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樣的大學校長“逸聞”值得期待?

有感于近日媒體對北大新任校長周其鳳的報道中提及其5歲上學、三年不到獲得麻省理工學院博士學位、默默無聞為白血病學生捐出一萬元等故事，有評論者認為，有“逸聞”的北大新校長周其鳳，在瞬間顛覆了人們以往對大學校長的“刻板成見”:應為教育家但行事幾近行政官員、學識淵博卻難以親近。由此感慨“有逸聞的大學校長更讓我們期待”。

逸聞中見情感，逸聞中見精神，逸聞中見個性。大學校長身處青年人才薈萃的學術圣殿，理所當然應該是充滿激情和智慧的典型代表。這其中既包括其學術生涯所外化出的儒雅或豪邁、執著或平和、睿智或簡單、拘謹或性情的個人氣質魅力，也涵蓋了為追求學術自由、校務民主、精神獨立而釀就的堅定不移的批判精神和寬容氣度。從某種意義上講，大學校長的“逸聞”正是大學精神的重要載體，也是一個國家和民族精神品格的典型代表。由此，筆者十分贊同評論者“有逸聞的大學校長更讓我們期待”的意見。

但是，什么樣的大學校長逸聞值得我們期待?這其實是個問題。該評論者所述的周其鳳校長的逸聞，在我看來，怕是算不上真正的“逸聞”。通觀最近一段時間各家媒體的報道，可以看出，不過是傳統的塑造典型人物套路的翻版。所采寫的故事不外乎要反映周校長自小聰慧異常、學習刻苦成績優異、有愛心、有改革進取精神，與“逸聞”怕是靠不上邊的，當做“勵志故事”來讀倒是再合適不過。筆者當然十分相信也非常欽佩周其鳳校長的學術成就和人格精神，但我要說的是，這并不是我們值得期待的大學校長逸聞。

逸聞一般是指世人不大知道的、未見于正式記載的趣聞軼事。清《河內縣志敘傳》說:“考索故典，網羅逸聞。”夏仁虎《舊京瑣記》也說:“不棄長老，時獲逸聞。”這就說明，所謂逸聞，原本是通過從故典中披沙揀金或從民間口口相傳中獲得的歷史細節或人物情節，因種種可以想見的原因，如不為當權者所喜、不合時宜、不合身份等等，它們都不大可能為正式記載所采用，從而成為后人眼中最為珍貴的“遺金”。這與那些智勇雙全、雷厲風行、身先士卒一類的典型人物故事，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僅舉一例，來說明什么是真正的大學校長逸聞。1928年，安徽學界發生學潮，蔣介石恰好在安徽，便要嚴辦鬧事學生。安徽大學校長劉文典當面頂撞他說:“你是總司令，就應該帶好你的兵;我是大學校長，學校的事由我來管。”說到激烈處，兩人互相拍桌大罵，一個罵“你是學閥”，一個罵“你是新軍閥”。

這個故事因為年代久遠，人言人異，有好幾個版本，所以談不上絕對的真實。但它確實有趣耐讀，令人浮想聯翩，是實實在在的校長逸聞。讀了它你會覺得“對于大學而言，積累資產，積累大樓，積累圖書，同時也積累故事”(陳平原先生語)，這一點并非可有可無，而是十分重要。故事的流傳里，反映出人們對于大學精神的企望，反映出人們內心的喜怒哀樂，反映出人們普遍的愛憎立場。

套用陳平原先生的一句話，我想，大學校長的逸聞不一定是大學校長的準確面目，而是人們希望大學校長成為的那個樣子。這樣的“逸聞”很可能是一代代學生記憶里最難以忘懷的，它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一所大學的精神氣度。因此，大學校長有沒有真正的逸聞值得傳頌，對于現代大學來說，怕是個不大不小的考驗。

( 作者單位:中國科技大學新聞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