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俗文書與生存者的信仰文化

喪葬禮俗是人生禮俗的重要組成部分，是人生的終點。在中國傳統的喪葬禮俗中，人們的基本思想之一，就是“不死其親”，即不把死去的人當成亡人，而是把其當成靈魂和肉體仍存在的“活人”(謝洪欣:《〈金瓶梅詞話〉葬前禮俗考察》，《民俗研究》，2007年第4期)。為了表達這種靈魂不滅的思想，便出現了很多繁瑣的喪禮程式。這種程式既要讓死去的人安寧，也要讓活著的人滿意，是生者與死者的對話。其所表現出來的一是“孝”，二是“敬”，即念祖懷親的情結。通過這些程式規范人們代際之間的聯系，以此提供一個社會性的情感紐帶，從而促進社會治理(王夫子:《殯葬文化學》，湖南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伴隨著喪禮程式產生了很多相關的各類喪俗文書，比如訃聞、祭文、哀啟、路引、殃書、墓地圖、禮單、超度文書等等。北京民俗博物館收藏了一批清末民國時期的喪葬文書，通過這些文書不僅能夠了解當時的喪葬習俗，也能夠揭示中國人生死觀深層的文化內涵。

報喪儀程—訃告

1.訃告的含義

訃告是把某人不幸去世的消息通知其親屬、好友和有關方面的一種公告式文書。它是人死后的第一個程式。訃告又稱“訃聞”、“訃文”、“訃帖”。訃，告喪、報喪的意思。告，報告。聞，消息。訃，《說文》作“赴”。古代的“赴”即跑、奔。古人報喪重在奔跑與急速。

報喪儀式最早見于《禮記·雜記上》:“凡訃于其君，曰:君之臣某死。”訃告的目的，一是邀死者的生前親友前來與死者“見最后一面”;二是邀他們前來襄助喪事。另外，在古代亦有使喪事公開化以此證明死者確系“正常死亡”的意思。

2. 訃告的格式

訃聞一般以書札的形式，有一套固定的文辭，比較嚴格。內容一般介紹亡人生前的官銜、品級，大體如下:“不孝某某罪孽深重，弗自殞滅，禍延顯考某大夫，某府君，慟于某年月日時終正寢，距生于某年月日時，享壽若干歲。不孝某某侍在側，親視含殮，遵禮成服。”(鐘敬文:《中國禮儀全書》，安徽科學技術出版社，2003年版)然后寫上“叨在:鄉、學、世、寅、戚、誼”(紅字)字樣，后面寫“哀此訃聞，某日接三，某日唪經”。最后要在訃告結尾寫上“孤子某某泣血稽顙”(鐘敬文:《中國禮儀全書》)之類的文字，再列上喪禮日程，下面依次開列子孫成服的名單。訃聞一般的形式是一個大折子，有白色、煙色、黃色。字體為大宋扁體，折面僅有“訃”字，翻篇才是正文，自右至左豎寫，無標點，外用封套，下款為喪居地址。清代訃聞多出自士大夫之手，措詞考究，民國時期這項業務由刻字鋪來承擔。舊時北京鼓樓前的地安門外大街云林閣刻字鋪(常人春:《紅白喜事》，北京燕山出版社，1996年版)是專為白事刻寫請帖、訃聞的鋪面。

3.訃告中的成服禮俗

大戶人家的訃告在結尾都要列具成服的順序，以示區別與死者血緣關系的親疏。喪服制度的核心是“五服”。“五服”源于西周的宗法制。根據儒家經典《儀禮·喪服》載有以下五等孝服:斬衰、齊衰、大功、小功、緦麻。

“斬衰”是最重的孝服。子、未嫁女為父，承重孫(父為嫡長子，已死，嫡長孫為承重孫) 為祖父，妻妾為夫，服斬衰。服期三年。“衰”是指喪服中披于胸前的上衣，下衣則叫做裳。斬衰上衣、下裳都用最粗的生麻布制成，左右衣旁和下邊不縫，使斷處外露，以表示未經修飾，所以叫做斬衰。對“衰”的解釋，就是指不縫緝的意思。

“齊衰”是次重孝服，用本色粗生麻布制成、緝邊。子、未嫁女為母，承重孫為祖母，服齊衰三年。已嫁女為父，孫為祖父母，夫為妻，為叔伯父母、堂兄弟，出嗣之子為生父母，婦為舅姑，妾為妻，服齊衰一年。重孫為曾祖父母服齊衰五個月，玄孫為高祖父母服齊衰三個月。

