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姓溯源

張姓文化研究中，有3個問題爭議頗多，其一就是揮是黃帝之子，還是黃帝之孫。

從筆者能查到的史籍看，從春秋到西漢，“揮為黃帝之孫”說未見異議。《國語·晉語四》曰:“黃帝之子，二十五宗，其得姓者十四人，為十二姓，姬、酉、祁、己、滕、箴、任、荀、僖、、儇、依是也。”其中沒有“張”姓。《國語》關于黃帝之子得姓情況的記述，是我們現在能見到的最早的經典記載，是毋庸置疑的。

戰國時期史官所著《世本》(秦嘉謨輯補本)曰:“張氏，黃帝第五子青陽生揮，為弓正，觀弧星始制弓矢，主祀弧星，因姓張氏。”西漢司馬遷《史記·五帝本紀》所記黃帝二十五子情況與《國語》相同。直到東漢末年漢獻帝年間，應劭著《風俗通·姓氏篇》，才有了揮為黃帝之子的說法。不知應劭此說有何依據，不過唐代林寶著《元和姓纂》，仍說“黃帝第五子青陽生揮”。

到北宋，揮為黃帝之子、之孫的爭議表現激烈。邵思《姓解》曰:“張氏，出自軒轅第五子揮。”陳彭年所記與邵思相同。劉恕《通鑒外紀》甚至說揮之生母是“彤魚氏”:“黃帝第三妃彤魚氏之女，生揮及夷彭。”但北宋大儒歐陽修和宋祁在《新唐書·宰相世系表》中仍堅持《國語》等的說法:“張氏出自姬姓。黃帝子少昊青陽氏第五子揮為弓正，始制弓矢，子孫賜姓張氏。”可是，此說仍不斷受到質疑，自宋直到民國，揮到底是黃帝之子還是黃帝之孫的爭議一直沒有停止。

筆者認為，《國語》、《史記》等典籍關于黃帝二十五子得姓情況的記述和《元和姓纂》等關于“揮為黃帝之孫”的記述，是可信的。

第二個爭議的問題是張姓是以“封地為姓”還是以“職官得姓”。

姓氏學界比較通行的說法認為張氏是以“職官得姓”，但也有人認為是以“封地為姓”。前不久，筆者讀到一篇《“古張國”考》，其內容提要曰:“在張氏起源地諸說中，張氏始祖封于張而為張氏，更近于上古實情。”顯然，《“古張國”考》一文的作者，認為張姓是以“封地為姓”。

其文曰:“首先提出張氏起源地問題的，是東漢學者王符，他在其《潛夫論·志氏姓第三十五》中提出:‘河東解邑有張城，有西張城，豈晉張之祖所出耶?’”仔細審讀王符之言，此話的意思是:“河東解邑的張城、西張城，難道是晉國張姓始祖之所出嗎?”王符說的是晉國的張姓之祖，并不是天下張姓之祖。王符用的是疑問句。王符連張城、西張城是不是晉國張姓的祖居地都持懷疑態度，那就更談不上“古張國”是天下張姓的祖居地了!作者以王符之言論證“古張國”為張姓起源地，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現存世的典籍、族譜，多認為張姓是以“職官得姓”。如前引《世本》、《元和姓纂》、《新唐書》等，盡管表述的原話不完全相同，但都認為揮得姓的原因是“始制弓矢”、“官封弓正”，“因姓張氏”。持此論的史籍還有很多。大量史實說明:張姓是以“職官得姓”，決非是因“封地為姓”。正因為如此，歷代姓氏學者和張姓宗譜，稱張姓是英武之姓、軍武之姓、睿智之姓，是天下張姓很值得自豪的。

再者，歷代多數史書和族譜認為:張姓之起源與弓箭有著十分密切的關系。東漢許慎《說文解字》關于“張”字的解釋是:“張，施弓弦也……張而不弛，文武弗能也;弛而不張，文武弗為也;一張一弛，文武之道也。”許慎關于“張”字的解釋，充分說明“張”字的誕生肯定與弓箭有關。由于揮首創弓矢，官封弓正，亦稱弓長，帝顓頊以其所任之職組成一個“張”字賜予揮，中華才有了“張”姓，漢字中才有了“張”字。因此，“張”字和“張”姓是同時誕生的，并非“揮因封于張”而得姓，更不是先有“張”字，再有“張國”，最后才有“張姓”。

