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金融危機

2008年冬，奧巴馬占盡天時，順利當選。但政治上的勝利并不意味著經濟上獲利。當選總統后不到一年的時間里，奧巴馬和華爾街圍繞金融危機爭斗不斷。

美聯儲的藥方

為了維護金融政策的連貫性，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是相對對立的機構。美聯儲自然對金融危機有獨立的觀點，這種觀點以現任美聯儲主席伯南克為代表。

2008年12月，美聯儲將聯邦基金目標利率降至0到25個基點。作為美聯儲宏觀調控政策重要手段之一的利率政策已經沒有了下調空間。短期利率下調可以部分緩解金融危機的沖擊，但這種緩解是有限度的。伯南克認為這種情況的出現主要在于以下原因:金融機構和金融市場的傳統資金來源已經枯竭，銀行和各類貸款人將房屋抵押貸款、汽車貸款、信用卡應收賬款、學生貸款以及其他信貸證券化的能力大大減弱。美聯儲主席伯南克的觀點看上去有點本末倒置，過度的金融創新和資產證券化是金融危機的導火索，但伯南克卻將原因歸結為用于資產證券化的資金來源出現枯竭。伯南克確定了金融危機的原因之后，為金融機構提供資金來源也就自然成為美聯儲所肩負的責任。美聯儲創建了許多新項目為金融機構提供流動性，美聯儲聲稱建立的這些所謂的新項目并不是為特定階層和借款人服務，而是為了在更廣泛的范圍內放松信貸以推動經濟復蘇。但通過分析美聯儲的資產負債表，可以看到美聯儲實際上在為特定階層服務。

美聯儲的資產負債表的資產方主要包括四類:

第一，短期信貸，美聯儲的短期流動性資產總額占有資產負債表總資產的45%。美聯儲的短期貸款主要面向資信良好的機構并且是全額抵押貸款，一般期限不會超過90天。這類借款為金融公司提供流動性，這些金融公司主要是商業銀行等存款機構、中間商和交易商(主要是紐約從事國庫券買賣的交易商)以及貨幣市場互助基金。提供短期流動性是中央銀行的主要功能之一，美聯儲通過貼現窗口向商業銀行提供貼現可以滿足存款機構暫時的流動資金需要。美聯儲通過“主要交易商信貸便利”向主要的交易商提供短期抵押貸款。主要交易商可以通過聯儲“定期證券借出便利”、以投資級別的證券為抵押，從聯儲借進流動性較強的國庫券，再將這些國庫券出售給私人部門以獲得資金。聯儲作為最后的借款人，在抵押的基礎上向資信良好的金融機構提供流動性是聯儲的主要功能之一，但可以看到，聯儲接近45%的救市短期資金都流向了商業銀行和大券商，它代表誰的利益不言自明。

第二，聯儲資產負債表上另一個主要項目是購買高品質的資產，主要包括國庫券、政府機構債券(房利美、房地美和聯邦房屋貸款銀行發行的債券)和政府機構擔保的抵押證券(MBS)，該項資產已經達到約占聯儲總資產的3/8。2009年結束之前，聯儲預計將會累計購買1.25萬億美元的機構MBS資產和2000億的機構債，并在6個月內購買3000億長期國庫券資產。從聯儲資產的第二大項可以看出，聯儲和美國財政部的關系密切，同時，美聯儲通過直接購買政府機構債券間接幫助了和這些機構有業務往來的商業銀行。

第三，美聯儲對會造成“系統性風險”特定機構提供了幫助。美聯儲的做法某種程度上違背了“信貸分配”的標準，即向特定的階層提供了支持;同時，這種做法使美聯儲承擔了相當大的風險，但在嚴重的金融危機面前美聯儲沒有其他選擇。美聯儲和財政部就援助問題達成了協議并獲得了國會的支持，美聯儲主要的援助包括阻止AIG破產以及為JP摩根兼并貝爾斯通提供緊急貸款，美聯儲對特定機構的救助已經占到美聯儲資產負債表總資產的5%以上。這一項比例雖然不多，但卻直接揭示了美聯儲代表大銀行家利益的本質。

第四，美國政府在美聯儲設有“財政通用賬戶”，大部分的政府支出通過該賬戶。隨著金融危機的逐漸加深，財政部和美聯儲加強了聯系，財政部在美聯儲設立“特別補充融資賬戶”作為其原有項目的一部分。在補充融資項目下，財政部發行特別國庫券并將補充融資賬戶的利潤存放在美聯儲。財政部和美聯儲通過“補充融資賬戶”加強了合作，這樣就利用了存款機構的儲備金余額。財政部在美聯儲設立的特別“補充融資項目”是一種利益妥協。按照財政部和美聯儲的協定，美聯儲可以向存款機構(主要是銀行)在美聯儲的準備金賬戶支付利息，在聯邦基金利率接近于零的情況下，美聯儲對準備金賬戶支付利息實際上是對金融機構的一種利益補償，而且利率高于聯邦基金利率，這樣，聯儲就可以大量吸收銀行的準備金，并用這些準備金向財政部購買國庫券從而向市場注入流動性。聯儲通過特別補充融資賬戶使其直接干預信貸市場，從而部分代替了失效的聯邦基金利率市場。聯儲負債管理的新措施不但通過向銀行支付準備金利息照顧到了銀行利益，而且通過向市場直接注入流動性避免了因為照顧銀行利益而偏離最大化就業和價格穩定的雙重目標。

