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夫子是中國傳統思想文化的代表人物,同時也是幾千年來被最大限度消費的“圣人”,只不過消費的方式和目的不同而已。近年來的國學熱、經典誦讀熱,掀起了新一輪消費熱潮,而一部《孔子》電影的橫空出世,更讓這位“圣人”成了茶余飯后的談資和網上熱議乃至激辯的對象,不能不讓人心生感慨。
去過山東的人大概都要去曲阜,因為那里是孔圣人的故鄉,有著名的“三孔”:孔府、孔廟、孔林,它們是世界文化遺產。然而對于它所承載的歷史和文化,許多游人并沒有多少興趣,或者根本就不需要這方面的興趣,對他們來說,這里只是眾多旅游景點中的一個,來到這里的目的,與逛王府井和登東方明珠塔并沒有什么區別,也是“到此一游”而已。所以,在此處你感受不到那份莊嚴,那份神圣,那份厚重,皆是鬧哄哄而來,亂哄哄而去。游人看了景,旅行社賺了錢,就算完成了一次對孔子所代表的歷史文化的不算廉價的廉價消費,尤其是孔氏家族的墓園如今也成了游人如織的喧鬧之地,不知孔家后人對此會作何感想呢?
孔夫子生前可以說是很失意的,懷揣理想而四處碰壁,但身后卻是聲名日隆,被封為“至圣先師”、“萬世師表”還不算,還要冠以“大成至圣文宣王”名號,可謂煊赫至極,但醉翁之意不在酒,這些不過是統治者從自身利益出發而作的姿態。但這種對于“圣人”的“消費”同時也帶來一個問題,就是把儒家思想和封建統治階級的意識形態合二為一的結果,往往使二者在許多地方很難剝離,從而也就使得現代社會對于孔夫子及儒家思想的評價形成很大的反差,甚至尖銳對立,至今仍糾結不清,不然一部《孔子》也不會在觀眾中產生如此激烈的爭執。但與以往不同的是,如今的這種論爭,早已沒有了實質的內核,和“三孔”一樣,只是現代人對于“圣人”的另一種“消費”,而且是帶有某種娛樂性質的“消費”。不論是有入主張繼承傳統、維護“圣人”的尊嚴,還是想把“圣人”拉下神壇,讓他回歸常人的本位,都和“圣人”本身沒有多大關系,只是一場傳媒主導下的帶有戲劇性的口水紛爭罷了。
其實,搞清楚孔夫子本身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并不困難,他的生平事跡和思想言行都有跡可尋,還原一個真實的孔子應該說不存在問題,之所以總是說不清楚,爭不明白,是因為不同時代或不同人群都是站在不同角度拿孔子說事,才會產生不同的孔子,才會使孔子既是“圣人”,又是“喪家狗”;既是智者,又是愚人;既被人捧,又遭人罵:眾人都從不同需要把孔子拿來“消費”,必然也會根據各自的視角給出不同的評價。
分析起來,究竟如何看待和評價孔子,甚至如何看待和評價一部演繹孔子的電影,并不是特別重要的事情,真正緊要的是厘清孔子、儒家思想乃至傳統文化中哪些是需要我們學習和借鑒的,哪些是有消極作用和負面影響的;哪些是需要揚棄的糟粕,哪些是需要繼承和發揚光大的精髓,如果總是以局外人和看客的心態對待孔子,對待儒家思想和中國傳統文化,并對其品頭論足,對于重構社會價值體系、建設和諧社會將不會有任何意義。
拋開別的不說,孔子作為中國古代著名的思想家、教育家,他在教育方面的理論和實踐,就足以讓萬世景仰,在今天仍然具有很強的針對性和現實意義,對于這種穿越歷史的智慧,給予它任何高度的評價似乎都不為過。人類雖然進入了二十一世紀,但在古人面前,許多方面我們并不具有多少優越感,如果把當下愈演愈烈的應試教育拿來與孔老夫子在教書育人方面的理念和境界相比照,我們仍然應該感到汗顏,感到慚愧。
然而在這樣一個功利主義盛行和愚樂至死的年代,人們并不想“古為今用”,只想出于功利的目的和娛樂的需要,對傳統文化作廉價的消費。不論是百家講壇的“正兒八經”,還是國學辣妹的“挑逗勾引”;是搖頭晃腦的經典誦讀,還是引發熱議的影視形象,無不具有功利的驅動和娛樂的色彩,非但不能實現傳統文化真正意義上的推廣和普及,反而使它的內涵和底蘊失去了原有的魅力,陷入庸俗和淺薄的滾滾洪流,使傳統文化的精神和氣質在現實的層面上蕩然無存。而反對神圣、拒絕崇高的結果,則讓孔老夫子這位端坐于神壇之上的賢哲變成了任人指點的另類,從而在幾千年之后,失去了應有的歸屬,成為了歷史的流浪者。
在孔子和他的思想被廉價消費、日漸消解的同時,孔子學院卻在越來越多的國家辦出了成效,就此看來,倒是那些對中國歷史和文化知之不多或知之甚少的外國學子們,表現出了對中國傳統文化和孔子應有的尊重和崇敬,因為他們從中看到了一種古老的智慧,一種普適的價值,一種屬于全人類的寶貴的精神財富。真不希望有一天,我們在對傳統文化過度和非理性的消費中喪失了自己的精神家園,如同散失的歷史文物一樣,只有在外國的土地上,才能看到曾經屬于我們的稀世珍寶。若果真如此,那才是我們這個古老民族真正的大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