“大功”是輕于“齊衰”的喪服，為伯叔父母、堂兄弟、未嫁的堂姐妹、已嫁的姑、堂姐妹，已嫁女為母親、伯叔父、堂兄弟等，服期九個月。喪服以熟麻布制作。

“小功”是輕于“大功”的喪服，為從祖父母、堂伯叔父母、未嫁祖姑、堂姑、已嫁堂姐妹、兄弟之妻、從堂兄弟、未嫁從堂姐妹，為外祖父母、母舅、母姨、妯娌等。服期五個月。喪服以較細的熟麻布制作。

“緦麻”是最輕的孝服，為本宗的高祖父母、族伯父母、族兄弟姐妹、未嫁族姐妹和為外姓中表兄弟、岳父母穿孝都用這個檔次。以細麻布制作。

還有一種為“袒免”。《禮記·大傳》說，為五世之外的親族“袒免”。“袒”，是袒露左肩;“免”，指不戴冠，用布帶縛髻。凡五服以外的遠親，因無喪服之制，只好袒免，以示悲戚哀慟之情。

五服不僅標明了親族內部的人際關系，也規定了親族之間的權利義務關系，什么樣關系的人穿什么樣的孝服。

樣式一:民國10年訃聞文書

鼎惠懇辭如蒙

北平新街口六六條羊圈胡同五號

賜唁

請寄北平珠寶市聚義銀號

喪居河北豐潤縣毛家坨本宅

(下為訃告正文)

承重曾孫維藩，罪孽深重，不自殞滅，禍延顯繼曾祖妣錢太夫人，慟于民國二十四年，國歷十一月十五日(夏歷十月二十日)申時壽終內寢，距生于道光二十九年五月十六日午時，享壽八十八歲。不孝孫俊士侍奉在側，親視含殮。

曾孫維藩供職陸軍第二十九軍參謀長、察哈爾省政府委員兼建設廳廳長、兼代北平市公安局局長，在平聞電匍匐奔喪，遵禮成服。謹筮于本年國歷十二月十四日(夏歷十一月十九日)啟靈;十五日(二十日)修經、家祭;十六日(二十一日) 受吊、修經;十七日 (二十二日) 成主、致祭 、領帖、修經;十八日(二十三日)發引，合厝先塋。

叨在:鄉、戚 、友、年、世、寅、學

誼俯賜光奠，歿榮存感，謹此訃聞。

承重曾孫張維藩泣血稽顙

(后略)

該訃聞長107厘米，寬 44厘米，訃告為鉛印宋體，顏色為淡煙色。封面一個大“訃”字。啟文格式為“鼎惠懇辭如蒙”，上面的一列豎寫小字告訴了奔喪者的住址、吊唁通信地址。下款為“喪居河北豐潤縣毛家坨本宅”。正文的格式比較正規。除對喪者進行簡單的介紹之外，也介紹了奔喪者的官銜、職位。告知親朋、好友啟靈、修經、家祭、成主、發引、合塋等具體時間。文中提到壽終內寢，說明是女性，如果是壽終正寢則為男性。文中用紅字書寫的鄉、戚、友、年、世、寅，意為“同鄉、親戚、朋友、世交、同僚、同學”等。最后開列子孫成服的名單，齊衰期服孫××，其服侄××，大功服××……用黑框框起來說明是已故者。

樣式二:民國36 年合葬訃告

告窆

慟維

先嚴皇清太學生衛千總子聰府君，享年四十四歲，痛于光緒十八年二月二十九日酉時壽終正寢。未及卜葬，掩柩在殯。

先慈皇清例封安人李太君，享年五十一歲，痛于光緒二十五年八月二十日戌時壽終內寢。今泣卜于本年十月十八日奉柩合葬，祖塋預于十七日□時啟門□□泣陳，家奠。誼屬戚友

哀此告

巳時發引

未時□厝

降服子王崇泰 泣血稽顙

孤哀子崇相 崇楊 泣血稽顙率齊期孫有廷泣稽首

功服侄孫有然稽首

(后面是親朋好友，略)