奧巴馬的措施

美聯儲作為金融業的代表一直強調金融政策的獨立性，其獨立性的一個重要標志就是美聯儲主席的任期比總統的任期長。美國前任總統尼克松曾經對當時的美聯儲主席伯恩斯說:“我同意你的獨立性，但你要獨立地聽從我的命令。”作為政治領袖的總統和作為經濟領袖的華爾街天然就存在沖突。

奧巴馬在2009年9月14日的演講中，對金融危機的起因闡述了自己的看法。奧巴馬認為金融機構的貪婪導致了危機，呼吁國會在今年內批準其金融監管改革計劃，美國國會眾議院12月11日通過了加強金融監管改革方案。奧巴馬對金融危機的觀點不同于伯南克，基本看法的不同自然會導致迥異的解決辦法。奧巴馬在幾次演講和訪談中，逐漸闡明了解決金融危機的措施，這些措施明顯帶有民主黨的痕跡。

2009年3月27日，奧巴馬會晤了花旗銀行、房地美等15家金融機構的領袖，談論的問題就涉及金融管理改革。奧巴馬認為，華爾街高官應該減薪以照顧社會大眾的情緒，而金融領袖則反對國會立法對金融機構的高官征收高額所得稅。同時，奧巴馬認為國會應該通過立法加強對金融業的監管，這有點模仿羅斯福在大危機中采取的措施，即通過《格拉斯-斯蒂格爾》讓銀行分業經營。奧巴馬認為應該拆分類似美國國際集團的超大型公司，如果一家公司、機構和企業集團功能繁多且產品存在巨大差異，潛在的風險就會逐漸在夾縫中生成。如果奧巴馬的想法付諸實施，美國金融業也許就再次進入了“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循環。對超大型金融機構的恐懼在美國歷史上曾經不斷出現，摩根財團在二十世紀初就曾經被拆分，現在，奧巴馬又重新提了出來。這肯定會遭到金融寡頭們的反對。

對于金融行業，奧巴馬認為類似互聯網，雖然重要但不應該再占到美國國家經濟總量的一半。美國的人才不應該大量涌入金融衍生品交易，而應該去當工程師和程序設計員。奧巴馬認為應該保留和增強美國的傳統產業、增強產業經濟的力量，從而為下層和中產階級謀取利益，這其中包括鋪設智能電網系統，改善產生中產階級的教育體制，改良中產階級需要的醫療體制。

危機下的斗爭和妥協

美聯儲為了平衡金融機構和產業經濟的利益，設立了一些來支持產業經濟恢復的項目。美聯儲的資產負債表上約有1/8的資產和兩個項目相聯系，分別是商業票據融資便利和定期資產抵押證券貸款便利。這兩個項目通過直接向市場參與者提供資金來恢復主要信貸市場的功能。美國企業主要利用商業票據市場進行短期融資來滿足支付工資和庫存的需要。金融危機使企業發行的商業票據利率上升并且融資的期限縮短，這會造成企業和貸款人都面臨極大的資金周轉風險。商業票據融資便利通過向商業票據發行者提供支持緩解了周轉性風險，從而改善了該市場的功能。聯儲通過商業票據融資便利項目向高利率的商業票據發行者直接提供三個月期的資金，為了減少風險，聯儲對該項目的融資人收取一定的手續費用。除了向商業貸款者提供直接融資之外，聯儲還通過定期資產抵押證券貸款便利來恢復證券市場的功能。合格的投資者可以在資產抵押證券貸款便利項目下融資并選擇性地購買AAA級的資產抵押證券。這兩個項目符合信貸風險標準，它們不但風險低，而且資產抵押證券貸款便利要求有足夠的資產抵押或者財政部的資本擔保，逐漸使最終借款人可以得到足夠的資金并健全了證券市場的功能。

在金融危機中，伯南克將金融危機的原因歸結為資產證券化的資金來源枯竭，因此，美聯儲將7/8資金用于挽救金融及其關聯行業，實體經濟只得到了不到1/8的資金，這就是大銀行家的救市措施，這些措施體現著共和黨的經濟思維。奧巴馬卻將金融危機的原因歸結為金融家的貪婪，并提出了對金融業加強監管，增加就業和社會福利等措施，這些彰顯了民主黨的意識。在危機下，利益決定了思維意識、也決定了解決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