爭議之三是張姓起源地究竟在哪里。

關于這一問題，當前主要有三說:河南濮陽說，山西太原說，河北清河說。

關于濮陽說，主要立論依據有五點:

1.史實依據。(1)黃帝時代，今濮陽地區是華夏族和東夷族交接地區，黃帝不得不在此設重兵防守。于是，把長子玄囂派到了古清河之畔的頓丘(今清豐縣西南固城一帶)，把次子昌意派到了頓丘之北的昌樂(今南樂縣西北吳村一帶)。《明一統志》:“南樂縣界有昌意城，黃帝之子昌意所筑。”當初，昌意城和黃帝史官倉頡部族同在一地。今南樂縣西北18公里吳村一帶仍有昌意城遺址和倉頡陵、倉頡廟、造字臺，2000年被河南省人民政府公布為省級文物保護單位。(2)顓頊時代，帝丘(濮陽)是帝顓頊都城。《左傳·昭公十七年》:“衛，顓頊墟也，故為帝丘。”《竹書紀年》:“顓頊居濮。”《漢書·地理志》:“東郡濮陽故帝丘。”位于濮陽老城十字街中心的四牌樓坊，始建于明嘉靖元年(1522年)，初建時南匾“顓頊名都”，今東匾“顓頊遺都”。據考證，揮公幼年生活在其父玄囂青陽氏封邑頓丘，年長在帝丘為顓頊輔臣，受封得姓于帝丘。

2. 文物遺址。(1)1987年在濮陽老城西水坡考古發現了“中華第一龍”，距今6400多年。說明龍祖、龍根在濮陽。“中華第一龍”出土地點，向西約10公里是顓頊陵、帝嚳陵，向東約1公里便是揮公墓古遺址。(2)顓頊陵和帝嚳陵，今合稱“二帝陵”，位于濮陽老城西約10公里(今屬內黃縣梁莊鄉)。(3)揮公墓古遺址。1998年春，濮陽市、縣人民政府重修揮公墓，并擴建為“揮公陵園”和“張揮公園”。

3.族譜記載。現藏于臺北國學文獻館的《山陰白魚潭張氏族譜》，宋初名臣張創修，元、明兩代多次續修。其《族譜敘》曰:“張之受姓，于軒轅之子，天下之張，厥初無不本于一人耳，濮陽吾祖之所自出。”“吾家本名族，受姓軒轅氏，濮陽蕃本根。”

4.民間傳說。今濮陽市區胡村鄉班家、店當一帶，離上古時期玄囂的封邑頓丘很近，古清河也從這一帶流過。至今，這里的村民仍稱村北為北清河，村南為南清河。民間流傳著揮公少年在清河捕魚，在郊野打獵的故事。流傳最廣的是揮公《射雁捉狼的故事》。

5.當代研究成果。(1)1993年春，河南冬陽影視公司根據河南中原姓氏研究會謝鈞祥先生撰寫的腳本，在張姓起源地濮陽拍攝了百家姓系列片首集《張姓源流》，在河南電視臺、中央電視臺播放后，受到廣泛好評。(2)1994年、1995年，濮陽邀請省內外著名專家學者，召開了兩次“張姓起源學術研討會”，收到大批論文，匯編成《龍鄉尋根》一書。其中，河南省歷史學會會長朱紹侯教授的《張姓祖根在濮陽》被多家報刊、族譜轉載和收錄。(3)1999年我國在昆明世博園內立了《源于河南的姓氏》碑，其中第三位便是“張姓源于濮陽”。(4)根據中國科學院遺傳與進化研究組組長袁義達先生提供的資料匯編的《河南·大姓的故鄉》地圖顯示:當前使用頻率最高的100個大姓中，有73個源于河南。其中張姓、姚姓源于濮陽。

關于太原說。揮公得姓大約一千年后，到西周宣王時期在正史中才出了第一位張姓名人張仲。《詩經·小雅·六月》“侯誰在矣，張仲孝友”，即是歌頌他。《新唐書·宰相世系表》:“周宣王時有卿士張仲，其后裔事晉為大夫。張侯生老，老生，生骼，至三卿分晉，張氏仕韓。”“三晉”地區是張姓發展歷程中的第一個大站，應稱“三晉首望”。