中華民國三十六年九月二十八日

該訃告是一件合葬文書，封面為“告窆”兩個大字。“窆”是下葬之意。訃告長67厘米 ，寬26厘米，黃顏色。“先嚴”指其父親，“先慈”指其母親。父親在1892年就去世，幾年之后母親去世，又于1947年把二位合葬在祖墳中，文中告知親朋、好友合葬、祭奠、發引的時間。

擇墓儀程—墓譜圖、殃書

1.光緒二十一年墓譜圖

人逝去之后，墳墓成為死者的“生活場所”。人們對于墓地的選擇、營建以及日后的維護等都傾注了大量的心血。傳統社會中一些經濟條件好的家族、家庭，或自己籌劃，或同子女商量為自己準備墓地，以應不時之需。

該墓譜圖是清光緒二十一年河北冀州張茂家塋墓譜圖。墓譜長、寬各70厘米，高麗紙手書，包括墓主名諱，葬式、葬法，方位、道路，四至界地，埋葬次第、禁忌等內容。如墓地風水的堪輿“此地系火局陰龍，中等富貴，財丁之圖。因祖山金星、木星，乙丙會合發來脈……俱是星辰來朝”。又“三合火局，午宮帝旺立向。子山午向，外盤正南洛西，午宮西邊借祿，兼丁三分”。而后又細致地描述了葬埋法，把埋葬的深度尺寸，每代間隔的距離又進行了約定:“宜木經尺寸為度，開金井，淺者二尺九寸至度，深者三尺為則止度，見遇茲潤賓木郎花土，安墓大吉。祖穴心到長穴心，斜量一丈二尺五寸遠。到次穴心亦是斜量一丈二尺五寸遠……又論祖穴面前為神路，為明堂……敘墳頭土若高大，主富貴升名，財丁兩旺。”墓譜還提出后輩如何分配“舊墳”與“新塋”:咸豐四年將地八畝分開，長股分西節，地四畝有余;次股分于東節，地四畝有余。光緒二十年，“上兩股立新塋”，長子和次子又進行了重新分配，長幼有序。文中還提到了對子孫的提醒與訓誡:“晚生下輩，神路、明堂不許耕種，如要耕種，不論長幼輩，罰罪不輕，自己不遵先人。”最后用畫圖的方法排列了長幼男女埋葬排列順序。從墓譜圖的這個結構來看，內容很豐富，把前世、現世、來世都安排得井然有序，也可以看得出這個家族是一個非常有秩序、和睦的家族。一般的墓譜圖主要是堪輿山、水、土、穴、煞、四至方位等內容，這張墓譜圖有點遺囑的性質。

2.殃書

所謂“殃書”，也稱作“殃榜”，作為辦理喪事的時刻、方位、禁忌等方面的依據。傳統社會中，民間普遍認為，家里死了人是“人生最大的不吉利”，為了躲避這樣的兇變，也為了家族的興旺發達，子孫平安，家人在辦理喪事前，要請陰陽先生進行各方面的觀測，并開具“殃榜”。

