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氤氳》(散文隨筆集,2002年中國文聯出版社出版)之后,2009年7月,蔡應律先生又推出了《應律選集》三卷(小說、紀實文學、散文隨筆各一卷,四川大學出版社出版)共150萬字。
三部,厚厚的,捧在手中好重好重一那天,我從《西昌月》編輯部蔡苗手中接過書抱回家,很出了一通汗水:
書重,書中文章的份量更重。特別是散文隨筆。
翻開書仔細閱讀,感到每一篇文章,每個句子,乃至每個詞每個字,都有如作者曾經親手褂作;燒出的磚塊一樣,堅硬、樸實,擲地有聲,“具有金屬和鹽的質地”(蔡萌:《氤氳》序)。同時,我還感覺到,其語境帶有一種土味——本地區的泥土味,因此讀起來倍感親切,好像作者在與你侃侃交談,字里行間晃動著他的音容笑貌。
應律的隨筆,涉及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以寫察的手法,緊貼現實,筆鋒犀利,議論精準,因此具有較強的感染力。當今中國,正處在社會的轉型期,人與人之間,人與社會之間,以及人的內心世界,常有許多不協調的成份。而利益分配的矛盾,法律、法規以及各項政策、制度的不完善,執行中出現的各種問題等等,都會影響社會的安定團結和和諧社會的構建。如何消除這些矛盾,使社會變得和諧起來,這是應律寫作的初衷。當然,作家不是執政者,不可能解決這些問題。但是,他可以通過揭示、解析、呼吁,喚起人們特別是當政者的泣意,以求得糾正和解決。這是每一個有良心的作家義不容辭的責任,也是他們熱愛祖國,熱愛社會主義的具體體現。
下面,就從幾篇文章談談這個問題。
在《草菅人命,一至于此》(散文隨筆卷第19頁)一文中,作者在讀《三次死刑三次刀下留人》時,感到“背脊陣陣發涼”,以至產生“今夕何夕?我是生活在封建酷吏來俊臣時代嗎”的錯覺。這絕不是作者故弄玄虛。雖然國家的法律規定得清清楚楚,雖然上面反復強調嚴禁刑訊逼供,要求人性化辦案,但是,仍然有那么一些法官,置法律于不顧,全憑自己的臆斷辦案,甚至個別法官本身就不懂法,于是出現了姚曉紅式的“三盲院長”(文育、法盲加流氓)。而承德中院刑一庭庭長苗紅慶,“他算是知道一點法律條文的,但那法律在他的眼里根本就不算個東西。”“他可以振振有詞地說:‘雖然法律規定事實不清、證據不足可以宣告無罪,但是,法律和實踐總是有差距的’,這差距就是法律與苗紅慶這類草菅人命的不良法官之間的差距。他們可以肆無忌憚地揉捏法律條文,使之服從于、服務于自已的臆斷。”試想,在這樣的法官面前,還有什么法律的尊嚴、公民的權利可言呢?是的,“只要他們仍在辦案,什么悲劇都可能發生。”
其實,何止法官隊伍中有不良的辦案人員,其他執法部門,以及城管隊伍中,像這樣置法律、法規于不顧,全憑自己的臆斷執法的大有人在。這些人,不僅損害了法律的尊嚴,同時也損害了黨和政府的形象,破壞了黨和政府與人民群眾的關系,其危害是很大的。
“反腐題材電視劇大有市場。老百姓愛看,以便在里面獲得某種安慰和寄托。”這是《有戲沒戲青天戲》(散文隨筆卷第39頁)開頭的一句話。
腐敗,這是當今中國社會中的一大毒瘤,老百姓對其深惡痛絕。雖然黨中央反腐敗的決心很大,打擊的力度很烈,“眾多高官落馬,該殺的殺,該判的判,但似乎并沒有阻嚇住誰。腐敗分子像電影里的‘敢死隊’那樣,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前仆后繼’。”這就是現實,這就是當今中國腐敗與反腐敗斗爭的現實。為什么會這樣呢?應律給出了答案:制度不健全。“一個健全的社會里,‘疏而不漏’的‘法網’,首先應當編織、張羅在這些人伸手之前,使他們沒有機會和可能成為腐敗分子,其次才是對居然伸了手的腐敗分子的追查和懲處。”“從愛護干部、減少損失,還人民以信心上說,著力點還是該放在有效的預防犯罪上。”在這篇文章中,作者不僅提出了問題,同時提出了解決問題的辦法,難能可貴。