關于清河說。清河張氏是漢留侯張良后裔。張良之孫張典，在漢文帝時任清河太守，封清河郡公，始遷清河郡里仁鄉節孝坊。其子默，默子金，先后承襲清河郡公。所以，清河張氏的發達是從張典開始的。不過，這段歷史只見于少數族譜。史籍記載的始遷清河的張氏，是東漢末年曹魏時期的張岱。《新唐書·宰相世系表》云:“清河東武城張氏，本出漢留侯良裔孫司徒歆。歆弟協，字季期，衛尉。生魏太山太守岱，自河內徙清河。”由于清河張氏人才輩出，居官者多，特別是唐代，出了張文、張文琮兄弟子侄五人，皆官居三品，俸祿合超萬石，故稱“萬石張家”。唐高宗時考定四海望族，遴選十大姓望族為“國柱”，清河張氏位列其首。此后，清河張氏分遷全國及世界各地，不論建祠或修譜，均稱“清河堂”、“清河世家”，表示不忘祖根。所以，稱“清河名望”是當之無愧的。

那么，為什么有張姓起源“太原說”、“清河說”呢?筆者認為，主要是由于明代徽州《張氏會修通宗世譜》的誤導。

明代徽州《張氏會修通宗世譜》是最早提出張氏起源地的張氏族譜，是張姓起源“太原說”和“清河說”的最早出處。

該譜“得姓郡望”說:“吾張氏得姓者，自軒轅黃帝第三妃彤魚氏之子曰揮，觀弧制矢，賜姓張氏;官封弓正，主祀弧星;居尹城，國于青陽，后改清河郡。此張氏得姓之由，而望清河郡者獨最。”這是“清河說”和“揮為黃帝之子說”。

該譜“本源記”則說:“張氏出自姬姓，黃帝子少昊青陽氏第五子揮為弓正，始制弓矢，子孫賜姓張氏。尹城派:始祖揮公，受封之國在山西太原府屬之地。揮生昧，為玄冥師。昧生臺駘，能業其官，宣汾、洮，障大澤，以處太原;帝用嘉之，封諸汾川，掌水旱癘疫之職，即山川之神也;世饗其祀，今太原縣有廟存焉。”這是張氏起源“太原說”和“揮為黃帝之孫說”。

從上述引文可知，《張氏會修通宗世譜》，既主張張姓起源“太原說”，又主張張姓起源“清河說”;既主張揮為黃帝“之子說”，又主張揮為黃帝“之孫說”。此外，該譜把上古和張姓不沾邊的治水英雄臺駘說成是“揮公之孫”。《左傳·昭公元年》:“昔金天氏有裔子曰昧，為玄冥師，生允格、臺駘。臺駘能業其官。”難道揮公是“金天氏”嗎?揮公什么時候稱過“金天氏”?撰修張姓統宗譜，怎么可以“移花接木”胡亂頂替呢!在同一族譜中，揮為黃帝“之子”“之孫”二說并存，讓揮既當黃帝的兒子又做黃帝的孫子，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該譜說揮公“居尹城”，是“尹城派”。尹城既不在清河郡，也不在太原府屬之地，而是在山西隰縣。尹城不是張姓始祖揮公居地，而是尹姓始祖尹殷居地。張海贏先生著《山西文化志》記載:“尹姓，起源于山西隰縣。少昊之子殷，封于尹城(今山西隰縣東北)，時稱尹殷。”把尹姓祖居地說成是張姓祖居地，豈不是鳩占鵲巢!

筆者認為，由于徽州《張氏會修通宗世譜》的撰修者官職較高，文化層次較高，又是雕版印刷，印量大，傳播廣，故對后世影響很大，在不少問題上造成了嚴重誤導。不論這種誤導是否出于撰修者本意，但誤導的事實是難以否認的。所以，史貴真，真實性是史學的生命線。族譜就是族史，續譜必須求真。

張姓始祖揮公生活在我國上古傳說時期，后世史書記述有分歧是正常的，出些差錯也是難免的。我國古史的準確紀年，始于西周共和元年(公元前841年)，連夏、商、周三代的興亡年代也說不清，何況是一家一姓的族史呢?筆者認為“張姓起源于濮陽”，這不僅是我個人的認識，更是多數專家學者的共識和科研成果。今把個人認識寫成此文，以向方家請教，與同道交流，以期張姓文化研究的結論能夠符合或基本符合歷史實際。

作者單位:濮陽張姓研究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