人面前也不起作用。
欲向先生借枕頭
枕頭也不見得都與艷情相關。譬如“繡花枕頭”,用來形容徒有外表而無學識才能之人,該典故出自清朝彭養鷗的《黑籍冤魂》:“頂冠束帶,居然官宦人家,誰敢說他是個繡花枕頭,外面繡得五色燦爛,里面卻包著一包稻草?!?/p>
黃粱一夢的典故出自唐代《枕中記》:唐玄宗開元七年,一位姓盧的書生往京城趕考,在邯鄲路遇道士呂翁。盧生談及對榮華富貴的渴望,難以釋懷。呂翁可不簡單,他長年修道,已經掌握了各種神仙幻變的法術。見勸解盧生無效,于是拿出一個枕頭來遞給盧生:“你枕著我這個枕頭睡,它可以使你榮華富貴,適意愉快,就像你想要的那樣?!边@是一個青色瓷枕,枕頭兩端各有一孔。盧生枕在上面睡去,夢中發跡四十年,享盡繁華。醒來卻發現正仰臥在旅店的塌上,店主人蒸的黃梁米飯還沒有熟。盧生悵然失意好一會兒,對呂翁道謝:“我現在對榮導的由來,窮達的運數,得和失的道理,生和死的情形,都徹底領悟了?!睆拇舜蟪捍笪?,放棄趕考,入山修道去了。
康熙年間的錢塘奇士陳潢反復研讀黃粱一夢的故事,不但不想出世,反倒在邯鄲縣郊的呂翁祠上題寫一詩:“四十年間公與侯,雖然是夢也風流。我今落魄邯鄲道,欲向先生借枕頭。”安徽巡撫靳輔途經呂翁祠,看到墻上的題詩,激賞詩中真意,遂派人尋找陳潢。后來陳潢入靳府,助靳建立治理黃河的偉業,尋找到了夢中的富貴風流。不過,15年后,陳潢走到了輝煌的盡頭,只不知最后斧鉞加身之際,他是否終于悟到了人生如夢不可強求的道理。
當家的枕頭搶著坐
紡織品普及之前,枕具其實是竹木制作的。漢代許慎在《說文解字》說:“枕,臥所薦首者。從木?!爆F在能看到的最早的枕具實物為戰國的木枕。
北宋著名史學家司馬光,就是用一截小圓木作枕頭。睡覺時,只要稍動一下,頭就從枕上滑落立即驚醒,醒后繼續發奮讀書。 終其一生,司馬光都以圓木為枕,稱其為“警枕”。生活于白山黑水間的滿族及其先人最初使用的枕頭也是圓木的。起初全家人都枕在一根圓木頭上,一個人一翻身,全家人都可能被驚醒。以后,他們就按人頭把圓木鋸短,各枕各的。
有些心靈手巧的滿族先民,將木枕兩端用刀刻、火烙出各式圖形,具有裝飾和祈福的作用。古埃及制作精美的枕頭上也帶有祈福的符號,如代表永生的荷花或者能為熟睡的人提供保護的神靈圖案。一件埃及出土的枕頭兩端內側裝飾有貝斯神的頭像,保佑使用枕頭的人無論是在人間還是在靈界都能放心安睡。枕頭還被埃及人賦予驅邪的神功,從十八王朝起在埃及就流行小枕頭形的護身符。中國民間曾廣泛使用一種長方體的繡花枕,兩端為枕頂,枕頂部位的裝飾圖案稱為“枕頂繡”。枕頂繡雖小,但每個繡枕的圖案都蘊含著人們美好的祝愿與企盼。
內蒙東部以及黑龍江、吉林、遼寧等地的蒙古族,在舉行婚禮時,還有一種搶枕頭的習慣。姑娘出嫁前,父母要為她搭一個新的蒙古包,陳設嫁妝。出嫁這一天,女方派出四個身強力壯的漢子,抱一個木制的一米多長的大枕頭走向新蒙古包,這時男方的四個小伙子便上前搶奪。雙方你搶我奪,都不輕易松手,直到精疲力竭,最后共同將大枕頭放在床上,儀式才告一段落。在白族的婚禮上,新人入洞房還要爭坐枕頭,誰先入洞房坐枕頭,誰今后就是當家的。新郎新娘為爭坐枕頭往往上演一出出喜劇,為婚禮增添不少情趣。
枕頭的功用在現代越來越豐富。每年4月3日,被定為“國際枕頭大戰日”,這一天,多個國家的“枕頭大戰”愛好者帶上枕頭走上街頭,加入一場另類的減壓聚會“戰爭”。 PFL是用枕頭對戰的職業聯盟,訓練一些女士成為職業枕頭賽選手,在枕頭大戰的場館里為現場的觀眾提供快樂的比賽。
一個枕頭代表一個時代,未來枕頭會是什么樣子呢?設計師們也在釋放他們的想象力,例如模仿DOS黑白界面的“電腦”枕頭、形狀如真人懷抱的“手臂”枕頭等。這些夸張、有趣甚至怪誕的枕頭,加上不斷智能化和高科技含量,足以改寫我們對枕頭的單純定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