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與丈夫頭挨頭地坐在茶幾前吃一袋花生,看著白白胖胖的丈夫,我突然想起小時候常聽父親講的一個謎語:麻屋子,紅帳子,里面藏了個白胖子。我問丈夫謎底是什么,絕頂聰明的他早就猜到了我的心思,不說花生,卻道:“那是我呀!”
其實花生并不都是白胖子,也有黃瘦子,我拿著一個細(xì)長黃瘦的花生仁,問丈夫:“黃瘦子又是誰呢?”丈夫瞥了一眼電視,熒屏里韋唯正在豪情滿懷地高歌,丈夫遂開口說:“那是韋唯。”討厭,我笑著捶了一下丈夫厚實的肩膀。為了幫“花生韋唯”找到“花生劉歡”,我和丈夫煞費了一番苦心,終于找到了一粒碩大飽滿的花生仁,那粒花生仁怎么看怎么像劉歡。我們把假想的“韋唯”和“劉歡”放在一個高臺上,想象著他們歌唱的情景。這兩粒花生若托生成人,一定是歌壇的大哥大和大姐大了。
很快我們又發(fā)現(xiàn)了新現(xiàn)象,在花生世界里有一粒獨居的,有兩粒合居的,也有三粒同居的。從中間斷開的是離異的,獨守空房的是喪偶的,還有殘疾的、生病的,一袋花生竟有如此豐富的內(nèi)容,令人吃驚不已。
聯(lián)想這些花生被花生媽媽生在土壤里之后,吸取各種養(yǎng)料,長大成熟。它們生的意義就是為這個世界增加蛋白質(zhì)和脂肪。為了這個目的,它們不惜粉身碎骨,被攪成醬、榨成汁、榨成油。想到這里便不忍隨意丟棄它們,把它們放入齒間細(xì)細(xì)研磨,讓它們生命的價值得到最大限度的實現(xiàn)。
佛說:“一沙一世界,一葉一浮屠。”用一顆感恩的心去感知萬物,用心體會生活,世界就是精彩紛呈的,生活就是幸福的。浩渺的宇宙自有無窮的魅力,微小塵埃也有特別的美妙。世界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發(fā)現(xiàn)美的眼睛。所以,當(dāng)春風(fēng)拂面、鳥語花香的時候,要珍惜大好的光陰,享受美妙的人生;當(dāng)寒風(fēng)凜冽、冰天雪地的時候,也要感謝造化的饋贈,體味多彩的生活……我想,這么多花生若要組成一個花生世界,那豈不是相當(dāng)壯觀。你看花生世界生來也不平等,也有高矮胖瘦美丑之別,俊俏的明星、智慧的學(xué)者、巧言的律師、肥頭大耳的總裁、瘦骨嶙峋的難民,各色人等應(yīng)有盡有。若再有一個夢想家,乘載著宇宙飛船從花生世界直撲過來,而所有的努力不過是從一個花生袋沖向另一個花生袋,亦如人類從一個星球直撲另一個星球一般,那雙在天際盯視著人類的眼睛是否會笑?若花生世界里有學(xué)者,我要告訴它不必探求花生以外的世界,解決好自身的問題是最重要的,但是人類不能停止探索太空的腳步。
一粒纖巧圓潤的花生滑入我的手心,那花生的神態(tài)酷似我自己,于是,便攥在手心里。待果盤里最后一粒花生被吃完后,我攤開手心讓丈夫看那粒“花生我”,不料丈夫的手心里也有一粒與他相仿的“花生他”,我們把兩粒花生對在一起,“花生我”對“花生他”說:“我們結(jié)婚吧。”“花生他”不由分說地把“花生我”推倒,用它的頭在“花生我”身上一陣“狂吻”,丈夫以此表示他對我的愛,然后我把“花生我”放入丈夫的嘴里,丈夫也把“花生他”放入我的口中,我們相擁看著眼前的一片空殼,咀嚼著花生世界最后的一對情侶。
丈夫吻了一下我,說:“收拾一下,我們要開始工作了。”花生完成了它們從生到死的全過程,而我們也要開始我們的使命,直至耗盡自身生命的最后一滴營養(y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