樣式:民國10年殃書

芝蘭軒

歙西田，干竹園內，祖家老長房謝維吉。男燕貽，孫男宏進，曾孫養海，元孫元松，來孫瑞祥，世祖秘授精選諸家造福。日期□。賜教者須認明便是。

竹園內方井為記

祥選安葬吉日

佳城 未山丑向，丁卯年大利

山運 用辰火忌水以土制吉

地燥火 忌寅申時癸戊全忌

化命 戊申生 壬寅生戊申生四空

忌

庚申 戊辰戊戌 辛酉庚寅

庚戌 己丑 己未 戊子 丙申 己亥

庚午 壬子 壬午 辛酉 戊戌 辛卯

祭主己亥生壬寅生己巳生丙辰生

甲子生丁丑生戊申生己酉生

破土選丁卯年二月初六壬寅日大利

辰未時斬草破土吉

忌丙申 壬申生人

沖忌者免見一刻吉

辰未時吉星金柜玉堂黃道

福德月仙 福星貴人右弼

少微天開 國印喜神武曲金星

落磚移棺選丁卯年三月初一丙寅

日大利

二月節 辰未時落磚結槨吉移動棺木吉

登位選丁卯年四月十五乙酉日大利

辰巳時棺木進穴吉 午時登位分金定向吉

辰巳時吉星六合三合武曲

午時吉星 金柜黃道 福德月仙 八祿五符金星

生望丁卯年 合通天竅 走馬六壬大利

己巳月 天恩吉日 神在吉日

乙酉日 月恩 天嗣 要安

庚午時 天地開通 太陽照日 諸煞伏藏大利

謝墓 選丁卯年四月二十八壬戌日大利

己午時安山謝墓吉 忌壬辰 丙辰生人

己午時吉星明堂黃道 明輔 天乙貴人

天官 貴人 唐符 三合 貪狼 喜神 課格亥卯未 己酉丑局合大利

祭主大利合宅大利

候新寫書出，對仝日辰，用之大吉

門口墻上新立有謝瑞祥日期紅字為記

民國十年八月十二日

謝維吉

元孫元松

來孫瑞祥仝選

(后略)

該文書長73厘米，寬24 厘米，是民國10年謝維吉家所用。文書前為序，告知“世祖秘授精選，諸家造福……賜教者須認明便是”。后面主要對山運、火期、化命、祭主、破土、落磚、移棺、謝墓等方面，根據天干、地支進行了時間上的勘探、推算，以此來選擇吉日。一般情況下這些日期的定奪都是由家人事先定好的，如果不犯大忌，陰陽先生就不做更動了，如果推測有問題，就會在時刻上稍有改動。在文的前后均有方框，內有字跡，但已模糊不清。舊北京各城頭均有陰陽術行業，如北土城胡同一善堂王、西城翠花橫街下坡伯壽堂俞等。

成主儀程—木主牌位

成主也叫點主、題主，是喪葬中的一項比較重要的儀程。所謂“主”，也就是神主、牌位，因為是木頭做的，也稱“木主”。 建立木主牌位目的是為了讓死者的神魂依附于上，留給后代奉祀。據《清稗類鈔》“喪祭類”載:“周武王載文王木主以伐紂。”說明在周代就已經有了給先人建立木主之舉。又《清通禮·兇禮·官員喪禮》載:“葬之日，擇宗親善書者一人題主。”可見題主是清代喪禮的通則。成主多是與家族的宗法有關，傳統的家族都有祠堂，祖先的牌位是靠成主這一儀式確定的，明確了宗法關系，也涉及“慎終追遠”的大事，所以比較隆重。點主要選擇日期舉行儀式，一般要請死者生前的好友或是和尚、有名望的人等來主筆，一般牌位上要寫“顯考某公諱某某府王之位”，在“王”字上面請點主官加一朱點，成為主字。經過點主之后生者認為死者可以早日超生。在喪禮中，點主算是喜事，所以孝子們要脫掉喪服換成吉服。點主的過程很復雜，禮數講究，比如研墨、研銀朱、備雞血、講經書、三拜九叩、致詞等，這里就不一一贅述。

下圖中的木主牌位是用普通的木料制作，長26厘米，寬6厘米，下面是一個方形座，座中間有槽，分內函、外函兩部分。

外函的正面寫有:

皇清(紅字) 太學生顯考云卿府君之神主

男 裕枝 奉祀

外函的背面寫有:

葬于家東新兆壬山，丙向丁，

己亥分金地盤，辛巳亥兼人盤，

丙午子兼坐向張宿十四度危宿十二度

內函又稱為“函中”，外函后面中間有一槽狀，為了合入內函之用。內函寫有:

(中間)王公諱元龍字云卿行四得年四十八歲之神主

(左邊) 道光丁未年八月初二日亥時生

(右邊)光緒甲午年七月十八日亥時卒

此主牌為男性所用，父死曰“顯考”，如果是女性則是“某公配某封某氏某之神主”。內、外函木用白粉涂刷，在兩函神主的 “主”字上面的點是用雞血點成。為什么用雞血，有的說是“雞”與“吉”諧音，有的說是雞血辟邪，大概是一種心理的安慰吧。該主牌為普通的木主牌，沒有雕花鏤空，講究人家是楠木或是檀香木制作，下面是須彌座，前臉還有雕花欄桿，座上才是牌位，外面套著帶有雕孔的立罩(陳華問:《喪葬史》，上海文藝出版社，1991年版)。

祭祀儀程—路引、百日祭文

1.路引

一些信奉宗教的人認為在亡靈世界里，亡靈的“回歸”需要有人的幫助和指導，試圖給死者提供一張去往另外一個世界的通行證，以便讓他平安順利地到另一個世界里去“生”。但是茫茫的陰間，從哪里走呢?于是由活著的人來給他“指路”。“指路”就是為鬼魂指引升天的道路。

