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男孩兒身邊的女孩兒

我曾教過一屆學生，我們在年齡上正好差一旬，12歲。那時我25，他們都13歲，我們都屬羊，于是我們常常在一起戲稱班級為“羊村”，稱我為村長，頗有一點現(xiàn)在熱播的一部動畫片的味道。

我是在他們5年級的時候接的這個班。這個班男孩子特別多，班級一共35個學生，女生才9個!男生多的班級，首先從視覺上，對老師就是一種沖擊。放眼望去，全班是黑壓壓一片，偶爾中間有幾點紅呀，綠呀，粉的顏色，看上去是那么弱小。嗅覺上，最怕就是大熱天，他們一個個地從外面跑進來，滿臉汗水，滿身的泥土，那教室里的空氣可就“新鮮”了。聽覺上，唱一個歌，就是男生大合唱。觸覺上，你隨便手一劃拉，都是一群硬梆梆結(jié)實實的疙瘩肉。有幾個長得大的，個子幾乎超過了我，本來想體貼式地摟一下，抬頭瞅瞅只好作罷。

這群淘小子也確實是來者不善——光是上課時的紀律就得糾正一會兒，靜下來之后上課，這時才是考驗?zāi)阒腔酆湍芰Φ臅r候。男孩子思維快，問題多，質(zhì)疑能力更是強，所以每每我一有新的問題出現(xiàn)時，尤其是數(shù)學問題，班級里向我“發(fā)問”的聲音是此起彼伏。可氣的是有一次，在一篇課外閱讀課文里講到《夸父逐日》，說夸父死后，身體變成高山峻嶺，血脈成為滾滾江河，身體上的毛發(fā)成了茂密的森林，這樣才有了這個萬物生機的世界，才有了人類。“哈……哈”，班級里響起了一陣爆炸式的笑聲，我一看，是良。我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沒等我發(fā)火，良說:“老師，你別生氣，你說這教材編得也不對呀，你看看課文配的圖，那夸父中間不還擋著片樹葉嗎，這說明他逐日的時候已經(jīng)有樹木了，如果沒有，那他的樹葉哪里來的呢?哈……哈，真逗!”全班也發(fā)出一陣狂笑。我一看，可不，夸父真用一片樹葉遮羞。唉，我只能無語。

還有一件事，也讓我頭疼，就是戰(zhàn)爭不斷，有內(nèi)戰(zhàn)，還有對外戰(zhàn)爭。很明了，男孩子多，誰也不服誰，說不到幾句就愛動手。有一次，我又在班級因為打架的事發(fā)火。“我說你們這群小子就不能讓班級10個女生省點心，讓她們覺著你們是男子漢?”說完，我才反映出來，我多說了一個女生。思緒還沒落地，一個渾厚的聲音響起:“咋是10個呀，咱班不是9個女生嗎?”“我不是女生呀?”說完，我自己都把自己嚇了一跳，對呀，我也是女生呀。

晚上，我在臺燈下想:長期以來，我是姐姐，甚至是媽媽——像媽媽一樣講大道理，訓斥他們，呵護他們。我也是女生呀，我也需要呵護呢，為什么我就不能做這群男孩子身邊的女孩兒呢，讓他們來照顧我呢。也許這樣，才能讓他們有責任感，有愛心，獲得尊重，贏得信任。

第二天，我就在班級里宣布:從今往后，除了上課外，我的身份不再是老師，我也是班級的一名女生。需要你們男生照顧，班級里的日常事務(wù)交給班長處理。

翻天覆地的日子開始了:我一進班級，瞅瞅桌子臟了，我就說，誰給我擦擦桌子呀，立刻圍上一大群。班級里的清潔，墻壁布置，室外勞動，幾乎都有他們的身影。我呢就帶著幾個女生檢查一下勞動質(zhì)量，擦擦玻璃呀、飲水機呀。放學時，路上有狗，我就說我怕狗，立刻有男孩擋在我面前保護我。學校一寫出室外勞動的公告，他們操起工具就走，到后來，他們已經(jīng)習慣了沒有我們女生的參與，走時還不忘很man地說上一句:你們在教室里享福吧。看著他們忙碌的身影，我忽然覺得他們長大了。

可真正讓我覺得他們有責任感，懂事的有兩件事。有一天，在辦公室里，鄰班的學生就哭著找我來告狀，說誰誰打他了。我淡淡地說一句，誰打你的，你找誰去，他要是不服，我再去。這件事如何處理的我不得而知，不大一會兒，我就見那個挨打的小子滿操揚地撒歡了。后來，我聽鄰班的老師說，班長領(lǐng)著那個打人者給被打者道歉了。這在過去都是我的活，可如今，他們已經(jīng)學會自己來處理問題了，不用我這個女生操心了!另外一件事是那時我在學校外租了一間房子住，后來因為有更好的環(huán)境，我決定搬家。新家都是他們搬和布置的，書架的位置，電腦的擺放等等，每一處都能體現(xiàn)出他們的用心來。我壓根在辦公室沒動彈，這家就搬完了!回來后，還不忘跟我邀功:村長，齊活了。天啊，真是不把我當老師了，我一揚手，呼啦一下，一陣颶風似全跑沒了，我用一整箱的冰淇淋獎賞了他們。

一年就這樣過去了，這群男孩子都長高了，長力氣了，更重要的是，他們有責任感了，不再像過去一樣打架;他們有愛心，知道男人就得頂天立地保護弱小;他們知道團結(jié)，因為長期的一起生活和勞動，養(yǎng)成了“兄弟同心，其力斷金”的義氣;他們更知道，做一個有擔當有尊嚴有志氣的男生或是男人是多么幸福和快樂。

轉(zhuǎn)眼，這批孩子都長大了。雖然身在同一城市，卻也不常見面。只是在教師節(jié)時，如潮水般的短信向我涌來，每每手捧手機，那段被26個男生“捧”著的歲月又回到了眼前。今生能有如此待遇，足矣!

(作者單位:七臺河市茄子河區(qū)新富小學)

編輯/趙卓然