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棍德聲整日猬瑣的眼睛,是在隔壁的空房子搬進了一家賣小百貨的個體戶后開始熠熠生輝的。
那天下午,德聲坐在自己的小吃店門口,一如既往地享受跟他自己同樣猬瑣的陽光,鎮街上不逢場,偶爾有幾個人閑閑地走進。用蔑視或者嘲諷的目光看他一眼,德聲也不在意,這樣的目光,德聲是早巳習慣了的。
就在這時候,一輛黑豹車吐著股黑煙,“突突“地開來,停在了德聲小吃店的隔壁,揚起的灰塵彌漫在德聲身上。車里跳下個女人,匆匆忙忙地打開空房子的門。又匆匆忙忙地從車上往下搬貨。
這女人穿了件藍色T恤衫,踩腳褲,圓臉,大眼睛,走動間纖腰扭擺豐臀晃動,充滿了原始的誘惑。
不經意間,女人的性感讓德聲這個慵懶甚至是庸俗的下午變得明亮而鮮活起來,他屁顛屁顛地跑上前去。先涎了臉搭訕,又便了渾身的蠻力去幫忙搬貨,三下五除二,那些大箱小箱大包小包已進了空房子里,女人的一臉笑意讓光棍德聲如同六月天喝了冰鎮桔子水,渾身涼爽爽的。
臨走時,德聲笑著說:“嘿……嘿,往后,咱就是鄰居了。該咋稱呼你呢?”
女人笑著說:“我夫家姓桂,人家都叫我桂嫂,前年我男人死后,就叫我寡嫂了,你也叫寡嫂吧。”
德聲用油膩的手指搔著頭發,幸福得有點顫抖地說:“寡嫂,我叫……”
女人打斷說:“知道了,你叫德聲是吧?我來鎮上租房時就知道了。”
德聲說不出話來,只一個勁“嘿嘿”地笑。這時,小吃店里有人喊:“德聲!你狗日的跑哪去了?還不來招呼客人?”
德聲就說:“寡嫂,有人吃飯,我去了。有事你吱聲。”
’
女人爽快地說:“往后少不了麻煩你的!”
德聲回到小吃店里,見是幾個常吃了飯不給錢的熟客,往常的德聲總是忍氣吞聲苦了臉去做菜的,可今天,德聲哼著“妹妹你坐船頭,哥哥我岸上走。”弄齊了三菜一湯,端上去,還笑咪咪地說:“今天我請客!’,
三個吃白食的流氓沒有發覺德聲的反常,一頓大吃大喝后揚長而去。
德聲的生意其實不錯,他人雖邋遢,可廚藝很好,可惜遇上流氓或白吃白喝的干部就沒了法,那些人往往是吃了不給或吃了一百元只給十元,而懦弱的德聲永遠只有忍氣吞聲的份。一次他忍不住發了一句牢騷,就被三個流氓揍了一頓,從此更是窩著一肚子氣也不敢說聲“不”。
光棍德聲自遇上寡嫂那天起,不可救藥地患上了單相思,他的內心萌發了三十年來真正的愛情。他隔三岔五送些熟菜到隔壁給寡嫂,幫寡嫂上貨下貨。閑了。不會再一身邋遢地貼著墻根曬太陽,而是干干凈凈地提條小凳子,踅到寡嫂門口搜腸刮肚地無話找話與寡嫂搭訕。總之,光棍德聲用自己的方式,挖空了心思開始對寡嫂展開了溫柔攻勢,當這種攻勢達到沸點時,他終于說出了心里話:“寡嫂,咱倆,咱倆一起過日子吧,我,我會保護你的!”
寡嫂搖了搖頭。
寡嫂雖然搖了頭,德聲卻沒有死心,以為這是自己有點操之過急了吧。于是,耐著性子該送菜依舊送菜,該下貨仍然下貨。
一天,三個吃白食的流氓又到小吃店來吃飯,只因為德聲炒的菜咸了一點,德聲挨了流氓一耳光,德聲卻話也沒敢說,只默默地任幾個流氓醉醺醺地鬧騰一番。走后才收拾碗盞。可只一會兒,隔壁的吵鬧聲讓他心里一緊,放下碗碟奔了出去。
百貨店里三個流氓正圍住寡嫂,嘻笑著正用污言穢語調戲寡嫂,一個流氓還伸手去摸寡嫂的臉蛋兒。無助的寡嫂滿臉通紅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一向軟弱猥瑣的光棍德聲全身的血往頭頂上沖,大喝一聲:“不可以!”
三個流氓正眼也沒看他,只顧著繼續調戲寡嫂,這一回,一只手伸到了寡嫂高聳的胸部。
怒不可遏的德聲沖上去,把那個流氓推了個四腳朝天。另兩個流氓沖上來按住了德聲,搏斗中流氓割破了德聲的右手小指。
噴濺的血液和劇烈的疼痛使德聲如同一只被激怒的豹子,他拳打腳踢,頭撞肘頂、爪抓口咬,竟把三個流氓打得頭破血流,落荒而逃。而德聲自己終于因為失血過多,昏了過去。
在醫院的病房里,德聲醒來后看見的第一個人是寡嫂,寡嫂正嘬著嘴吹一碗剛燉好的雞湯。見德聲醒過來,寡嫂的第一句話是:“謝天謝地!你終于醒了!德聲哥,往后,咱倆一起過日子吧。”
德聲一聽這話,如范進中舉又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