下圖是一張木刻印刷的路引，可能是為念佛的信人所用，其文辭是事先按照一定的體例和格式印制好的，落款為崇禎×年×月×日，蓋有印章。

南瞻部州

山西五臺山南山寺秉臺

釋迦、如來遺教奉行沙門

今據

奉

佛三寶念佛信人， 本命相，生于年月時，受生發心，持齋自

年月日念南無阿彌陀佛一千聲為一卷，計一千八百八卷，圓滿合用，路引給付念佛信人，親身收執，待五陽專給計，隨引路投冥司王前，查驗證明。念佛功德，注送往生西方凈土。

遵奉佛敕，施行須至出給者。

西方公據

崇禎年月日

準此

冥途路引

五臺山文殊師利菩薩攝受清涼境

2.百日祭文

祭祀是中國特有的文化現象，比如七七、百日、周年、祭墓等，人們以此來表達心中的哀思。祭文有很多的名稱，如“行香文”(用于國忌日)、“亡文”(通稱，祭父為亡考文，祭小孩為亡孩文)、“忌日文”(主要用于祭辰日如七七、百日)等。還有一種為 “亡齋文”，也稱“追福文”(雷紹鋒、張俊超:《喪葬習俗》，湖北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它是在佛事做道場上出現的。下面這一百日祭文就屬于此類，是喪家追修百天的祭文。

雷霆都政司

今據

中華國察哈爾懷來縣第六區前所東蔣家營村居住

奉

道追修百天之辰，禮懺、拔亡報恩。孝侄男蔣山珍、侄媳施氏、 孝孫女伏香、二女姿，泣領合家孝眷人等，哀慟一心，叩干

慈造，意者伏投詞

追悼當齋正薦民故叔考蔣公，諱穆春之靈魂 在日陽年三十六壽，原命壬子相，生于十月十五日吉時，受生不幸，大限卒于民國三十六年六月十八日兇時身亡。今屆人間百天之辰特啟:

天尊超拔之會，仰叩東極，以慈仁徑度南宮而脫苦，哀卜取九月廿八九日化煉金資

該祭文出自民間，行文和字體不是十分講究。長53 厘米，寬50厘米，是侄子及全家做的，另外在最后列具了所有亡去祖先的名稱，在祭祀亡人百天的時候也不忘記對所有先人的祭祀。

喪葬習俗內容廣博豐富，精華與糟粕并存，喪葬文書多種多樣，形式各不相同。通過對這些喪葬文書的探究，可以了解傳統喪葬禮俗的文化內涵，通過了解喪葬習俗的各種儀程，可以了解失去親人后的心理表現過程。對于文書的研究，其社會價值和其反映的人的心理訴求主要表現在:一、永恒的觀念。其實每個儀程都是希望自己的親人或崇敬的人永遠不逝。這種觀念是原始人以“靈魂不死”為核心建立起來的，不管是墓譜，還是牌主、祭文，在活者的心中通過這種規劃、祭拜、祭祀，使心靈得到安慰，并且要不斷地傳福祉與后人，使子子孫孫興旺發達以實現自己的生命永恒。二、孝道觀念。孝道文化在文書中也是隨處可見。比如殃書，把山運、火期、化命、祭主、破土、落磚、移棺、謝墓進行了認真的時間上的勘探，盡管在今天看來有些迷信，但能夠看得出，活著的人為失去的親人是何等精心細致地在操辦，這個過程表達了人們的情感世界。“路引”是為了親人在另一個世界的“生”制造暢行無阻的通行證，生的世界就是一個艱難的世界，有各種難關和苦難，需要通過各種形式才能得到圓滿的結局。路引就是死亡之后的通行證。表現活著的人“孝”到了極致。三、家族觀念。通過喪葬議程禮節，墓譜中圖表從祖先排列到今人，像一個金字塔，非常有秩序。人們按照這樣的排序規矩，一輩一輩地傳下去，不僅規范了家族、家庭的秩序，也使得家族更加和諧。

隨著社會的發展，人民生活的豐富，喪葬文化從內容到形式都在相應地發生變化，通過對每一個儀程的了解，并從理論上分析它們，將有助于我們更深入全面地理解死亡文化，也給我們認識文明社會打開了一個窗口。

作者單位:北京民俗博物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