在《“非標準信封”問題》(散文隨筆卷第12頁)一文中,作者由停止使用非標準信封而談到機關作風:“有時候到一些部門去辦事,你想不透那位辦事員或科長為什么不給人好臉色看。”“要不就是找不到人。人呢?同辦公室或對門辦公室的會告訴你:有事出去了,請假了,生病了,或上街吃飯去了。你想不透上班時間,怎么可以鉆出這樣多的‘了’來,讓一個工作崗位大段大段成為空白。”這樣的現象,恐怕凡是到機關去辦事的人都遇到過。即使你本身就是機關工作人員,對下面來辦事的人使臉色,而到上面去辦事,同樣會遇到這種情況。這幾乎成了黨政機關工作人員的一種通病。
“那天,一位同志對我說,面對本地經濟發展現狀,州里領導憂心如焚,寢食難安。我聽了很感動……在政府部門做事的人中,要是都憂心如焚,多好!’'這是應律的心聲,其實也是廣大老百姓的心聲。
類似這樣內容的文章,在散文隨筆卷或《氤氳》中,還有許多。
關注人,關注普通百姓的生存狀態,是應律隨筆的另一個主題。
普通百姓,也就是人們常說的“草根族”。他們生活在社會的底層,是這個國家的基礎,也是這個社會的基礎。他們是最龐大的群體,也是最弱勢的群體。他們的生存狀態,他們的喜怒哀樂,又往往容易被忽略。因此,這是一個非常重要而又最需要關注的群體。應律對他們可以說是傾注了滿腔熱情的。
《春祭》(《氤氳》第3頁)是一篇《祭文》,是應律寫給他的朋友、同事,一位英年早逝的磚瓦工人的。針對黨報只刊發“相當級別”的人的紀念性文字,文章開篇即說:“既然這個世界不止是偉人們的世界,這世界就沒有理由把所有的紀念文字交給偉人們留著。做偉人不容易,做蕓蕓眾生同樣不容易。”對自己曾經所從事的(磚瓦工人)工作,充滿了自豪:“由于認定了一幢幢的大樓、一條條的大街、乃至一座座的城市,就是由我們的廠門口娩出的。而看得起自己。”因此,在“晚風吹拂的郊區公路上,我們走得奮勇而灑脫。”看得出來,作者對那段經歷,充滿了自信與驕傲。這自信與驕傲,不也是傳遞給蕓蕓眾生的嗎?
《我不認為這是個問題》一文,是寫擦鞋人的。曾經一段時間,西昌的擦鞋匠被攆得雞飛狗跳,其理由是影響市容。應律寫道:“市容是什么呢?不就是城市的‘面子’嗎?一個城市的‘面子’,競比成育上千的擦鞋匠的生計還重要嗎?他們在馬路側,在毒=日下,在塵埃中,矮著身子,躬腰趴背,用自己的雙手為城市人殷勤服務,并以此獲得微薄的一點收入糊口,他們這就傷了城市的‘面子’?”“我們關注擦鞋匠,應當關注的,是他們艱難的生存狀態。而就他們通過自己誠實的、絲毫也不妨礙別人、也不想占誰便宜的服務,以換取十分低微的一點收入這事兒來看,他們的勞動,理當得到我們的尊重。”如果作者沒有對他們抱有十分同情的心,是不可能寫出這樣的文字的。
還有《尊重民眾的知情權》、《“另冊”中人》、《典型之死》、《兩難》、《別打擾他們》等等,以及《氤氳》中的許多篇什,都是寫有關老百姓的生存狀況的。
文學是什么?是人學,是寫人的命運:人的生存狀態的。縱觀幾千年的文學史,不管是中國還是外國,也不管是東方還是西方,凡是有大成就的,被歷代人們喜愛的作家,詩人,他們的作品,除了很高的藝術價值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所反映的內容,無不與他所處的那個時代的社會狀態和人們的生存狀態有關,也就是說,無不打上“時代的烙印”。應律正是在沿著這個軌跡走的。我相信,他會走得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